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灰暗的明
灰暗的明
黑暗籠罩四野，企圖吞噬大地之上每一寸光亮。
屹立于長街之上高聳的天燈，如光明之勇士，頂天立地，讓灰暗的明在黑夜中更光亮。
宅院深深，外頭時有人們匆匆勞碌與竊竊私語的讨論聲，李星瀚知道那是人們在安置蔣映瑤與蘭舟入靈堂。
幸好，會有人送別她們。
李星瀚如是想。
他也惋惜裴老先生，被曝屍荒野很久，才被找到入土安葬。
夜也深，他送別了任聽白，送別了前來為李木魚療傷的錢夫人與玄燭，他仍不想離開，他要等她醒來。
桌上的火苗搖晃地厲害，只因這夜裏的風吹地緊，卷地起，帶起一地的落葉吹向半空，明目相當自窗邊掠過，然後帶走它們到更遠的地方去。
李星瀚察覺，這天氣忽然的變化似是與她的心情有關，如上次在北幽森林中天雷滾滾的天氣一樣。
他收起閑來無事的目光，轉回來看着還在安睡的李木魚，微弱亮光在他眼眸中閃動，他看着她時，她仿佛睡在他眼裏。
李星瀚情不自禁咽下口中分泌的唾液，情愫如魔法，讓他整個人變得奇怪，讓他看她時她這個人成了于他而言無比重要的存在。
我到底愛慕你什麽呢？
他的眼神因這一疑問而變得慌亂嚴肅。
可他情不自禁地伸去手撩開她的頭發。
她分明安睡，眉頭卻不展。
睡地不好嗎？
是不是心裏很難過？
他握住她的手握緊，已蘇醒的李木魚扭過頭，不情願的口氣道:“你走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待着。”
“睡不安穩是不是？”李星瀚擔心地問。
他更安撫般地與她十指相扣，問道:“餓不餓？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已經沒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今晚我陪着你。”
李木魚轉過來看着他，祈求的口吻:“我真的沒事…”
李星瀚松開她，轉過身換個姿勢，以緩解這長久來坐着而麻木的身體。
“錢夫人帶人來為你診治過了，身體沒有什麽大礙，叫你多加休息靜養些時日。”
“嗯。”
“你想怎麽解決那個蔣明？”
李木魚靜默。
我想殺了他…
而她卻又說:“等安葬完她們兩個，我們就離開吧。”
“嗯，好。”
他只應着聲兒，卻一動不動。
李木魚尋思該怎麽叫他離開，可又想他留下來，她想尋個依靠，哪怕不說話就像現在這般安靜地待着也可以，她害怕自己一個人…
“你怎麽還不走？”她不再是攆他離開的口吻，而是故意好奇地問。
李星瀚偏過頭，微微一笑，“不是說了今晚陪着你嗎？”
李木魚難為情地垂下眼眸，“很晚了，你也需要休息。”
“你不用在意我，我只是想陪着你，你想安靜，我就可以安安靜靜不發出一絲動靜。”
李星瀚淺淺嘆了聲，繼續道:“我原本該在你身邊的…一次又一次，叫你一個人面對那些事情…所以我想陪着你，你想做什麽我都陪你。”
李木魚阖上眼，她想痛快地哭一場。
蔣映瑤與蘭舟赴死的慘烈畫面歷歷在目，她忍不住眼淚任意流下，也忍不住地聲聲抽泣。
李星瀚聽在心裏，眉頭緊蹙，不忍打擾她。
窗外的風聲呼嘯，将房裏的他們徹底隔絕起來。
李星瀚默默探到她的手，長指勾住她的手指，“小魚兒…”
李木魚沒有反應。
恍惚的一瞬，待她再有視野，眼前已是他的夢元視界。
她觀望着那無邊無際的夢幻海，望向那浮于海面上的輕薄雲團，在那之中，有星星點點閃耀的星辰。
“帶我來這兒幹嘛？”
“你太累了，給你補充點兒能量。”
“我并沒有覺得累，只不過需要消化而已…”
“嗯，我知道。”李星瀚拉她坐在一根橫倒的水晶柱上。
“小魚兒你知道嗎，每一個星球都有一個能量場。”
李木魚疑惑地看着他，“什麽是能量場？”
李星瀚與她對視，“能量場，即萬物存在法則。”
“不明白。”李木魚搖頭，繼而收回目光，沒什麽心思聽他講什麽大文章。
李星瀚耐心說明道:“你知道，生命在母親體內孕育成型到擁有意識，這個過程是怎樣發生的嗎？”
她不說話，他繼續道:“死亡不是終點，它是開始。”
“當一個生命結束，他也并不是真的不存在了，他的能量會貯存在能量網中，當新的生命誕生，那個胚胎就像個信號站一樣向能量網發出信號，同頻的能量隔空共振，死去的人的能量得以有歸宿，如此，新的生命誕生，一個人，其實一直以不同的人生在輪回。”
李木魚沮喪道:“說這些有什麽用，她們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李星瀚耐心解釋:“我是說，雖然她們這一世悲劇收場，可下一世，我們可以給她們一個好的結局。”
李木魚期盼地看着他，“真的嗎？”
他肯定點頭，“嗯。”
李木魚差些就信了，她凝眉努嘴，警惕反問:“那有用嗎？我們這個世界，他們無法接受女子之愛，哪怕再一世，她們同樣會被不理解，不會被祝福。”
李星瀚淺笑，眺望遠方海洋深處，接着道:“世間相愛的不只有人，萬物生靈皆有愛。”
“又要說什麽？”
李星瀚淡聲道:“随便說說，你就随便聽聽吧。”
“白說。”李木魚嬌嗔譴責他。
李星瀚笑了笑，道:“生命誕生之初，本無性別，奈何基因強勢，為了生命繁衍，兩個單細胞生物不得不相愛，他們需要借彼此的力量創造出更多的生命，于是它們相擁在一起，一個甘願被對方進入自己的身體，自此有了生物性別。”
“直到智慧生命人的出現，無論同性之間還是異性之間，愛都有可能發生，愛本無性別，做出選擇的是生命體本身。”
“你說這些別人又不理解。”
“我們知道就夠了，許多事只求心安理得，何必問別人的意見。”
“可他們會針對你，會指責你，甚至，會殺了你。”
“而你該堅持的仍然要堅持，難道不是嗎？”
李木魚恍然，直望着他，“你好像說服我了。”
李星瀚抿笑，嘴角上揚，眉眼柔和，“你做什麽我都會陪着你，不管發生多大的事，我都會與你一起面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