第36章 第四次告白

第36章 第四次告白

雷心流是古老的暗殺流派, 這并不是一句虛言。

雪織還記得星野泉聽到她要說學習雷心流時,在家中三天三夜滴水未沾,最後他還是妥協了, 答應了她的要求。

而在入門之後,他就不像是一個父親, 而是一個真正的暗殺流派師父了。

雷心流第一課是修煉殺心, 雪織在身上塗抹引誘動物發狂的藥水,然後走進森林。這期間, 整座森林中的動物都會來攻擊她。

她沒有任何武器, 要用自己的雙手想辦法殺死前來的動物——這是為了讓她認識死亡, 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人拍死蟲子時知道它的屍體迸裂,漿液四流,是死掉了。

那一只小鳥要怎樣才算死掉了?是尖利的鳴叫戛然而止?還是顫動的身軀停止掙紮?亦或者滾燙的體溫變得冰涼?

一只兔子又是怎麽死掉呢?它失去半個腦袋後還會抽搐着跳走,到底有沒有死亡?

蛇這樣的冷血動物,它們哪怕被剖開腹部分成兩半, 依舊會神經質地抽動, 甚至纏繞在她的手臂上,好像試圖絞死她。

……現代的森林中沒有多少猛禽, 也許防不勝防的蛇類就是雪織遇到的最棘手的敵人,但雷心流要求入門者每殺死一只動物後啜飲它們的鮮血。

茹毛飲血之下, 雪織覺得仿佛有什麽遠古的記憶在蘇醒, 她體內的獸性逐漸超過人性, 那些撞上來的生物無疑都帶着敵意!

她不殺了它們,就會被殺!

遇到野豬時,雪織已經雙目通紅, 失去了對文明世界的感知, 腦海內只有殺意彌漫——殺死它, 然後飲下它的鮮血,讓鮮血成為自己的養分!

可是六歲的孩童如何對付一只成年的野豬?失去理智的雪織不會管這種事,她只知道自己應該用手扼住敵人的咽喉,手指扣進它們的雙目、耳道、口鼻,攥爛它們的大腦,直到萬籁俱寂。

她已經殺紅了眼,成為了叢林法則中一只神志不清的掠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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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雷心流的第一課才算結束,星野泉出現,将雪織打暈。

而雪織醒過來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攻擊星野泉!她已經無師自通了碳基生物的致命弱點,大腦、咽喉、心髒,她知道不能因為對方停止掙紮就沾沾自喜,只有徹底掏出心髒,再砸爛頭顱,才能确定【死亡】的到來。

她已經學會了【殺】。

而第二課,則是收斂殺心。

雪織被扔進深不見底的潭水中,直到徹底冷靜下來,緊接着她再一次被扔進森林,躺在所有生物都要前來的水源邊。

這一次,她被綁住了雙手雙腳,移動不了一分,她要忍受蛇蟲爬過肌膚,兔子嗅聞氣味,鳥兒銜發,讓她在之前殺戮中鍛煉出的敏感神經被一遍遍啃咬。

在她能夠安然接受一條毒蛇從脖頸上爬過時,綁住她的繩索被解開,但修行沒有停止,她要讓自己融入自然中,收斂一身殺氣,變成一朵花,一塊石頭,路過的任何動物都該無視她的存在。

這個過程,雪織花了一周,她躺在地面上一動不動,背部甚至生出爛瘡,她好像在和土地黏連在一起,變成了森林的一部分。

通過這項測試後,星野泉才正式承認她是雷心流的傳人,教導她雷心流的技法。

*

雪織毫不懷疑在雷心流的教導上,星野泉絕對心狠手辣。

在聽到他問自己想不想出師時,她第一反應是拒絕——她本來就沒打算和爸爸生死相鬥,她認為以自己的實力已經足以完成她想做的事情,那出師與否也不重要——

“那是十年前的你,”星野泉聲音低沉,眸光犀利,“這個時代的你想做的事情遠遠不止,你應該知道實力不足的後果。”

雪織僵住,她當然知道弱小的痛苦——在雪地裏一動不動,問天無門。

“要想迅速提升實力,你最好的選擇就是接受雷心流的出師試煉。”星野泉不是在詢問,而是在通知,“就算你不想,彭格列失敗的話,我們也都得死。”

從青少年時期就在極道摸爬滾打的星野泉對局勢摸得很清,他了解黑暗世界的規則。

雪織咬唇,豆大的汗珠沁出來,她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半地獄,一半深淵。

“十年後的我是怎麽做的?”她忽然意識到什麽,十年後的雪織如此強橫,肯定接受過考驗——

可是星野泉還好好地坐在這裏。

*

雪織将匣子和戒指都交給了雲雀,只穿一身包裹住全身的白色戰鬥服,走進了皚皚雪地中。

這裏是風紀財團為了研究七大不可思議而在格陵蘭島設立的基地之一,這裏終年積雪,是非常适合雪織戰鬥的地區。

雷心流是徒手格鬥流派,匣兵器和戒指自然也不能用,雪織和星野泉會從這片半徑五公裏的地圖兩端出發,确保公平公正。

臨行前,雪織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着雲雀說:“如果我回不來了,你能不能幫忙養波利貝爾?還有,綱吉他們從十年後過來之後,失樂園就交給庫洛姆保管,和阿武說好好學時雨蒼燕流,剛叔叔其實很期待他傳承他的衣缽的……”

