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真錯了，我也站你這邊……
第46章 第 46 章 “真錯了，我也站你這邊……
在一路無聲的歸途中, 沈筠嬈腦海裏閃過許多幻想的場景和對話。
其中想象最多的畫面便是時今衍什麽都不問，他們都保持着面上的禮貌，裝出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模樣維持着原先的狀态。
她本以為, 這一幕就是時今衍給到她最大的尊重。
不料, 他最先給到的是無條件信任。
沒得到過多少愛和信任的沈筠嬈霎時紅了眼圈，澄澈的眸中泛起水澤, 黛眉僅有微颦這麽一個細微的動作，卻仿佛将委屈和難受盡數訴出。
時今衍撤回撚着她耳垂的指, 還未來及觸到她眼尾替她拭去潮濕，沈筠嬈就已掩飾情緒的急遽低下頭。
微帶薄繭的指腹與嬌柔溫香的玉膚轉瞬便擦碰而過, 時今衍懸在空中的指尖微顫。
見沈筠嬈一語不發地換了根新棉簽沾上碘伏, 再度落在他已處理好的傷口上繼續塗抹消毒。時今衍抿了抿唇，喉結微滾後收回了手虛虛撐在沙發邊緣，就這麽斂眸看着她為了掩飾無措重複的小動作，未再多語。
時今衍指節的那點擦傷本身就算不得什麽傷，面積小且傷口淺，沾着碘伏的棉簽幾乎朝上一覆便盡數壓住了。
重新消毒的動作并不能為沈筠嬈争取多少時間，可她的心卻好似千帆過盡, 迅速将昔日的所遇所念都過了遍。
“他……”
沈筠嬈動了動唇, 澀啞的嗓間卻只能發出聲短促的氣音。
“難受可以不說。”
時今衍仍是這個态度，他無條件信任她，不會信趙和達的一個字，她也無需解釋什麽。
且不論趙和達這人慣會鬼扯些有的沒的, 就算沈筠嬈曾經真有過什麽感情史, 那也只是過往，是構成如今沈筠嬈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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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今衍在意的只是他們的當下，他眼下真切地、清晰明了地看到的這個人。
但有一點, 很重要。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時今衍看着沈筠嬈愈發低垂的腦袋，微微傾身靠近她，“他以前欺負過你嗎？”
“像今天這樣，或者比這樣更過分。”
今日和趙和達算的賬，只是趙和達今日攔住沈筠嬈的代價。
若是以前還欺負過，那時今衍定是要替她讨回來的。
濕霧的水汽幾乎将沈筠嬈的桃花眼浸透，她無聲搖了搖頭，挺翹的鼻尖下卻已沒耐住溢出聲極輕的抽泣，“算……算不上欺負。”
沈筠嬈感受到時今衍為她撐腰的态度，怯生的心都變得有底氣不少。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抑着比痛楚更能打動她心扉的關切，水汪汪的眸微掀望住時今衍，細啞的嗓音綿綿，“我之前……和他相過親。”
可當親口提及過往，沈筠嬈還是有些自卑的不敢直視時今衍，話音未落就又低下了頭，“就在……”
她艱難咽了咽嗓，發出的聲輕飄到幾乎随風而散，“和你結婚前半個月。”
她雙手緊張地交纏在一起，兩手拇指指甲不斷掐摳着另手的軟肉。
一直埋在心底的事開了個頭，後面的內容便顯得沒那麽難說。
沈筠嬈自我纡解地一呼一吸後，斷斷續續将那時的事都告訴了他。
這事的開頭，得從沈筠嬈因病休學開始說起。
休學之初，沈筠嬈仍較為單純的以為孟蔓不給她買藥的錢是憎惡她，嫌棄她是個拖油瓶，想讓她早點去死罷了，渾沒将其與休學聯系到一起。
直到沈筠嬈休學在家不過半年，就被孟蔓介紹相親對象開始，她才逐漸察覺到貓膩。
彼時，孟蔓面上功夫做得還算足，近半年讓沈筠嬈見得都是些門當戶對，且年歲相差不大的異性。
可沈筠嬈身子羸弱不堪，在相親局上沒說兩句話就咳個不停，走幾步路都一副病恹恹要暈倒的姿态。
哪家條件不錯的能看中她？恐怕就連答應見面都是礙于家族間老一輩的情面或利益牽扯。
那會兒，就連白姨都說，“你這後媽平常雖對你不好，但給你尋到的相親對象都挺不錯的。”
“想來也是，你嫁得好，對沈家也有助力。她估計是因為這樣才為你的婚事費心費力。”
這便是孟蔓的高明之處。
起初在各個宴席中與圈內太太們讨論孩子們的結婚話題，一副慈母樣百般替沈筠嬈争取優質對象。
在家則是總央着沈康裕多為沈筠嬈的婚事考慮，讓他見到家中有孩子和沈筠嬈年歲相當的，便多提提沈筠嬈，讓其考慮婚事時能想到沈筠嬈。
如此持續了半年，都沒人家能看得上沈筠嬈。
許多人都覺得，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畢竟沈筠嬈雖樣貌不俗，可她身子太過虛柔，娶回家就是顆定時炸彈。
