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8 「傑弗裏夫婦」

第48章 048 「傑弗裏夫婦」

雨下的很急很大。

雨滴敲打植物的葉片, 房頂、窗戶、水泥地……

敲打行人的雨傘、雨衣。

沒有樂器,沒有樂譜,沒有演奏的人。

只有不同的節奏“滴答滴答——”聲彙聚。

這是一場平平無奇的雨滴音樂會。

雨聲蓋過了其他的聲音。

也逐漸澆滅丹尼斯的焦躁, 他出奇的冷靜下來。

他用力敲門。

正在客廳看電視的傑弗裏夫人透過窗戶看到門口有一個穿着黃雨衣的人。

誰會在下這麽大的雨的時候登門造訪?

她的心裏莫名有些發慌。

大概是有很要緊的事情, 她打開一個門縫,但很快她就放心将門敞開。

并不是什麽陌生人, 原來是丹尼斯。

“你怎麽來了?”傑弗裏夫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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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斯走進來。

在盛夏的雨季, 他整個人凍得打顫。

因此他沒有脫掉黃雨衣。

“祖母,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說完我就走。”丹尼斯自顧自的走到餐桌, 他坐在他平時坐的位置上。

看着丹尼斯正在往地上滴水的黃色雨衣, 傑弗裏夫人的胸口更悶了。

傑弗裏先生正在二樓小睡。

他的年紀大了,每天下午三點左右總是犯困。

傑弗裏夫人不太想吵醒丈夫,于是拿出了一點零錢放在餐桌上, 她以為丹尼斯只是想跟他們要些零用錢, 這個孩子很少單獨來找他們, “丹尼斯,祖父正在睡覺。這些錢可以嗎?拿了就走吧。”

丹尼斯裹緊雨衣, 他還是很冷, “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和愛德華有關。”

聽到和愛德華有關。

關心兒子的傑弗裏夫人馬上上樓去叫醒丈夫。

傑弗裏先生沒有睡着, 他被砸在玻璃窗上的大雨吵醒了。

來到樓下。

傑弗裏先生也坐在他平時的位置, 傑弗裏夫人給丈夫和自己準備了咖啡, 給丹尼斯拿了一瓶冷凍飲料。

丹尼斯很冷,說句謝謝後将冷飲放置一邊。

他從懷裏掏出袋子,将袋子裏東西全部拿出來。

丹尼斯将那些照片一張一張擺在桌子上。

擺着擺着,桌子上竟然有水滴砸落, 丹尼斯詫異地擡頭望向天花板。

天花板的水晶吊燈閃亮依舊,周圍的牆壁白淨幹燥,他沒有看見任何被雨水沁透的水漬污痕。

反應遲鈍的他突然摸向自己的眼睛,這才意識到滴落在桌子上的水滴是他的眼淚。

傑弗裏夫人看着一排一排的照片,她根本不知道丹尼斯想要表達什麽,也看不懂這些奇怪的照片。

這孩子有點奇怪,和平時有些不一樣。

“孩子,是想借相機嗎?”她問道。

傑弗裏先生拿起一張又一張照片仔細看着,看了很多張。

成年的人,尤其是成年男性,皮膚狀态再怎麽好也不可能和稚嫩的孩子相比,肉眼就可以輕易分辨。

骨骼脈絡發育更加明顯。

照片上的手更大,骨節粗壯。

手面皮膚更粗糙,且毛發茂盛,手背的青筋很粗。

更別提有露出的半張臉上的胡茬,十分硬朗的下颌線。

以及對于小孩過大,成年人卻很平常的,凸起的喉結……

小孩子的皮膚柔柔的、軟軟的,傑弗裏先生認為他們就連骨頭也是軟的。

身上總是有一種清新自然的香味。

而成年人的味道過于複雜。

傑弗裏先生放下照片,喝了一口咖啡。

他突然道:“照片上的人年紀很大了,至少二十六七歲以上,穿着你們學校的校服拍的?”

不是查理?

丹尼斯拿起照片觀察着,他的心裏稍稍好受一點,但僅此而已。

他将襯衫遞給了傑弗裏先生,他聲音帶着顫抖,“這,這是查理的,校服襯衫,我,我在愛德華,的房間裏發現的。”

說出這句話的丹尼斯渾身的力氣都沒抽幹了,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看起來倉皇無助。

餐廳裏的氣氛變得奇怪起來。

“衣服好像還沒晾……”

傑弗裏夫人似乎意識到丹尼斯想要說什麽,一向關心愛德華的她此刻如坐針氈,就像以前一樣随便找個借口逃避着。

她無法面對這些,每一次都無法面對。

是的,每一次。

每一次她都會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地找借口離開。

丹尼斯提醒着,“可外面,下着雨啊……”

傑弗裏夫人像是什麽聾了一般,兀自地走開了。

傑弗裏先生示意丹尼斯坐下,“丹尼斯,你在擔心什麽?”

