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貳拾壹章 真相
第21章 第貳拾壹章 真相
楚明熙腦中嗡的一聲。
喉嚨一下子澀得難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明知衛氏一心想要她對容玘死了那條心,她不該信了衛氏說的話,可容玘近來的所作所為,讓她根本辯駁不了分毫。
衛氏的聲音冷酷而殘忍:“太子殿下覺得你行事魯莽,甚而覺得你是在犯蠢。他手下侍衛衆多,你大可差遣他們去山上采藥,哪怕死了摔下了山崖也不打緊。你卻偏要自己去犯險,萬一你因此丢了性命,叫他再去哪兒找這麽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假若不是因為你得了你外祖父的真傳,他的眼疾又怎能治好?”
往事兜頭湧上,楚明熙忽覺悲從中來。
難怪容玘那日模樣狼狽,卻仍是趕來山上将她帶回了家。
在他身邊三載,他總是一副溫文儒雅、從容淡定的樣子,遇到任何事都不會讓他亂了手腳,唯一神色慌張的那次,便是前來山上救她的那一回。
她以為他在意她,而今她才明白,他不是怕她有什麽好歹,他是憂心沒人能治他的眼疾。
那日回府後,只過了數日,他便突然說想要娶她。
她有些想笑,眼眶卻陣陣發酸。
她真傻,她早該猜到的。
但凡外祖父還活着,抑或是容玘再耐心等上一段時日另尋一位大夫,容玘便不必委屈自己娶她進門。
外祖父還未過世那會兒,他對她以禮相待、體貼入微,見了她卻總是稱她一聲‘楚姑娘’,不冷不熱、無半點旖旎之意,是以她從不敢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小心地掩飾着自己心中對他的情意,不敢越雷池半步。
那日在山上,他卻改口叫她‘明熙’,後來還娶了她為妻。
她欣喜若狂,疑心自己是在做夢。
Advertisement
她以為他跟她一樣,亦是有些心悅她的。
原來所謂的兩情相悅,不過是她自作多情。
她于他而言,不過是一位能醫治好他眼疾的大夫罷了。
衛氏見她眸中湧動着哀恸,知她多半是信了,便也不再多言此事,命丫鬟去取幾匹衣料過來。
丫鬟得了她命令,雙手捧着衣料走到楚明熙面前。
衛氏看着她,朝衣料揚了揚下巴:“太子殿下和燕姐兒大婚在即,這些衣料你拿去叫人趕緊做幾身新衣裳出來。這喜慶日子的,怎好穿得如此素淨?”
楚明熙目光落在衣料上。
衣料輕軟精致,是頂好的料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便宜貨色。顏色也足夠豔麗,不是粉色便是桃紅色。
而今她是妾,沒資格再穿正紅色,只配穿這些偏紅色的衣裳。
楚明熙垂眸看着t衣料上的纏枝花紋,眼神空洞。
她并非一直都喜穿顏色素淨的衣裳。
和容玘住在南邊的時候,她也曾穿過大紅色的衣裳。
那是她特意找人做的新衣裳,那會兒年關将近,仔細算起來還是她和容玘成親後,兩人頭一回一同過年。
穿紅色衣裳喜慶,以望來年一切順順利利的。
她穿上衣裳,石竹和忍冬見了,都撫掌笑着誇她好看,忍冬還勸她除了過年,旁的日子也盡可穿紅色衣裳。
起初她還有些不自在,唯恐紅色衣裳穿在身上太過豔俗,疑心她們只是拿話哄她開心,石竹和忍冬見她不信,便拉着她在銅鏡面前瞧了好半晌。
一身紅衣,襯得她肌膚勝雪,烏發如墨,倒比平時的模樣瞧着俏麗了不少。
她沒能開心多久,容玘進了屋後,見她身上穿着剛做好的紅衣裳,輕皺着眉頭沒說話。
他素來性子溫潤有禮,哪怕心中不快,嘴上也不會說什麽,她察言觀色,覺着他似是不喜她穿紅色衣裳,多半覺着她如此穿戴太過豔俗,不夠清雅。
他不喜歡,她便沒再穿過大紅色的衣裳,平日裏只挑顏色素淨的衣裳穿。
如今想來,她竟是完全會錯了意。
他哪是覺着紅色俗氣,不過是認為以她的身份,不配穿正紅色的衣裳,只是他教養好,凡事都給人留個體面,不願把話說得通透讓人難堪罷了。
可笑她過了整整三年,方才明白他的心思,若非事實一樁樁擺在她的面前,興許她這會兒還在傻乎乎地做着她的白日夢。
從前他便不曾對她動過心,而今更是嫌她出身低微。
楚明熙收回目光,越過雙手仍捧着衣料的丫鬟,轉身便出了屋子。
她腳步飛快,衛氏愣了一下,沖着她的背影扯着嗓子嚷道:“好心送你衣裳,你還不要了,怎地如此不識好歹?”
