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吃醋

第37章 第 37 章 吃醋

波爾多, 下午三點半

時今衍身着成熟幹練的商務西裝，額前碎發盡數揚起，露出飽滿的額頭, 一改尋常休閑裝的懶散模樣。冷情的薄唇微啓, 訴出句句醇熟好聽的法語。

從容沉穩的姿态完全不符合京市人冠上的“二世祖”稱號。

兜裏的手機發出輕微的震動，時今衍眼睑微動, 微晃着酒杯的指尖頓住。

面前的酒莊負責人還在向他介紹着幾款不同年份的紅酒，時今衍轉瞬便恢複了禮貌的笑, 指尖重新緩緩晃動着杯中紅酒，時而颔首聊幾句, 期間拿起不同的酒輕啜細品。

直到景聖會所負責采購的人員出聲詢問一款九七年的紅酒, 才将酒莊負責人的注意力引去。

景聖會所，是時今衍大學期間和伊景澄合開的一家頂尖會所。

時家和伊家乃是京市現存豪門中歷史最長、權勢最強盛的兩家。兩家獨子合開會所的消息一出，都無需過多的宣傳，想要攀附的人便已湧了上來。

彼時，時今衍還在國外念大學。

伊景澄略長他三歲，已在京市繼承家業。

兩人分工合作，一人負責國外對接, 一人負責國內會所管理。

歸國後, 時今衍并不喜歡會所的氛圍，便選擇開了“speed”。

哪怕，“speed”一年的收益都抵不過景聖會所的一天。

“speed”雖已是京市的高檔酒吧，可酒吧的私密性較差, 自然比不得會所。只适合閑散打個趣, 完全不适合談合作。

景聖會所對标的全是京市豪門圈的人，随随便便開的一瓶酒都抵過“speed”忙碌許久才帶來的收益，更別提會所還有其他各項消費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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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今衍這次來到法國出差, 挑選的酒品大多也是給景聖會所。會所和酒吧的受衆不同，酒吧中少售紅酒，酒吧客人也承受不起這樣高額的酒。但他會留一些放在酒吧中，若是偶然遇到懂酒的人，雙方都會感到美好的小确幸。

眼下，酒品已然挑選的差不多。

時今衍看着酒莊負責人行至另側與人溝通的身形，長指插入兜中掏出手機。

剛剛的震動，果然是沈筠嬈發來的消息。

[我發錯了……只想給你看美瞳的……]

[你就當沒看到那張照片，行嗎？（尴尬.gif）]

時今衍斂着眸，看到消息的那剎，鼻息間溢出聲短促的輕笑。

他看到照片那瞬就猜到了，她那膽子，只能是手誤。

可看到她的回複，還是覺得可愛，腦海裏已在不自覺猜測着她紅着耳尖的嬌赧模樣了。

不過……

時今衍看着已然保存入相冊的照片，眸中笑意漸濃。

這種手誤，可以多來幾次。

“弟妹的消息？”

伊景澄的聲音從側傳來，時今衍立刻将手機屏幕朝另側別過，搭在手機側緣的長指順勢捏滅了屏幕，放回了兜中，動作一氣呵成，就跟生怕被誰瞧見自己的寶貝一般。

伊景澄見狀，笑了聲，“看來你們關系不錯，沒外界說的那麽糟糕。”

他和時今衍認識多年，以前沒見時今衍這麽依賴手機，惦記着誰的消息。但這兩天，逮到機會就見縫插針的去看手機。

還喜歡拍些有的沒的東西，顯然是有了要分享生活的人。

“外界說的話，什麽時候真實過？”

時今衍又抿了口酒，哂笑，“不過也不重要。”

無關痛癢的人，他素來不在意。

反正有個傻姑娘天天念叨他是個好人。

伊景澄點頭，“也是。”

“不過家人和外界可不同。”

“嗯？”

時今衍聽着伊景澄這話中有話的意味，斜睐他眼，眉頭不解地微挑，“怎麽說這個？”

“你沒接管家裏産業，怕是不了解商圈的事。沈家從去年年中開始，公司效益一直在降，接連丢了幾個大項目。再這麽下去，頂多兩年，就得從咱們這個圈子裏徹底滾蛋了。”

伊景澄瞧眼時今衍，手肘很是微妙的杵了下時今衍，“這種時候，沈家可不得通過弟妹抓住你這根救命稻草？弟妹若是割舍不下沈家，你能舍得像對外人一樣對她？”

