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夫為夫婦者,義以和親,恩以好合

——〈班昭女誡八〉

窗外,下起很大的雨

苗倦倦盤腿坐在榻上倚窗發呆,望着外頭霧蒙蒙一片的雨中園景,相同被這雨打得亂糟糟的,還有她的心

自那日遇險後,王爺大人就下了死令,不準她再出王府一步

聽說連她爹遞帖子在二門外求見,都被王大總管親自婉拒了王爺說了,誰再敢打擾苗小主,軍法處置!

“那我爹怎麽說?”她聽了這個消息,抑不住有些心急

“苗老爺自然是吓得話也不敢多說一字,馬上就告退了”癡心瞥見她眼底掠過的落寞,連忙安慰道:“小主,您放心,王爺命大總管備了很多珍貴的補藥送到縣府衙門,說要給歡姨娘養胎用的”

她聽得既歡喜又忐忑,心裏滋味複雜難辨“王爺……人真好”

珍貴的不只是那些補藥,還有他居然百忙之中,還能抽空為她體貼她娘親的那片心

心思恍惚間,她想起了他曾問過的那句話——

倦倦,為什麽不相信本王會心悅喜愛你?

能嗎?敢嗎?她可以抛卻一切的顧慮和心防,為他也為自己勇敢地去信、去愛一次嗎?

不知為何,抵禦設防的心牆已搖搖欲墜,在他不顧王爺尊貴之身,冒着生命危險沖過刀光箭雨前來救她,在他牢牢環抱住自己,仿佛害怕一松手就會失去了她,在他愛屋及烏的種種舉止之下……

“小主,王爺是頂天立地的卓偉男兒,他定會護您一生的”癡心真誠地勸道

她微涼的手貼在心房處,癡癡然地問自己:倦倦,你真願意把自己交給他嗎?

眼前浮現他狂傲卻光芒熠熠的笑眼,他含笑低喚着自己“卿卿”的神情……

倦倦,你信我

“癡心,我想相信他”苗倦倦深深吸了一口氣,眸底閃動着流晶燦燦的熱烈光芒“我可以相信他的,對嗎?”

“當然!”癡心大喜,重重點頭

她随即默然不語,可雙頰再也掩不住桃花般紅暈渲染了開來

癡心眼睛一亮,樂得迫不及待溜出去向王爺報喜了

好消息好消息好消息,小主終于心結盡釋全解,王爺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啦,哇哈哈哈!

當天晚上,雨停了

“癡心,你這是在幹嘛?”

苗倦倦正坐在榻上把玩着那只可愛俊俏的“王爺牌”捏面人兒,卻看見癡心進進出出、忙得腳不沾地,甚至還有其他婢女進來幫着換上如夢似幻的粉紅色花月帷簾、縧紅織錦繡花床褥、鴛鴦戲水绫羅被

她越看越覺得心下不妙

怎麽有種很熟悉、很詭異、很似曾相識的感覺,一個半月前也有個晚上是這樣的做派……等等,一個半月前?!

“你你你……這該不會是在安排晚上要侍寝的工具吧?!”她手一抖,險些失手擰斷了“王爺”的腦袋

癡心掩着唇兒笑着“小主好聰明,小主好厲害”

“聰明個鬼!厲害個屁!”她頓時抓狂大暴走,“誰說要侍寝了啊啊啊——”

“打鐵趁熱,若是由着小主再三心二意下去,奴婢都等老了,幾時才能抱上小主子?”癡心偏還有話說,哀怨的小眼神裏滿是指控

苗倦倦眼前發黑,又驚又慌又怒又羞,直想翻白眼暈去,可是不行,她還得确定好一件事——而青唇白嘴兒哆嗦問道:“你、你該不會也去找過王爺了吧?”

“小主怎麽這樣問呢?您把奴婢當什麽人了?”癡心嘟起嘴,一臉受傷樣

她提得高高的心登時放了下來,籲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這種事奴婢當然是先請示過了王爺才敢準備的呀!”癡心說得理直氣壯,“奴婢才不是那種欺上瞞下、背主違上的惡奴呢!”

還、敢、講!

苗倦倦差點一口血當場噴出來

“哎呀!小主,您也別唉了,反正早晚橫也是一刀豎也是一刀,您就眼一閉牙一咬,從了王爺吧!”癡心苦口婆心勸道,可惜眼裏閃亮亮的“老鸨本色”表露無遺

“……這種幾時上床捐軀的事不是該先問過當事人嗎?”她已經氣到無力了,只能做最後的困獸之鬥

“可王爺批準了呀!”癡心想到今天前去報喜信時,王爺那發亮的帥氣鳳眼和笑得合不攏的嘴,心中不禁油然升起一股身為忠奴好仆的驕傲感

總算是為主分憂啦!

“……”苗倦倦徹底無言了

新月已上枝頭,夜靜風寂,半明半昏園子裏,唯聞花香幽幽輕送

玄懷月拎着只紅釉小酒壺,斜倚坐在大榻上,高大修長身軀罩着件常服,寬袍大袖,銀線在衣擺精繡出流雲織紋狀,微攏的襟前露出一抹古銅色的精實胸肌

去小纨院安置的時辰差不多了

今晚,她便能徹徹底底、真正成為他玄懷月的女人

此時此刻,由身體內外竄升狂燒出的灼熱正叫嚣不休,一想到她,他全身血液就全部向下朝某個男性碩大巨物沖去,硬脹得他坐立不安,熱汗隐隐透膚而出

但,他卻始終無法移動腳步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遲疑、顧慮些什麽她是他的女人,他去抱、去要了自己的女人乃是天經地義,有什麽好猶豫的?

可是他內心深處卻隐隐感覺到,只要一碰了她,有些事就會開始失控了,變得異常麻煩和棘手,他再也不能像過去一貫的灑月兌、不羁,愛怎樣就怎樣了

然而這麽古怪的念頭是哪兒來的?

他百思不解,心下怏然

啐,他玄懷月幾時這般猶疑不決過?

反正她這一生注定了是他的女人,永遠都會守在他背後,不管他何時想起她、回頭看——她都在那就足夠了

他心念一轉,疑慮盡消,站起身,義無反顧地大步踏月而去

此刻小纨院裏,果然宮燭高照,紗影衣香,酒菜滿席,縱使非正妻不能用大紅之物,可淺櫻女敕桃般粉緋緋的諸多布置,依然将寝室氤氲成了一片喜氣洋洋

着一身淡粉紅宮紗流雲衫,烏發如雲,玉容皎潔的苗倦倦就端坐在榻上等他

玄懷月略顯急切的步伐停頓在房門口,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濃濃滿足感充斥心頭,深沉目光再也抑不住地熾烈了起來

他的卿卿是他的女人

他緩緩跨步而入,熾熱的眼神透着一絲溫柔“等本王很久了?”

“還、還好”苗倦倦心跳得好快好快,雙頰止不住地發燙,緊張的交握着雙手

他颀長挺拔的身影來到她身前,有一剎那,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仿佛不知該說些什麽,又或者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耳畔盡是自己心跳如擂鼓的怦怦聲,心一陣慌一陣緊,說不出是喜是惶還是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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