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個朋友

第一個朋友

“李星瀚,看你的情況,我得麻煩師傅把你搞回去啦。”

李木魚看着頭頂變得暗沉的天空,時間不早了,得趕在天黑前搞定木材,也想讓李星瀚搭順風車趕快回去養傷。

李星瀚躺在地上已經休息了很長時間,他其實懶得動,怕好不容易平息的痛感又來折磨他。

“我還能走。”他舉目仰望挺身站立的李木魚。

她雙腳叉開站着,踩着一雙濕透的極醜的布鞋,小腿纖細好看,雙手叉腰,暴露着光潔的手臂。

風能從她那件寬松的背心灌入,風幹她的衣服與身體;她把頭發又綁回高馬尾,即使晾了很長時間也沒幹多少,毛躁地像動物的尾巴。

他看着這個神奇的人類,又或神靈,竟認為她會是自己幾百年來的第一個朋友。

李木魚轉過來,踩着草叢走來在他身邊蹲下,做告別叮囑,“師傅要是問起,你就照實說吧。讓師傅給你找身幹淨的衣服,給傷口換個藥,我趕天黑前就回去了。”

說罷,她從小挎包裏拿出了個香囊,捏出裏頭的一點粉末,拇指與食指來回揉搓,一陣異香在空氣中蔓延開。

李星瀚問,“這什麽?”

“尋蹤香,靠這個,師傅能用尋蹤術把你帶回去。”

李星瀚有些擔心,“這距離恐怕有些遠吧,你師傅他能行嗎?”

李木魚肯定再肯定地點頭,“必須行啊,師傅是師門裏最厲害的術士,幾公裏內的尋蹤術,他應該沒問題的。”

李星瀚擡起頭來,狐疑反問,“應該?你好好說,他到底能不能行,我可不希望再跟什麽野獸來場賽跑,我就一凡人身體,根本跑不過的。”

李木魚陷入糾結,走的的确有些遠了,他一大男人,萬一師傅承受不住他這身重量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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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咱們不找好木材了,來的路上那些個也湊活能用,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李星瀚手掌撐地坐了起來,身上黏濕感讓人又冷又難受。

李木魚在穿衣服,李星瀚背過她,詢問,“我看你力氣挺大,能背我回去嗎?”

“你能走就自己走吧,這一路都是青苔,萬一我腳滑摔倒了你豈不是要遭殃?”

李星瀚有些訝異,“這麽說,你是願意背我的?”

李木魚穿好她的青色長袍,走向他蹲下來,将脊背露給他,往後朝他招一招手,“來吧,背你一截,我其實也背不了你多久,人家畢竟是女孩子啦。”

李星瀚不禁斜嘴哼笑,這怕不是個傻子吧,別人說什麽她都答應?

他忍着身體的不适從地上站起,拍了下她的後背越過她,潇灑往前,“走啦,我能走。”

“你要是哪裏不舒服別強撐啊,告訴我一聲,我背你走。”李木魚小跑着與他說。

李星瀚心裏暖暖的,斜睨低他一頭的她,“你一女孩子,以後別為男人做事了。”

李木魚懵懵地跟着,“好吧,你也別逞強。”

沿途她挑選了幾根腐壞的不厲害的木頭做了标記,他們前腳一走,後面那些被标記的樹幹便騰空而起,再一瞬便快速飛走。

李星瀚看着空中飛行的長樹幹,“你師傅這本事真不賴,加以修煉定能大有所為。”

“咦?”李木魚聽言,扭頭問他,“也不知道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無所事事,一年三百六五天,有三百天都躺着休息。”

“你不是失憶了嗎?是不是想到了點兒什麽?”

“什麽也沒記起,剛才說的,只是我的一個願望。”

“你這個願望真好,我希望有一天,我跟師傅能在哪家鎮上有個自己的房子,吃飽穿暖,再行好事。”

“吃飽穿暖?這很難嗎?這世上沒有人會為溫飽問題發愁呀。”

“我師傅很窮的。”

回來兩人的樣子少不了玄燭一頓盤問,他指責李木魚太過貪玩兒。

“我的話對你來說就是耳旁風,成天只顧着玩,沒輕沒重。”

李星瀚解釋,“是我們不小心滑落懸崖掉水裏了,她沒有貪玩。”

李木魚湊到他耳邊,擋手小聲道,“我說什麽來着,師傅肯定不相信我們的,他只會覺得我貪玩兒。”

李星瀚餘光看了她一眼,随即鄭重其事與玄燭說明,“怪我撞到她她才掉下去…”

李木魚手指他,插話道,“李星瀚從上頭跳下來救的我…”

“是你救的我…”李星瀚扭頭向她強調道。

李木魚甩甩手,“反正好好活着就是了,你能救我我還挺開心。”

“謝謝你救我。”

玄燭松了氣,看他倆互相讓來讓去,關心道,“你倆都沒事吧?”

