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北冥有魚,其名為鲲

第43章  北冥有魚,其名為鲲

道家《清靜經》裏有句話, 叫“大道無形,生育天地。”

與此類似的理論還有很多,大意都是無形生有形, 這世上很多東西普通人看不到也摸不到, 所謂凡胎肉眼, 能看到的東西,都是有形的。

可金瑤卻是不同, 亦或者說昆侖不同。

昆侖掌控天下諸神,細到辛承手下一只小蛇犯了錯也要知道, 必定得有許多雙眼睛盯着, 這些眼睛沒有形,卻又無處不在, 昆侖稱之為“鲲眼”。

“北冥有魚,其名為鲲。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

所謂“鲲眼”其實還有另一層意思, 魚沒有眼睑, 睡覺時也會睜着眼,昆侖取這個名字, 意在警醒諸神, 昆侖時時刻刻都在看着你們。

這次金瑤強破結界出來,周圍的鲲眼勢必有所察覺,只是之前金瑤行事低調, 一直蝸居在Somewhere客棧,最出格的事兒就是出門買奶茶, 沒惹出多少動靜。

可三天前, 金瑤親自在後院施法抽剝淩冽的皮,靈力浮動, 蒼山附近的鲲眼都像是狗聞着骨頭的味兒一樣,接二連三地尋了過來。

所以這幾天,金瑤一直都躲在宋戈房裏,宋戈和她命數相同,他的氣息可以遮掩金瑤的味道,金瑤尋摸着,等着這周圍的鲲眼散了去,她再出來,往後行事再小心些,不貿然動手,最重要的是,得勸動宋戈和她一起上路,一路替她遮擋,想必這北上的事兒還能成。

可沒想到躲過了大理的鲲眼,丁文嘉又開車去了一趟昆明,還大張旗鼓地吆喝出金瑤的名字,不盯着丁文嘉回來金瑤都覺得這鲲眼失職。

然而鲲眼并沒有實體,他們就像是融在風裏的草籽,揉在水裏的砂礫,飄到哪裏就落地生根,生根處,可能是一只鳥一朵花,落根在人的身上,是昆侖所不允許的。

按昆侖的規矩算,落根于人,就類似于奪舍,這只鲲眼是得要受罰的。

可金瑤自己本身就違背了規矩,總不能舉個小手手揭發這只鲲眼先落在了來殺她那人身上,又落在了丁文嘉身上。

這事兒,還真不能鬧大了,就連對辛承,金瑤都沒說鲲眼出現的事,微信裏的原話是:“你的人,對,就是你安排在周圍守着的那個又瘦又高的男人,對,就是當時你叮囑他守着客棧門口給我們開門的那個男人,他不幹淨,你讓他在附近搜羅跑掉的那個人,我看他全程只盯着丁文嘉,丁文嘉回市區,他也偷偷摸摸跟着回去了,丁文嘉回昆明,他也開車跟着過去了,昆明肯定是有人接應的,不然他怎麽會弄到昆明的車又開車跟回來?”

至于鲲眼的事兒,金瑤只字未提,最好的辦法,就是金瑤默默等着,等這鲲眼再出現的時候,一刀解決了它,關鍵是這動靜得小,一只鲲眼死掉的氣息會立刻吸引其他鲲眼趨之若鹜,金瑤得做得十分隐匿,這就得仰仗宋戈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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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和我睡一塊兒?”晚上折騰了這麽半宿,宋戈本來也沒什麽睡意,再一看時間都快三點了,再溜達一會兒天都得亮了,睡……還是不睡呢?宋戈本來就在猶豫,聽到金瑤這般“主動”的邀請,他一個激靈就醒了。

宋戈看着穿着粉色小睡衣的金瑤,夜裏還是冷,風一吹,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是一層一層地起,可金瑤不會,她小臂手肘還是光潔得和奶豆腐似的,倆人說話的時候正在往二樓走,樓梯轉角一陣風撩過來,宋戈打了個寒顫,又扭頭對屁.股後頭的金瑤說:“沒事兒就趕緊回房休息,都開始說胡話了你。”

“你不敢啊。”金瑤聲音聽挑釁的,十足的激将法。

宋戈也來勁兒了,他忽而轉身,反手撐着牆壁,頭一昂:“哪種睡?”

“你提供哪種睡?”

