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可憐
小可憐
鎮公館議事堂大院,李木魚雙手雙腳被鎖上玄鐵鐐铐伏倒在地上。
連接着鐐铐鎖鏈另一端的,是李弈手中的一根棍杖,棍杖頂端有一銀色圓球,他每一次擡起落下,球體震蕩發出連綿鳴音,一道閃電快速生成,自鐐铐而下直擊李木魚。
她剛結束這第十二次的電擊,渾身麻木失去了知覺,神志模糊不清,耳邊依然是他們不懈努力在盤問的聲音。
“說!昨日是不是你控制了城主的靈識?”
她尚能分辨地出這是李弈的聲音,畢竟這次拷問,由他主導。
“玄燭到底傳授了你多少青松派的心法?你修煉到何種境地了?”
“快說!”
鎖鏈被拉扯起發出的聲響是一信號,李木魚無念,她知道又要迎來一次電擊,然後屏息凝神做以對抗接下來會突如其來的電穿刺。
“懇請少城主開恩。“是玄乙滄桑懇求的聲音。
“她都暈過去了,再繼續施以電刑,會要了她的命的。”
“玄乙,不制約她的能力難道任由她再控制少城主嗎?這是多嚴重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李弈喝聲反駁玄乙。
接着,是秦霄慢條斯理的成熟正音,“你們青松派百年來修得一人可操控人的靈識,莫非,這個百年一遇的人是她喽?”
李弈問,“那我們該怎麽處置她?”
秦霄接道,“能為我所用再好不過,有了她,我們去那林子裏捕靈蛇豈不是事半功倍。”
“哦對了,她不是對那帶很熟嗎,今天的審訊就到此為止吧,等她醒了,你們說服她投誠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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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響動的急促腳步聲後,李木魚覺得世界忽然靜了。
她覺得自己有幸撿了條命時,又聽玄乙在說,“李弈,解了你那玄鐵吧,她也算你的師妹,你怎可如此對她?”
“玄乙你瘋了,去同情一個能力遠超你我之上的人?她要是反手報複我們怎麽辦?”
玄乙的聲音漸近,“既是我玄門弟子,自然由我來負責她。”
李木魚感受到忽然的一道力,像飛行了一截距離,從那頭到不知哪裏又停下,定是摔落的,雖然身體麻木,她知道自己像塊兒石頭一樣落地了。
接着,是李弈堅決的聲音,“不勞煩玄乙師叔,此事事關少城主,我乃城主親封先士,自然由我來看着她。”
李木魚憑借自己最後一絲清醒揣測可能的結果,要麽死了要麽被救要麽再醒來接受他的嚴刑拷打,事已至此,她也想不到有生之年會經歷這些。
待她徹底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也感應不到任何動作時,她身陷一團迷霧,不斷地往前跑啊跑,直到視野開朗,她闖入了新世界。
又睡着了?
她覺得慶幸,至少不用再挨苦刑,在“她”的世界短暫停留,這何嘗不是一種休息。
繁華又構造新奇的街道口,“她”在一家飲品店排隊買飲料。
李木魚記得這裏,她記得“她”愛喝檸檬水還有咖啡還有酸梅湯。
她走到“她”身邊,有些饞嘴,便說道,“好想嘗一嘗啊,你總喝,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味道。”
“我知道你在,可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存在的?”
李木魚睜大眼睛看“她”,“你相信我存在了?”
“她”點點頭,輕松應答,“我其實一直都相信啊,只是我也有些為難,你每次想吃的想喝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讓你嘗到。”
“可以麻煩你想想辦法嗎?我有些渴,我真的好想喝點兒什麽。”
“她”從櫃臺領取到自己點的飲料,插上吸管,舉到她面前,“你試試?”