“有!”李木魚搶話,手指指他,“他不會游泳,嗆了水,得麻煩師傅給他找身衣服換一下,另外…”

她心虛低頭,小聲道,“我不小心拍他背上了,他那傷口…恐怕…”

玄燭嘆息,搖了搖頭,“你先去換身幹爽的衣服,我淘好了米,你一會兒給加上水先煮上。”

“好的師傅。”

李木魚灰溜溜離開,扯下屋子中央搭在一根粗麻繩上的簾子。

李星瀚目不轉睛,直到看不見她,只聽得見她歡快哼歌的聲音。

“她還挺靠譜。”李星瀚說道。

玄燭打量着他,“你也很有義氣,多謝你救她,但下次遇到緊急情況,先衡量一下自己的能力,別貿然沖動。”

李星瀚挪回視線與他對視,他再不想要她的命了。

或許換種方式,拉攏她,讓她成為自己人,同樣能消除她帶來的威脅。

他堅決道,“她對我有救命之恩,只要我在,定護她此生安然無恙。”

玄燭垂眸默笑,“先顧好自己吧。”

想到師門對她身份的猜忌,他又平靜了臉色,“謝謝,你們有緣相識,能彼此幫扶這樣最好,世間實在難得良師益友。”

“您要帶着她一直住在這裏嗎?與世隔絕?”

玄燭點一點下巴示意他脫掉衣服,李星瀚照做,随即轉過身,露出血淋淋的白色繃帶。

“我們備用的藥草不多,我擔心你的傷口短時間不好恢複,我們最好能去趟鎮上,找專門的醫館看看。”

李星瀚轉過頭,“玄燭師傅又要攆我走?”

“多慮了,我說的是我們。”

簡單填飽肚子後,李星瀚不舒服躺床上休息,玄燭帶着李木魚在外面敲敲打打又起了一間木屋,是單獨的給李木魚住的。

夜色降臨,林裏水汽加重,狂風驟起,雲團在天際翻湧。

很快,錢幣大小的雨滴降落,滴滴答答敲打下來,沒一會兒,在頂上蓋鶴羽葉做屋頂的李木魚又給淋濕了。

玄燭走出屋外看着這突然密集的雨勢,那家夥還不下來,他便催促道,“才泡過水又淋雨?你有多少衣服能換?”

雨聲根本蓋過了他的聲音,李木魚沒聽見,為了不漏雨,她連之前的房子一并做了防水。

玄燭無奈,起指一擡,她便騰空而起忽地落下,一屁股坐在雨地裏,淋了個通透,落湯雞一個。

“師傅,您幹嘛呀您!”她埋怨他道,“我還沒弄完呢,要是下一夜,你們屋漏雨怎麽辦?”

“你在意那小子?”玄燭反問。

“啊?”李木魚吃驚張嘴,不可思議地歪過頭,“我在意李星瀚?您可別亂說,我還沒到談情說愛那時候呢。”

玄燭又一勾指,她又被挪移進了木屋前的臺階上。

李木魚木讷地仰頭看着他,“能不能別這樣,我是個人又不是什麽東西。”

玄燭抿笑,背手往隔壁去,“你可不是個什麽東西,這才多長時間,心就野了。”

李木魚郁悶撓頭,“什麽跟什麽嘛。”

暴風驟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後半夜雨漸漸停了。

而李星瀚的情況卻很糟糕,又高燒陷入昏迷。

李木魚心裏着急,“師傅師傅,該怎麽辦?我再去采點兒冰草吧?”

玄燭眉頭緊鎖,神色凝重,凝視着森林深處,“本來今天要帶你倆去鎮上逛逛順便給他看傷的,看來,得我自己去了。”

“我跟您一起去。”

玄燭回頭看着李木魚,“你去采集點兒冰草給他敷上,燒些熱水,然後等我回來。”

“嗯嗯嗯。”李木魚連連點頭。

“師傅您路上注意安全哈,我一會兒叫白虎護送您,我就先出發了。”

她背起背包,一溜煙就竄入叢林裏去,途徑白虎的地盤,她吹響手哨将白虎召喚出來。

“大哥,得麻煩你啦,我那個師傅你見過的,幫我護送他來回好不好?”

白虎如受命令,頓時扭身調頭,往她來的方向跳去。

待她來回奔波采集了冰草回來,玄燭已然離開,李星瀚仍昏沉不醒,她與他說話,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李木魚坐在他床邊唉聲嘆氣,“這次你不會就真的死了吧?你怎麽那麽弱呢?”

“好吧,你受着傷呢,受傷你還不好好待着,非得跟我出去,還跳水救我…”她嘆了一聲,“你該不會對我有意吧?”

李星瀚恢複意識,耳邊是她吵鬧的聲音,頭痛欲裂,他煩躁道,“你要吵死我?”

李木魚驚喜,“你醒啦?你活過來啦?”

“死不了好嗎?我怎麽可能死…”

他無力地擡起手扶住額,一扭頭,瞧見安靜地蹲在她身後的噬靈獸。

他神色一變,李木魚也趕忙後看,那是個體型龐大圓滾滾毛茸茸黑乎乎琥珀眼的貓貓啊。

“啊!”

“什麽鬼啊!”

她的尖叫聲如利刃刺穿了陰沉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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