楚明熙充耳不聞,頭也不回地離開楚府,下了馬車徑直回了悠蘭軒。
***
到了掌燈時分,許久不曾踏足的容玘竟來了悠蘭軒。
石竹和忍冬服侍楚明熙用過晚膳,撤下桌上的飯菜淨了手,茶剛端上,便瞧見容玘已自行走入屋內。
兩個丫鬟一時有些愣怔,委實沒想到容玘這會兒會過來。
石竹扭頭望着楚明熙,心裏七上八下的。
今日她陪自家主子去了一趟楚府,大房太太衛氏說的那番刺心話她全都一字不漏地聽到了。
前些日子楚明熙卧病在床,她去了書房找容玘,隔着屋門偷聽時,聽見容玘和李泰說的私//密話。
她回來後心裏總有些忐忑,疑心容玘當初是為了旁的緣故才娶了楚明熙,今日衛氏道出內中的緣由,她心中的疑惑方才有了答案。
她不過是個旁人,聽了實情尚且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楚明熙待容玘一片癡心,心裏又當如何作想?
忍冬尚且還不知道今日楚明熙在楚府遇到了何事,見容玘來了悠蘭軒,心裏固然埋怨容玘冷落了楚明熙,卻又免不了替她松了口氣,想着容玘既是心裏還惦念着楚明熙,那麽楚明熙往後的日子就不至于太煎熬。
她偷偷遞了個眼色給石竹,示意她們退下讓兩位主子能好好敘敘話。
兩個丫鬟退至屋外,只留容玘和楚明熙二人在屋裏。
容玘在桌前坐下,靜默了好一會兒。
那晚他們鬧得極不愉快,自那日後他便沒再來她屋裏。多日未見,他一時不知該跟她說些什麽。
沉默良久,他方才問道:“明熙,你近來過得……可還好麽?”
楚明熙擡眼望着容玘。
容玘被她打量得有些不自在,偏頭掩口輕咳了一聲。
她容色憔悴,這些時日諒必過得并不算好,倒是他問得有失妥當。
楚明熙略過他的問話,直截了當地道:“殿下往後不必再來此處。”
容玘眼底劃過一絲錯愕,不過一瞬,便掩去眸中的詫異。
“明熙,你這是在怨我?”
怨他沒帶她搬去東宮住下,還是在怨他要與旁的女子成親?
她福下身去,在他的凝視下開了口:“殿下大婚在即,我留在此處只會徒增不快,還請殿下放我離開,我們就此別過,一別兩寬。”
語調沉沉,不疾不徐。
從今往後,他們再無瓜葛。
就當她從未認識過他。
他對上她的目光,那個平日裏總凝着一雙含情的眸子,柔聲喚他玘哥哥的女子,此刻冷如寒冰。
他一時只覺得如鲠在喉。
“明熙,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我去意已決,還請殿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