雲雀垂眸聽她有些絮絮叨叨地交代身後事,等到雪織停下,才在她期盼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她說了很多人,連黑曜中學的千川蓮都說到了,偏偏沒有提一個人,雪織已經背過了身,她盯着一片雪白,半只腳已經踏出門檻,但她終究還是扶着牆壁回頭了——

“不問一下的話,我好像還是不甘心,”她面頰上飄起兩團紅暈,像是氣惱,又像是因為寒風吹拂,“我後來——到底有沒有……告白成功。”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要被淹沒在風中。

她知道這個問題也許很幼稚,又也許很無謂,畢竟十年後的他們都已經結婚了,又何須在意這小小的告白?

可她就是想知道。

“這個答案,等你回來之後,我再告訴你。”

雲雀卻是輕笑一聲,一改之前對雪織有問必答有求必應的态度,賣起了關子。

他今日沒有穿西裝,而是披上了一條黑色風衣,內裏是純白色蠶絲襯衣,只扣到第二顆紐扣,露出鎖骨,看起來比雪織穿的也暖和不了多少,門外寒風凜冽,吹起他披在肩上的風衣,倒是讓雪織恍惚間以為又見到了十年前的風紀委員雲雀。

只是說的話就不如十年前好聽了。

“你不會死。”

像是卡在雪織扭頭就走的界限上,雲雀忽然又平淡地添上了一句話。

“為什麽?”雪織下意識反問。

出師考驗,考的是師徒搏殺,而雪織非常了解星野泉的能耐。

比起“要是殺了爸爸怎麽辦”,她更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從星野泉手底活下來”!

“因為我在,如果你要死了,我會去救你。”

雪織瞠目結舌,心頭忽然湧上那天出街,雲雀繞過排隊人員,把三明治塞到她手裏時一樣的心情。

什麽雷心流規定,父女戰鬥的決心……總之,普通人肯定不會這麽大咧咧地把我會插手說出來!這不是把生死局變得輕飄飄的了嗎?

但畢竟他是雲雀恭彌啊,雪織又覺得理所當然,他才不耐煩那些規定,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才是他。

……他現在想做的事就是救下她嗎?

她好像知道自己十年後為什麽那麽肆意妄為了。

因為她現在就從心底滋生出一種名為【安心】的底氣來,好像回到巢穴附近的野獸,腳步都變得舒緩。

“好吧。”

她搓了搓臉,沒有嚷嚷着讓我一個人戰鬥之類的話。

“那我去了。”

說完,雪織已經消失在了雪地中。

*

“報告恭先生,目前泉先生的定位正在飛速前往最中心,而雪織小姐則是在邊緣緩慢移動……”

草壁看着探測儀上顯示的兩人蹤跡,朝雲雀報道。但很快他就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站了起來。

“兩個信號……都消失了!這不可能!”

他手中的探測儀出自彭格列,能夠通過檢測生物熱量和呼吸探測人類,現在地表方圓十裏只要是活着的生物都難以隐藏才對!可是剛剛兩人的綠點先後消失了!

在消失前兩個綠點間還有距離,不可能是同歸于盡了,草壁臉色一白,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們騙過了探測儀!

雲雀卻見怪不怪的模樣,他指節敲擊桌面,看着監控中似乎沒有差別的雪地沒有出聲。

*

雪織像是卧沙的小螃蟹,悄無聲息地伏進了雪地中,只露出兩只眼睛。

她穿的白色戰鬥服起到了僞裝的作用,讓她即使不用幻術,也能迷惑敵人。

她又往口中塞了一團雪,這下連原本趨近于無的呼吸也變成了冷的。

她記得雷心流中,有關不同場景暗殺的細節——天氣寒冷時,應當口服冰塊,以免呼吸白霧暴露位置。

雪織一邊觀察着中心的位置,一邊在雪地之下潛行,目的并非尋找星野泉,而是躲藏。

她要先活下來!

雪織很清楚,論暗殺術,論經驗,論體能,她都不是看起來就還在當打之年的前仁和組暗殺隊長星野泉的對手。

雷心流的每一場出師試煉,實際上都是一次師徒間的大逃殺,據雪織所知,殺死師父繼承門主之位的人,在雷心流幾百年的歷史中,也只有八位。

更多的門主是在師父死于其他高手,或者疾病年齡這類理由後,殺死師兄弟即位的。

她想贏過星野泉,只有一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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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着寫着忽然發現180真可怕啊。

雪織剛來時還很謹慎,對他畢恭畢敬的,練了兩天匣子兵器後敢對他大小聲,到試煉前,都願意托付後事了,這關系可以說是突飛猛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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