李木魚湊上去去吸,卻還是如空氣般穿過她的手。
她難為情地站好,“算了,我在做夢,即便喝到了也不是真的喝到了。”
“她”自己吸吸管喝起來,“甜甜酸酸的,冰涼沁爽,很好喝的。”
李木魚看着她,饞到她只能抿唇,唾液自然不斷分泌她也只好吞咽下自己的口水。
“她”從店裏出來,在飲料店門口一邊的休息凳上坐下,舒服地伸長小腿到前面,望着街道上車水馬龍,惬意地吹着風,“你或許沒有做夢,我的世界是真實的。”
“嗯。”李木魚并沒有過多想法,她突然憂郁,“我想多待會兒,等我睡醒了,我就得面對很糟糕的事情。”
“我還從來沒有被嚴刑拷打過,那些瞬間,我都覺得我要靈魂出竅了。”
“你發生什麽事了?”
“我被人給抓了起來,被丢來丢去的,真的很疼,疼到後面我都麻了。”
“你知道怎麽樣就不疼了嗎?”
“嗯?”
“疼痛發生的時候,不要去關注它,去想那些令你開心愉悅的事情,想那些事情仿佛真的正在發生,你正在經歷,當忽視疼痛的時候,就沒那麽疼了。”
“你也受過很多傷吧?”李木魚小心地問,卻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
“她”神色黯然,仰望着熱鬧的街頭,“不是身體受了傷才算受傷的,靈魂受了傷,時常覺得自己像個惡鬼一樣,可太陽每天照常升起,又想像太陽一樣熱烈地活着。”
“沒有辦法,我還要活下去,所以只能無視那些傷痛,只要我視而不見,它就無法影響我。”
“孩子,醒醒。”
李木魚聽到有人在叫她,便從睡夢中抽離。
她睜開眼,竟瞬間清醒了,盡管對“她”還依依不舍。
“您是?”她看到眼前的婦人,慈眉善目,穿戴幹練的黑色公袍,白色立領幹淨整潔,梳着一頭低馬尾。
“別害怕,先喝點兒水吧。”
李木魚艱難地擡起頭,對方也順勢扶住她後背扶她起來,如此,她才得以喝上一口水緩解口幹舌燥。
“謝謝您。”李木魚打量四周,看見前面陰森森的鐵條門,反應過來,“我是在牢裏嗎?”
“嗯。”婦人又将她輕輕放倒,“玄乙師傅擔心你的傷勢,托我來看看,這裏很久沒來人了,你流了不少血,別受了感染了。”
“謝謝您。”李木魚對于出現的救星滿心感激,依然好奇她是誰,“您還沒有告訴我您是誰?”
“我是這鎮上的鎮長,盧燕凝。”
李木魚既驚訝又大喜,“您是任聽白的母親?”
她激動地托起鎖着沉重鐐铐的手臂抓住她雙臂,“任聽白回來了您見到他了嗎?”
盧燕凝遺憾搖頭,“少城主突然來訪涑邊鎮,我這邊就走不開了,事無巨細打點前後。”
“那您知道他們來鎮上幹嘛嗎?”李木魚打探問。
“他們帶着一隊人馬來的,叫我們配合他們進北境森林裏抓蛇,我給推了去,人也沒勉強我們。”
“哦。”
盧燕凝擡起她手臂細看她的血胳膊,“我得把你的衣服給剪開,你這血跡都跟衣服粘一起了。”
“會疼嗎?”李木魚都不忍直視自己的手臂,只能默默埋怨李弈下手太重。
“能忍嗎?今天看他們将你拖來拖去的,我真是擔心死了,你也別怪我不為你說話,我這官銜,說起來都是城主賜予的,實在不好出頭。”
“沒關系,我也不想有人因我受累。”
李木魚忽然又問,“若是方便的話,可不可以麻煩您告知任聽白我在這裏,我想,他們會來救我。”
“聽阿母說了,小白認識了新朋友,還出去修煉去了,沒想到這麽巧是你。”
盧燕凝輕柔小心地剪開她的衣袖,輕輕用棉團擦拭她的傷口。
因為是擦傷,每一次擦拭而過都一陣疼痛。
李木魚咬緊下唇,在疼痛襲來時她就想着與李星瀚還有任聽白三人在森林裏開心游玩的場面。
一想到李星瀚,她不由自主地擔心起來,臨走時李弈還下令手下要殺了他,也不知道他躲過危險沒有。
“哎呀,我回去想想辦法看怎麽救你吧,你說你到底做了什麽事兒?惹得他們這麽對待你?”