最讓人介意的一點便是，生怕她連孩子都生不了。若是沒有傳宗接代的能力，別說京市的豪門了，怕是連普通人都瞧不上她。
這便是老舊思想鑄造出的人所有的思想。
好像娶妻唯一的用途就是生孩子，抹去了女性自身全部的價值，只以能不能生出來孩子，又或者能不能生男孩為評判标準。
于是乎，沈筠嬈的相親對象質量逐步下降。
發展到最後，基本都是些離異有孩子的中年男人。
哪怕如此，外人還覺得，這是情理之中。認為孟蔓這個後母該做的都做了，人家看不上沈筠嬈，自然得降低要求。
所有人好像都因休學忘了，沈筠嬈還是個大學生，遠沒到這般恨嫁的年紀。
但孟蔓給沈筠嬈尋的相親對象，有一點要求沒降低，那就是門當戶對。
不僅沒降，反倒升了不少，趙和達便是其中一員。
趙和達花心愛美人的臭名昭著，他瞧見沈筠嬈第一眼便有些蠢蠢欲動。
自不是喜歡，只是下半身作祟。
沈筠嬈早厭煩了應對相親對象的日常，可她住在沈家，寄人籬下，沒有辦法。
只能強忍着內心的惡寒應付着。
沈筠嬈不知趙和達和孟蔓背地裏說了些什麽。
那段時間，孟蔓的态度很不一樣，還總親自來到沈筠嬈身邊盯着她，讓她給趙和達獻殷勤。
譬如孟蔓說什麽，沈筠嬈就得聽話的給趙和達發什麽。又或是，沈筠嬈“主動”給趙和達打電話、發視頻，實則孟蔓就坐在一旁守着。
沈筠嬈但凡哪句話說得不如孟蔓意，她便會發出聲不耐煩的啧聲，陰鸷如同毒舌的雙眸冷飕飕掃來。
這些舉動都不敵孟蔓話裏話外一句将要把她嫁入趙家來的沖擊力大。
沈筠嬈仿佛堕入天塌地陷的杳冥之地，她怕極了，她不想嫁給趙和達。身子本就羸弱的她因這事夜不能寐，沒兩天就生了場重病，連床都起不來，更別提去相親了。
但這是第一次，沈筠嬈這麽慶幸自己生了病。
趙和達這人就不是個多有耐心的人。
沈筠嬈生病期間孟蔓沒守着她，沈筠嬈就刻意冷落着趙和達，孟蔓問及，她就說難受在睡覺沒看手機。
趙和達很快就産生了負面情緒，沒再總找沈筠嬈。
沈筠嬈本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結果病剛好，孟蔓就以給她找了個新相親對象的名義帶了出去。
當踏入酒店那一瞬，沈筠嬈感覺到了不對勁，她僵住了腳，怯生的朝着孟蔓喊了聲：“媽……怎麽來這？”
她知這樣無用，可只能以這個稱呼嘗試喚醒孟蔓那麽點慈心。
結果自然還是無用的。
孟蔓嘴上扯着些極其虛假的由頭，手上徑直拽住沈筠嬈胳膊朝裏拉。
酒店大堂還有些來往的人，一旦被孟蔓拉進電梯去到樓上，她怕是真就求助無門。
沈筠嬈鉚足了勁朝外掙，可她力氣哪裏掙得過孟蔓，整個人都被孟蔓拉着向前。
但兩人的動作吸引了大堂一些人的注意力。
安保前來詢問情況，沈筠嬈趁機跑了出去。
正因為這事，沈筠嬈每日在沈家戰戰兢兢，害怕孟蔓哪天尋了個理由又将她投入龍潭虎穴。
她逃得了一次、兩次，卻難次次逃離。但凡落入一次，這輩子怕是就毀了。
在這種情況下，時老爺子提出的一年之約簡直就像救星将沈筠嬈從沈家這個泥潭拽出。
更別提結婚對象還是暗戀多年的時今衍，沈筠嬈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
結親之初。
時今衍承認，他對這段婚事百般不滿。
可如今，他聽完沈筠嬈的過往，心口百般複雜情緒翻湧混雜。
他默了良久，薄唇近乎無聲翕動，“幸好……”
幸好是她。
幸好……是他。
沈筠嬈的姿勢已在不知何時轉變為抱膝坐在地毯上，她下颚抵靠在左膝，羽睫輕微地一下一下扇動着。
話語已由一開始的忐忑緊澀變得平緩，“趙和達說我拜金是因為孟蔓那會兒總讓我找他要東西，但那些東西我一個都沒拿，全都被孟蔓拿走了，我也不想要他的東西。”
“但房卡……我不知道。”
沈筠嬈雖知時今衍說了他信她，無需她解釋，可時今衍給出了他的态度，沈筠嬈也想給予回應，“可能是孟蔓以我的名義給他的，也可能是他在瞎說。”
沈筠嬈埋下頭，小臉徹底藏入膝間。
細若蚊吟的聲聽得人心疼，“對不起……讓你在外面沒面子了……”
這些事雖是孟蔓做的，可向趙和達要禮物、示好的聊天記錄都擺在那。
趙和達若是将這些話朝外洩出，看到的人只會認為這是沈筠嬈做的，不過是因為巴結上時今衍才踹了趙和達，到最後拖累的還是時今衍。
時今衍聽着她下意識道歉的話，怎麽聽怎麽不是滋味。
分明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反倒因從小生長條件養成的敏感性子，下意識去思考別人。
沙發與茶幾間的空隙有限。
時今衍長腿微曲，半蹲在她身側，長指先是試探性的在她肩頭輕輕拍了拍安撫，見她并無排斥之意，他才一點點的将她摟到懷裏，下颚親昵搭在她發頂。
“沈筠嬈，沒做錯事的人不用道歉。”
“真錯了，我也站你這邊，你永遠不需要向我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