丹尼斯馬上就成年了,他可以離開這個家,就算愛德華不給,他也會給丹尼斯一筆錢。

在他看來,這是愛德華和查理之間的事,和丹尼斯無關。

傑弗裏先生的異常的平靜,讓丹尼斯覺得不可思議,盡管他的嘴巴很笨,不擅長表達,可此刻他有一肚子的話。

但有些話腦子已經想好怎麽說,可到了嘴邊卻有千難萬難。

看起來即将痊愈、結痂的傷疤下,充斥着那些腐爛發臭的痛苦回憶。

解開傷疤看到的不是泛紅完好的皮膚,而是黑褐色的膿液。

可丹尼斯必須講出來,“以前,愛德華,愛德華…… ”

怎麽辦?

他的舌頭好像有問題。

傑弗裏先生嘆了口氣,他似乎知道些什麽,“丹尼斯,不管愛德華對你做過什麽,你只要明白那是出于愛,就可以了。”

愛?

丹尼斯更加冷了,他茫然的看着傑弗裏先生。

看着丹尼斯疑惑的雙眼,傑弗裏先生眼神溫柔的看着他,“就是愛。他喜歡你,才會想要和你發生一些親/密的行為。”

可以是吻。

可以是撫摸。

可以是擁抱。

可以是任何行為。

拿起那張被愛德華撕掉一般,只留下他和查理的照片,傑弗裏先生微笑着安慰道:“丹尼斯,不要嫉妒查理。”

他接着說道:“我知道你長大後愛德華就不再關注你、喜歡你,查理也是一樣。不論愛德華現在表現出多麽喜歡查理,暢想着、期待他們的未來,但在查理長大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當查理長成一個男人。

有了胡茬,有了明顯的喉結,有了更多的肌肉線條,有了清晰的輪廓,有了很多的毛發,有了更重的男性體/味……

他們怎麽可能還會繼續喜歡呢?

傑弗裏慢慢喝着咖啡。

坐在他對面的丹尼斯整個人越發的冷,他裹緊雨衣。

丹尼斯聽不懂傑弗裏先生的話。

這些話對他來說過于複雜,他不得不一句一句地拆開理解。

愛德華的愛到底是什麽樣的愛?

嫉妒查理?

他為什麽要嫉妒查理?

愛德華讨厭他,是因為他長大了嗎?

可每個人都會長大啊。

長大就不喜歡,所以現在還是喜歡查理的,對吧?

這意味着,愛德華會對查理做一些事。

是他都感到恐懼、害怕的事。

丹尼斯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愛德華不可以傷害查理,不管是現在還是将來。”

“丹尼斯,那不是傷害,是愛。”傑弗裏先生眉頭緊皺糾正道。

他知道丹尼斯有些遲鈍,願意多給一些耐心。

愛?

不!

那不是愛!

丹尼斯突然理清了思緒,他的頭腦從未像現在這麽清醒,“那不是愛,是傷害。”

他的眼睛一片清明,閃爍着光芒,語氣中充滿堅定。

這樣的丹尼斯令傑弗裏先生感到陌生,他的話更令傑弗裏先生感覺不快,“你還小,更本不懂,長大後就明白了。“

這場談話令傑弗裏先生頭疼,感到疲憊,“回去吧,丹尼斯。”

丹尼斯沒有動,他問到:“你為什麽覺得那是愛?”

明明就是傷害。

傑弗裏先生為甚麽會覺得是愛呢?

愛,不是那樣的。

是一眼看出他喜歡的事。

“去試試吧,丹尼斯。”

是鼓勵他去做吉祥物,鼓勵他去參加橄榄球隊的選秀。

盡管他一無是處,這麽糟糕,被所有人讨厭。

可還是當所有人的面叫他哥哥。

“丹尼斯是我的哥哥。”

“他就算是智障、飯桶、垃圾桶。”

“也只能是我的智障、飯桶、垃圾桶。”

……

這些才是愛。

被丹尼斯反駁,傑弗裏先生越發頭疼,他的情緒變得焦躁起來,看起來十分激動,“我怎麽覺得那是愛?”

“我怎麽覺得那是愛?”

“我怎麽覺得那是愛?”

他重複着,不斷重複着。

傑弗裏先生激動得眼珠子都向外突出,看起來十分駭人。

他的聲量越來越大,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你問我,我怎麽覺得那是愛???”

“可真是個好問題。”

“我告訴你那為什麽是愛!”

“因為那的的确确就是愛!”

“我愛愛德華!”

“我愛他!”