聞言，時今衍眯了眯眼。

忽的想起她中秋節從沈家回來的窘況，那般頹敗可憐，腿還有劃傷。

伊景澄的話仍在耳畔響，“你和弟妹關系不好也就罷了，可關系好，那就是将自己處于兩難的境地。”

“一邊是傷心的愛人，一邊是無底洞。”

“沈家這次的情況和以前可都不一樣，你以前幫他們些小忙也就罷了，這次砸進去……”

後面的話，伊景澄沒說，但兩人都懂。

可他不料，時今衍忽道：“我和她結婚七個月，沈家從沒聯系過我，一次都沒有，我沒有給過沈家丁點小恩小惠。”

伊景澄波瀾不驚的臉上霎時出現抹驚愕，“真的？”

随後沒耐住笑，“那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沈家還挺懂分寸，弟妹也沒讓你為難。”

時今衍卻笑不出來，面色更冷了。

他的确沒為難，但好像有個傻女孩幫他把為難都擔了過去。

“可沈家當真不像這麽懂禮節的人啊。”

伊景澄百思不得其解的摩挲着下颚，“難不成是弟妹已經和沈家斷開聯系了？”

“沒徹底斷，但也很少聯系。”

時今衍喉間發緊，在手中搖晃了許久的紅酒，終于被他一飲而盡。再開口的嗓有些啞意，“結婚以來，也就前不久中秋節回去過一次，平常有沒有通過手機聯系倒不清楚，她很少……和我提沈家的事。”

伊景澄瞧着時今衍神情不大對勁，微微點了點頭，沒再多說，“那弟妹性格真挺好的，不讓你為難。”

時今衍聽着這話，卻覺得不大是滋味。

反問：“嫂子呢？她會和你提家裏的事嗎？”

提到妻子，伊景澄笑容明顯溫情不少，“她家庭不複雜，而且我們結婚好幾年了，和你們不一樣。”

時今衍淡笑，笑容極淺，不達眼底。

的确不一樣，不一樣的是，他們是真夫妻，而他和沈筠嬈……是假的。

他甚至連個正兒八經的身份都沒有。

往昔，時今衍從沒想過這事。

直到今日，直到剛剛，和伊景澄聊天，他才突然驚覺，原來已經過去七個月了。

若是按照婚前約定，豈非五個月後，他們就要分開了？

時間當真神奇。

不在意時度日如年。

在意後如同白駒過隙。

這認知在無形中磋磨着時今衍的心，就好似在無聲懲罰他曾經不珍惜的行徑。

-

忙完一天的工作，時今衍拖着滿身疲憊回到住處，卻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奈何怎麽也睡不着，心裏說不出的發空，很想見她，想……再近些。

比如：摸她、抱她……

好像只有如此才能添補內心的空缺。

可他不能這樣，他們不是那麽親近的關系，會吓着她。

單身二十多年、從未沾染過男女之情的時今衍第一次這樣深切體會到愛情的煎熬。

心髒因她劇烈鼓動，也因她而消沉頹靡。

時今衍數不清今夜第多少次打開微信，想給她打視頻，想看看她，問清沈家的事究竟是他多想還是她真的在其中周旋。

可這個點，她早已入睡。

最終，時今衍只是給伊景澄發了條消息：

[以後再知道有關沈家的事，跟我說一聲。]

沈筠嬈不知這些，一如往常的繼續着自己的生活。

不同的是，她開始練習化妝了。

時今衍說他定好了機票，在她假後第二天晚上八點到京市。

沈筠嬈便想抓緊這兩天的時間多練練，正好可以趁着去學校上課讓顧婧語看看有沒有問題，這樣能在時今衍面前展露出盡量好的一面。

“寶貝，咱們不能只顧臉，衣服首飾也很重要的。”

因為顧婧語這句話，沈筠嬈兩手抓的也開始注重衣着打扮，但時老爺子先前讓人送了太多衣服首飾來，沈筠嬈認真挑選起來有些眼花，她看這件漂亮，那件也漂亮。好在有顧婧語在，幫她搭了一整身的衣着。

-

時今衍回國的當天上午，沈筠嬈只有一節大課，但因“茶學杯”的比賽，多留校了半小時與小組成員們一起開會溝通後續安排。

主要還是聽從舒泰初這個有經驗的學長安排。

小組會議結束後，大家都饑腸辘辘的朝食堂趕。

沈筠嬈住在外，路線和大家相反，與顧婧語道別後便朝家歸。

惦記着時今衍晚上回來，她心情好的不得了，步伐輕快，光是想着面上都掩不住的笑意。

典型溺在愛情中的模樣。

“沈筠嬈！”

