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夜的夢

第28章 第二十八夜的夢

嗡——嗡——嗡——

渾厚的鐘聲在少年的潛意識中回蕩,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習慣了每晚那奇妙歷險般的連環夢境。

今晚他會出現在哪兒呢?

是在簡陋肮髒的犯罪巷裏,視野廣闊的滴水獸上, 奔騰疾馳的蝙蝠車中,還是陰森封閉的阿卡姆?

掌聲如潮水,在耳邊響起。

少年睜開眼,熟悉的彩色頂棚,座無虛席的觀衆區, 還有寬闊的大舞臺映入眼簾。

哈利馬戲團。

他又回來了。

明明已經和迪克承諾過他不會再回來……少年有些意外。

夢, 不是受自己控制的嗎?

演出正是高-潮的時刻,剛剛觀衆的掌聲便是為接下來開始的表演預熱。

“讓我們歡迎飛翔的格雷森家族!”

少年仰起頭——

他的視線穿過了那明亮的聚光燈束,在桁架的末端,看見了那位許久未見的朋友。

迪克穿着一身綠色的亮閃閃的演出服,胸前象征着格雷森家族的“G”形藝術字在燈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他的手上還戴着那串有着盧恩符文的黑繩——看來他已經和瑪麗和好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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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正專注于自己的演出, 沒注意到站在下面的久作,而是精神抖擻地望着舞臺對面延伸出的另一段桁架。

兩個高臺都距離地面至少有十米,一般而言, 雜技表演會在地面上鋪設具備緩沖裝置的軟墊和彈簧床,以防萬一。

但久作只在訓練時看到過迪克用那個。

男孩曾經自豪地向他介紹過——飛翔的格雷森家族以正式表演不施加任何安全措施而聞名。

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高空表演, 顯然更加緊張刺激, 更容易令觀衆買單,但這也要求雜技演員具有超高水準的——沒有任何失誤的表演。

迪克可以做到這個。

他是少年見過最出色的雜技演員。

當他在空中翻騰旋轉的時候, 神态甚至是放松自如的,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極具觀賞性,但又如同機器一般精準到位。

這并不是輕輕松松可以做到的,他無疑是個勤奮又有天賦的雜技表演者。

而教導出這樣優秀的孩子的父母——約翰·格雷森和瑪麗·格雷森更是在空中飛人領域浸淫了多年的靈魂伴侶。

就像曾經的每一場演出一樣, 這本該是一場完美無缺的表演。

少年已經習慣性地坐到了觀衆席最前排,準備欣賞一場精彩絕倫的空中飛人秀。

也許這就是最後的道別演出吧。

他心想。

穿着同款亮片演出服的男人從黑暗中走出來,站到了桁架最前端。

打頭陣的總是約翰·格雷森。

男人駕輕就熟地從空中一躍,搭上了提前用鋼索固定在帳篷頂上的秋千架,他的身體随着慣性在空中晃蕩,連帶着這個抓手在空中來回搖擺。

一連串漂亮的雜技動作之後,他将身體倒挂,用膝蓋勾住秋千架,而瑪麗已經出現在了高臺那頭,她朝着觀衆席的方向微笑着擺了擺手,然後輕盈地往空中一躍。

在衆人的驚呼當中,約翰的身體往那邊靠近,兩人的雙手交握,完美銜接!

掌聲和歡呼聲響起。

他們的表現如以往一樣完美,所有人都被他們出色的表現所吸引,唯有坐在舞臺最前方的少年眯起了眼睛。

作為看多次空中飛人表演的哈利馬戲團“死忠粉”,少年敏銳地察覺到,今天的鋼索似乎不太穩定,有些輕微的抖動,若不是因為格雷森夫婦技巧娴熟,好幾次甚至險些要失誤釀成大禍了。

但舞臺上的燈光只照亮了演員,所有的不華麗的道具和鋼索則被掩蓋在黑暗中,這一瑕疵被人忽略了。

“再來一個!”有些慕而來的客人已經開始呼喚起了迪克的名字。

“迪克!迪克!迪克!”

少年終于踩進了聚光燈下,朝着所有人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的神态自信而從容,就仿佛從出生開始就會飛一般。

而瑪麗也已經完成了她的技術動作,她的身體以柔軟的弧度向上彎折,令約翰抓着她的雙腳,而雙手則騰出來準備接住迪克。

接下來他們将完成一系列難度驚人的抛接,這才是最精彩的部分。

秋千架仍然在空中回蕩着,纖細的鋼索在最底端被分為兩股,固定着那一截短短的抓手,而抓手上則懸挂着兩位雜技演員。随着弧度和速度逐漸趨于理想,瑪麗伸出了雙手,擺出了只有迪克能夠讀懂的手勢。

[準備好了嗎,我的羅賓?]

[是的,媽媽。]

男孩站在高臺邊緣深吸了一口氣,肌肉開始準備發力。

他的雙眼緊緊盯着母親的手,估算着起跳的時機。

近了,更近了——

在場的所有觀衆屏住呼吸,視線聚焦在高空中的那一處。

就是現在!

男孩的雙腳已經踮了起來。

“不,迪克!不要!”