“天吶,我真想時間一直停留在過去…… ”

“當然,我現在依舊愛他……”

傑弗裏先生的語調陡然降低,似乎已經力竭。

他整個人攤在座位上,陷入回憶,“我真想回到過去。我只有愛德華,我從未喜歡過其他孩子……”

丹尼斯抱着頭,他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冷,能将人吞噬的冷。

他想起每次周末的聚餐。

傑弗裏先生總是開心的談論着愛德華的一切。

每次都要從愛德華年幼的時候開始。

他很喜歡講述愛德華小時候的趣事,每次講個不停。

每當這個時候。

丹尼斯看着他眼裏的光,都以為那是父親對兒子熱烈的父愛……

傑弗裏先生還在繼續,“愛德華是我這一生中最好的成就。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太了解愛德華了。

愛德華很多方面都很像他這個父親。

為此,傑弗裏先生常常感到驕傲。

所以,當愛德華領養孩子的時候。

傑弗裏先生瞬間意識到,愛德華和他一樣。

那一刻的感覺非常奇妙。

在愛德華長大成人的時間裏,傑弗裏先生感到越來越寂寞。

但當知道,愛德華和他一樣的時候。

傑弗裏先生之感到滿足。

所以他為愛德華挑選了丹尼斯。

丹尼斯極度缺愛、怯懦、內向,反應遲鈍。

他之前的生活很糟糕,為了一杯可樂就可以交出身體……

這樣的孩子。

在過上了這麽好的生活後。

他怎麽會反抗?

他怎麽敢反抗?

傑弗裏先生十分篤定,丹尼斯不會告訴任何人。

結合他的童年經歷。

就算他說了,有誰會信?

愛德華那麽優秀,在社區的聲譽一直很好。

人們只會說這個孩子忘恩負義,在誣陷愛德華。

總之。

一個從小就懂得出/賣/身體的孩子,他的話沒有人願意相信。

傑弗裏先生早就料到,愛德華會對丹尼斯失去興趣。

只是。

丹尼斯長得太快了。

後來選中查理。

看着愛德華對查理的執着,愛護,寵溺,完全沒有脾氣……

傑弗裏先生知道,愛德華對查理的愛就像他當初對愛德華的愛一樣。

有其父必有其子。

這就是宿命。

當愛德華長大後,傑弗裏先生徹底沒了心思,他就像一個普通的退休老人。

平日裏。

看看電視,看看書,等待周末孩子們一起回家吃飯。

“愛德華不可以傷害查理。”丹尼斯突然說道。

被打斷回憶的傑弗裏先生,沒有把丹尼斯的話放在心上,他還是認為丹尼斯是出于嫉妒,他嫉妒查理得到了愛德華的全部關注,“愛德華不會傷害查理。回家去吧,丹尼斯。”

傑弗裏先生再次強調:“愛德華愛查理。”就像他愛愛德華一樣。

愛德華愛查理。‘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刺進了丹尼斯的胸膛。

本來想要尋求傑弗裏夫婦幫助的丹尼斯,意識他從一開始就找錯了對象。

丹尼斯起身,他迅速收拾桌子上的照片和襯衫。

愛德華早就厭惡丹尼斯,他的房間也不會允許丹尼斯私自進去。

這些東西,更不可能給丹尼斯看。

顯然是丹尼斯私自進去找到這些東西。

傑弗裏先生阻止道:“丹尼斯,愛德華給了你現在的生活。你居然像一個小偷一樣去偷他的東西。”

“我不是故意進去的,我只是想要拿回我的吊墜。”

丹尼斯的話印證了傑弗裏先生的猜想,他伸手道:“那你不能帶走這些東西,給我。”

死死抱緊袋子,丹尼斯斷然拒絕:“我會把這些東西交給警察!”

“你怎麽敢?”

“沒有人會相信你!”

“這些東西根本做不了證據!”

“你根本證明不了這些東西是愛德華的!”

傑弗裏先生去奪袋子,“給我!你這個小偷!”

丹尼斯推倒了傑弗裏先生,“兄弟會戒指!照片中愛德華的手上戴着兄弟會戒指!”

拍照時,愛德華拍到了自己的手。

只要做對比,很容易證明。

丹尼斯只是遲鈍,但他不是傻子。

該死!

傑弗裏先生拼命拽住袋子,摔倒也不願意撒手。

被這動靜驚到的傑弗裏夫人趕過來看到了這一幕,她走到客廳想要撥打報警電話。

但怕愛德華被牽連,傑弗裏太太放下電話,沒有報警。

“快來幫我,這個袋子不能被警察看到!”傑弗裏先生大叫着,讓妻子過來幫忙。

傑弗裏太太看着扭打在一起兩個人,慌忙的走進廚房拿了一把刀,“丹尼斯!留下這個袋子,離開!”

丹尼斯看着傑弗裏太太,突然很想問出一個問題:“祖母,你知道嗎?”

這個問題徹底撕開了傑弗裏太太的僞裝。

她舉着刀的手顫抖着,嘴巴蠕動着說不出一個字。

知道什麽?

她什麽都不知道。

傑弗裏夫人的沉默。

已經回答了丹尼斯的問題。

傑弗裏先生指揮妻子,“你還愣着幹什麽!”

可他的力氣那裏有丹尼斯的力氣大呢?

丹尼斯用力甩開傑弗裏先生,眼看着就要離開。

這時。

傑弗裏太太雙手舉着刀向他沖了過來。

丹尼斯一個側身躲了過去。

傑弗裏先生剛剛站起來,正站在他的身後準備搶奪袋子。

向前沖的傑弗裏太太由于慣性的原因根本來不及收手。

這把刀直接刺進了傑弗裏先生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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