身後忽的響起一聲喊，打散沈筠嬈心中的惦念，她扭過頭，看着朝她跑來的舒泰初，有些疑惑，“班長？有什麽事嗎？”

兩人畢竟曾是同班同學，以學長學妹稱呼有些奇怪。

舒泰初便讓她直接喊名字就行，但沈筠嬈不習慣，索性還用原來的稱呼喚他為“班長”。

“我出去拿個快遞，順路正好一起聊聊這兩年的事？”

“行啊。”沈筠嬈也挺好奇休學後班裏同學的事，便和舒泰初并排走着聊着，“咱班繼續讀研的人多嗎？你是我複學以來遇到的第一個。”

“挺多的，只不過有些分散。留在本校的基本都是保研的，有些考研的沒考上京大就去差些的985院校讀研了，還有一些去國外留學了。”

“喔。”時隔多年，再次得到同學的消息，沈筠嬈感覺有些微妙的闊別感，最讓人好奇的自然還是——八卦。

她瞧了瞧舒泰初，沒耐住好奇問：“那你和聶靈薇後來怎麽樣了？她在哪讀研？”

聶靈薇是沈筠嬈昔年的室友，舒泰初當初的追求對象。

沈筠嬈離校前，兩人正處于暧昧階段。

“我跟她沒什麽後來，她出國了。”

舒泰初努力裝的釋然，笑容卻還有些掩不住的苦澀。

沈筠嬈見狀有分寸的沒多問，只是點了點頭，“也是意料之中，她之前說過，父母想讓她本科就去國外留學，但她不想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沒想到最後兜兜轉轉還是去了。”

“不過現在都長大了，想法觀念不同，也更敢獨自面對更廣闊的天地了，是好事。”

“對，咱都長大了。我現在看新進校的學弟學妹，都覺得自己是個老人家了。”舒泰初失笑，“明明也才大幾歲而已，卻好像跨越了幾個世紀。”

沈筠嬈被戳到共鳴，也笑，“我比你更尴尬，我和一群弟弟妹妹同班，每次聊到年紀話題，他們都得問一遍我怎麽大兩歲，然後我就得解釋一遍自己休學的事。”

“哈哈哈哈，你還好，你長相看着小，不像我蒼老。”

舒泰初爽朗笑着，“那你現在身體是好了嗎？”

沈筠嬈被問的一噎，想着自己前不久剛暈倒過的事，心虛笑着掩了掩面，“好像……也不是很好，但比以前好很多了，暈倒頻率低很多。”

“那還是挺危險的，你大二後期動不動暈倒，可把我和導員吓得夠嗆。”舒泰初現在想起那會兒的事還有些後背冒汗，“你可得多注意，要是真有什麽問題臨時聯系不上人可以給我發消息，老同學還是很靠譜的。”

沈筠嬈雖沒打算向他求助，但他主動提出，沈筠嬈多少還是有些感謝的，“謝謝你啊班長。”

“不客氣，就當報答你當初幫我追求聶靈薇的恩情，雖然你也沒幫我什麽。”

舒泰初最後那句話，徑直将沈筠嬈逗得撲哧笑出聲。

老同學的寒暄氛圍陡然變得有些滑稽。

“你還笑，我當年給你發消息，你比聶靈薇回的還慢！”提及當年，舒泰初當真是哭笑不得，還有些遲來的怨怼。

沈筠嬈看着他一副難言的表情，回憶湧上，笑的更厲害，“感情的事，我不好摻和，萬一她不喜歡你，我瞎幫忙，會讓她為難的，選擇權給她自己最好。”

兩人說笑間踏出校門。

渾沒注意到，不遠處站着道颀長落拓的身形。

時今衍在兩人還沒出校園就一眼鎖定到沈筠嬈的嬌俏身形。

夏天都少見穿裙子的她，今日穿了件卡其色的針織連衣裙，裙擺只到膝蓋上方，露出皙白纖瘦的筆直細腿。純黑色的腰帶搭配，顯得她纖腰楚楚。就連常背的那個被水洗到敗色的帆布包都換成了一款精致的單肩鏈條包。

時今衍從沒見過這樣的沈筠嬈。

偏她身邊此刻多了個礙眼的存在，更礙眼的是沈筠嬈的笑。

她笑得很開心，身形都在前仰後合，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彎起。

若在尋常，時今衍大抵會跟着她一起笑，但現在……

他細眸眯起，帶着審視的視線直直掃向舒泰初。

她是為這個男人打扮的嗎？

短短時間內，特意等在門口想給她驚喜的時今衍心思驟變。

周身的壓迫氣息無聲揚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