臺下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喊聲。

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何的幹擾都有可能是致命的,男孩謹慎地停下了動作,微微頓了頓。

下一刻,驚呼聲從觀衆席上響起。

啪!

像是彈簧被拉緊到最後崩斷的聲音從頭頂上方響起,不祥的預感令迪克頭發一涼,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母親。

“媽媽!!!!!!”

眼淚從迪克眼中湧了出來,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那是懸挂在帳篷頂的鋼索斷裂的聲音。

男孩的手臂直直伸出去,那一刻他多麽希望他能夠長得再高一點,再壯一點,手再長一點。

他可以拉住媽媽,而媽媽可以拉住爸爸。

就差那麽一點,就差那麽一點了!!!

迪克甚至覺得他的指尖已經碰到了瑪麗的指尖。

但沒了繩索,光靠運動産生的慣性,那已經是曲線的制高點。

他們就這麽失之交臂。

迪克看着自己的父母就這麽下落,下落。

瑪麗的眼中甚至還留着幾分愕然。

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了。

……

鮮紅的血濺到了少年的臉上,從他的眼睑上流下來,滲進了眼睛裏。

将那星瞳染得緋紅。

“媽媽!爸爸!”

男孩的痛呼聲從遙遠的高空中傳下來,全場鴉雀無聲。

一切悲劇的本質都是荒誕。

沒人能夠意料到,沒人能夠想象到。

總是給人帶來歡樂的馬戲團,會發生這麽一出血色的慘案。

片刻之後,有人尖叫着朝緊急出口跑去。

被吓破了膽的,害怕的,惋惜的,看熱鬧的,所有人各做主張,現場亂作一團。

“這是……夢……”

“只是……夢……而已……”

少年的指甲深深掐進了他懷中的玩偶中。

四周的嘈雜淡去,他像是在看一場無聲的電影,一切都在面前加快。

男孩已經跑了下來,他大叫着要往父母的身上撲去,但有人比他更快地沖上了舞臺,攔住了他,是馬戲團的同僚們。

不論是小醜、大力士、馴獸師還是柔術家,此刻臉上都一臉嚴肅,他們沒了平時那平易近人的樣子,一部分人圍住了舞臺遮擋住了過于慘烈的畫面,另一部分則開始趕客。

但有人卻不在此列。

“抱歉,我是布魯斯·韋恩,我想我能為那個孩子提供一點幫助。”

少年僵硬地扭過脖子,看向那個走上舞臺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表情凝重,說完話後,嘴角抿出一條嚴厲的弧度。

他一步步走來,和少年擦肩而過,那雙钴藍色的眼睛似乎在少年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又似乎沒有。

少年看見他走向了迪克,男孩兒幾乎快瘋了,誰勸都不管用,跪在血泊前嚎啕大哭,只有那個男人成功把他拉了起來。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男孩看見了他。

久作說不清楚那是什麽樣的眼神,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忽然呼吸到了一口氧氣,男孩的雙眼亮起來。

“Q!是你嗎?幫幫我!幫幫我!我求你了!你能幫我的對嗎?救救他們!別讓他們離開我!”

久作抱着懷裏的人偶,後退了一步。

幫,怎麽幫?

他又不是真正的鬼魂,不能看見死人的魂魄,也沒辦法令人死而複生。

而就在迪克說出那句話的那一刻,久作看見那個抓着他手臂的男人眼神一利,朝着他的方向直直看過來。

少年呼吸一滞。

這種被鎖定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布魯斯·韋恩。

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好熟悉。

男孩掙脫了那個男人,朝着他撲了過來。

“Q!”

他從少年身上穿了過去。

迪克轉過身,看着那個站在他身後的,身穿白袍的少年。

他的臉和衣服上都是被濺到的血點,襯托之下膚色更是白到幾乎透明。

在死亡面前,少年的表情稱得上是冷漠。

他張開唇,用那稚嫩的,略帶憐惜的嗓音道。

“抱歉,迪克。”

這就是他看到的最後一幕。

少年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

一切發生得有點太過突然。

金紅色的閃電突然降臨,刺目的光芒令久作閉上了眼睛,等到他再度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馬戲團的帳篷內。

這是哪兒?

久作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打量着四周。

這兒像是與現實完全脫離的異世界,眼前的景象抽象得難以言喻,像是一道道快速流竄的光流形成的旋渦狀通道,若細細看去,甚至能看見那些光流中滑過的宛如走馬燈一般的畫面。

他看見了剛剛發生在馬戲團中的那一幕,絕望的男孩跪在自己死去的雙親面前。

但那一幕很快閃過,少年眨了眨眼的工夫,時間已經在罅隙中飛速流逝。

他看見了那個男孩試圖從悲傷中走出來,接受了那個名為布魯斯·韋恩的男人的領養,又因為內心創傷無法再輕易與他人建立信任,甚至幾度離家出走,直到他發現了男人的秘密,亦或者是,那個男人對他袒露了自己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布魯斯·韋恩,就是守護哥譚的黑暗騎士,蝙蝠俠本人。