盧燕凝看着她那細皮嫩肉的胳膊,不禁心生疼惜。
這次被抓,也是李木魚想不到的,對此,她也覺得納悶。
“我其實什麽都沒做,我只是叫他們放了那些蛇而已。”
“你真的像他們說的能力很強嗎?什麽禁術之類的?”
盧燕凝拾起地上沉重的玄鐵鏈墊了墊,“鑰匙在李先士手裏,他這會兒出去街上吃飯去了,等他回來,你就繼續裝睡吧,省得吃苦頭。”
“謝謝您。”
牢門拐角處突傳來一聲悶咳,盧燕凝收拾東西,胡亂地扒拉她的衣服遮擋住包紮的傷口,叮囑她道,“放心,我會想辦法盡量拖住他們,也會叫人給小白傳消息,再委屈你一下,保護好自己哈。”
“嗯。”
盧燕凝走後,李木魚幹脆躺地上,這裏青磚地面也沒個稻草什麽的,濕漉漉地其實也沒那麽舒服,但相比她托着鐐铐坐起,這樣舒服多了。
而舒服的時光短暫,李弈很快回來。
一聽到動靜,李木魚趕忙閉上眼。
她聽見他拉來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尖銳的聲音,随即“咯噔”一聲響,又“咯吱”一聲,李弈坐下。
“喂,師門待你算不錯吧,我特意出去溜達,好讓玄乙找來人給你包紮傷口,你能不能識趣點兒老實交代?”
他忽然變了口氣,叫李木魚猝不及防。
與他,也算是有幼時冤家之緣,李木魚并不防備他,但她也絕不要洩露李星瀚的能力,便胡謅道,“我真的什麽都不會,秦霄被控制,萬一是他自己自導自演呢?”
“什麽!”李弈不可思議地起身站起,“你什麽意思,你叫我去懷疑少城主?”
李木魚偏頭過來看着他,“可真的不是我啊,我從來都不是修煉的材料,你又不是不知道。”
“玄燭莫不是學了禁術交給你了吧?”李弈徐徐逼近,透過牢門護欄,威懾目光直盯她,“倘若真是這樣,我勢必要為師門清理門戶,你想清楚,我可沒想殺你。”
李木魚嘆了聲,“我覺得你就不應該來問我,我說的都不是你想要的答案,我要說我确實有那個能力,這就沒完沒了了。”
“你想死是不是?”李弈威脅道。
李木魚轉過頭避開他,“你敢殺我我師傅肯定會為我讨個公道,到時候同門手足相殘,誰也不好過。”
“李木魚,你是不是腦子抽了,你無非師門的一閑打雜的,你還敢威脅我了你?”
李弈說完,世界就忽然安靜下來。
李木魚還在等他說什麽,這樣與他無聊對話拖着時間,她獲救的希望就越大。
可好一會兒,身後都沒再傳來聲音。
李木魚好奇轉過去,這一轉頭,碰上上次那只巨碩的肥貓,她驚詫不已,“黑…黑米?”
噬靈獸一個嘔吐,吐出一人來,李星瀚優雅落地挺身站好,随即,噬靈獸變回小黑貓的模樣。
李木魚目瞪口呆,這根本超出了她的認知。
李星瀚看着她呆愣的樣子,懸着的心是放下了,可她這破敗不堪的一身,以及被包紮的手臂膝蓋,他的心又不禁緊了下。
哎,小可憐人兒啊…
“怎麽比我還慘?疼不疼?”他撫順她雜亂的碎發,随即牽住她的手,憐惜眸光看着她,一念撫她身上所有的傷,一念解開捆縛她手腳的鐐铐,一念開了這牢籠的門,一念侵入李弈的靈識控制他走向牆壁不停地往牆上磕。
李木魚怔愣不敢回神,“你知道他們抓我幹嘛嗎?”
“他們以為這力量是我的…”
“這叫我怎麽收斂?差點兒要了我的命,竟然還把你傷成這個樣子,我是不是該教訓教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