這個消息對于少年而言并不是什麽難以消化的震驚事兒,畢竟作為一個橫濱人,他并不了解布魯斯·韋恩這五個字在哥譚意味着什麽,他很快接受了這個消息,接着往下看去:

在蝙蝠俠的指導下,迪克逐漸學會擁抱自己痛苦和憤怒的一面,并找到發洩的渠道——他接受了訓練,成為了蒙面義警,代號羅賓。

他們有着類似的靈魂和默契的配合,盡管總是伴随着争執和吵架,但遇到關鍵時刻總是會攜手合作,共同擊潰一個又一個的敵人。

蝙蝠俠從此有了搭檔,是一只活潑的小鳥。

而羅賓這個名字,也從此被賦予了一層更不同的意義。

……

看着畫面中穿着紅黃綠三色羅賓戰衣的迪克在那輛熟悉的蝙蝠車上表演了一套熟練的空手翻,并露出自信的笑容,少年不由得被他那樂觀和堅強的情緒感染。

他擡起手,觸碰上了光流當中一閃而逝的那個男孩的臉。

“唉?”手掌傳來奇特的感覺,下一刻,像是被磁鐵吸住,他整個人被拉進了光流當中。

……

布滿陳年血跡的走道,一扇扇相似的卻寫着不同編號的鐵門,還有牆角那閃着紅光的警示燈。

這個地方是……

沒等少年反應過來,有個人重重地摔到了他旁邊的牆上。

伴随着一聲悶哼,兩根金屬短棍咣當一聲落在了地上,又被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住。

披着披風的男孩站了起來。

和久作在那異空間中所看到的戰服不同,面前的人沒有穿着那條顏色靓麗的綠鱗短褲,而是穿着一套紅黑兩色的緊身衣,小臂和前胸都覆蓋着堅硬的凱夫拉铠甲,身後的黑色披風包住肩膀,邊緣有一條金色的襯線。

他站起來之後高出了少年一個頭,臉上的棱角開始凸顯,身上的肌肉也逐漸有了向成年人過渡的意味,看着至少有十三四歲了。

盡管模樣變化有些大,但Q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

“迪克?”

對方沒有回應他。

男孩站在那裏,多米諾眼罩後的臉部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少年不再出聲。

冥冥中,他知道有什麽東西變了。

迪克不再看得見他了。

孩子總是會長大的,從前的純真并不能維持得長久,他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只是沒想到,在夢裏,他的夥伴還會長大。

……

少年靜靜看着這一幕。

站在迪克面前的,赫然是那只大蝙蝠。

看兩人這樣子,可不像是在友好切磋。

羅賓的嘴角破了,說話的時候,血從那兒流下來,他卻好像毫無所覺。

“你不能把他就這麽送進阿卡姆!”羅賓這麽說道,“這和他沒有關系,是我讓他這麽做的!”

“我知道。”蝙蝠俠站在那裏,像一座山,氣勢逼人。

“你知道你還這麽做?!”

“羅賓!”蝙蝠俠的嘴角下沉,“那你呢?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你在利用他對你的感情操縱他為你殺人!你太令我失望了。”

迪克沒有反駁,只是抓緊了手中的卡裏棍。

他的眼神中燃燒着火焰,是憤怒的火焰。

“是的,是我錯了。”

他一字一句道,“殺那個人應該是我。”

“我連槍都準備好了。”

“我痛恨我那時的天真,我早就聽到了馬羅尼的人威脅哈利先生,如果我早一點站出來告訴大家,也許我的父母就不會死了!”

“我錯過了一次機會,所以這一次我不會再猶豫——聽到那個男人出獄的第一時間,我就準備好了,我要殺了他!”

“羅賓!”蝙蝠俠嚴厲地望着他。

氣氛窒息到了頂點。

少年默默望着那個改頭換面的男孩,他聽見他的眼神忽然軟化,他放低了聲音,說道。

“Q只是想幫我報仇,他是無辜的,算我求你,蝙蝠俠,放了他。”

熟悉的字眼響起,少年倏地睜大了眼睛。

他想起這裏是哪兒了。

阿卡姆精神病院。

哥譚那些不同尋常的罪犯集中營。

“已經太晚了,羅賓。”

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語氣輕柔。

少年感到一絲涼意爬上脊背。

他緩緩扭過頭,幾乎聽到了頸骨活動的聲音。

一張臉從身後的牢門上的監視窗露了出來。

那是張熟悉的臉,帶有星星和圓圈的眼瞳,半黑半白的頭發——只是原先那圓潤的杏眼變得狹長,慵懶地半耷拉着,那一頭短發也已經留到了肩膀,披散在臉側的樣子有些陰抑,整張臉脫離了稚氣的嬰兒肥,多了幾分鋒利的輪廓感,天生的微笑唇微微上揚,憑空多了幾分散漫和乖張。

少年怔怔地望着那張臉。

這是……

我?

“你還聽不出來嗎?”

那個“自己”這樣說道,“他不會回心轉意的。”

“我早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少的衣服有好幾套不一樣的,交通燈色的(小短褲),還有紅黃黑三色的,也有紅黑色的,個人覺得少正動畫裏羅賓戰服還比較正常且帥氣,所以後面統一用那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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