喲呵,這招反客為主金瑤用得很熟練嘛。

宋戈心裏有些慌了,他手撫上心口,還倔着:“本客棧的特殊服務,是要加錢的。”

“你要多少?”金瑤問完,忽而又上了一階臺階,似笑非笑地繼續問,“梁霄又要多少?我看看你倆,誰便宜。”

“金瑤你……。”

“我過分了,我知道。”這都是宋戈的口頭禪了,金瑤你過分了金瑤你過分了,金瑤耳朵都快聽厭了。

“我故意的。”金瑤聳肩,又偏頭看着宋戈笑,“你最近嘴皮子倒是練得不錯,都能和我嗆兩句了,這樣也好,一路北上,咱倆不至于無聊到沒有話講。”

這話音還沒落穩,樓下倏爾一聲墜響,像是有人從高空摔落,緊接着是梁霄的嘶吼:“嘉啊。”

宋戈和金瑤立刻下了樓,丁文嘉的房間開着門,外頭露臺上全是那灘血水,丁文嘉也不好繼續睡在這個屋,梁霄本來是想幫丁文嘉收拾收拾東西,挪去他屋裏睡的,這才抱了枕頭和被子過去,再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丁文嘉不在屋子裏了。

梁霄還以為丁文嘉自個兒去他屋裏了呢,可尋摸着,自己就這麽兩點一線地打往返,也沒見到丁文嘉人啊,梁霄正摸着腦袋百思不得其解呢,出了個門,一扭頭就看到丁文嘉站在樓梯口,她只站着,卻不動,跟個木雕似的。

梁霄以為她這大晚上沒睡人魔怔了,還想去伸手拉她一把,一探手,卻發現丁文嘉手裏還握着那柄瑞士軍刀,小刀都掏了出來,她就這樣攥着,站着,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樓梯間上頭,隐隐有宋戈和金瑤在說話。

“大晚上的,別玩刀了。”梁霄低頭去揉丁文嘉的手腕,“乖啊,聽話。”

丁文嘉倒還真是聽話,只忽而一回頭,吓了梁霄一跳。

梁霄磕磕絆絆的:“嘉啊,你眼珠子怎麽了?怎麽冒綠光呢?生病了?”

梁霄兩只大手掌箍着丁文嘉的小臉,想仔細端詳一下,丁文嘉忽而聲音綿軟地說了一句:“味道不對,怎麽是人的味道?”

這聲音不似丁文嘉的,聲線聽着不男不女,音調時高時低的,音色像人又不像人,有些像山羊學人語,聽着怪瘆人的。

“把我的刀收走,快點。”丁文嘉忽而把手臂一擡,那刀尖直指梁霄,至于丁文嘉,她滿臉寫着難受和隐忍,臉頰不斷地抽搐。

梁霄本能地後退幾步,才反應過來,丁文嘉讓他收刀呢,可他再向前,丁文嘉忽而又不買賬了,手腕一轉,防着梁霄奪刀,聲音又變成那奇怪模樣:“山神金瑤在哪兒?”

這轉換,太快了,梁霄的腦子根本适應不了。

丁文嘉忽而聳聳鼻子,她眸光裏的綠色愈發純粹了,像是一簇剛綻開的嫩芽,綠油油水靈靈的,她眼珠子看着梁霄,頭繞着脖子開始轉,幅度大得出奇,腦袋像是随時能掉下來似的。

又是那種令人害怕的聲音:“你不說,那我就自己找了。”

丁文嘉猛地拱了一下身子,突然雙手撐地,極其快速地像只活體蜘蛛朝着自己的房裏奔去,臨到門口,還像狗似地猛吸一口氣,似乎是聞到了露臺上那攤血水,渾身一顫,腳尖一抖,直接沖着外頭去了。

梁霄肯定得去追啊,這還沒追出去呢,就看到外頭那些藤條像是鞭子一樣高高甩起,直接纏着丁文嘉的腰身和四肢,把她擡舉得高高的,有狠狠地摔下。

梁霄認得這兩束藤條,當時金瑤說要上樓休息,梁霄不放心,說怕有人卷土重來,金瑤勾了勾手指頭,外頭的藤條就悉悉索索地響了一圈,直往露臺上爬,金瑤說,會讓藤條守着一樓,但凡發現異常,它們會像守衛一樣立刻做出反應。

梁霄這才是安下心來。

可金瑤沒說過,這些藤條也會對付自己人啊。

梁霄眼看着丁文嘉被摔了四五次,心疼得他眼淚水都出來了,他直接翻身越過欄杆,在露臺周圍尋溜了一眼,只看到宋戈留在露臺上的工具箱,他也不管了,從裏頭掏出一柄一臂長的尺鋸揚聲喊:“你們弄錯人了,自己人,是自己人啊。”

呼喊沒用,梁霄就開始用鋸子拼了命地去割去捶去打這些藤條,可這就像是去救一個陷入沼澤的人一樣,你動作越大,周圍擠壓你纏繞你的藤條也越多。

梁霄看着小腿被纏滿的樹藤,他如今寸步難移,丁文嘉就躺在他七步開外的地方,閉着眼不省人事,她的身子被纏得跟個繭似的,頭發和藤條絞纏在一塊兒,往日丁文嘉可珍惜她這一頭長發了,還說別人都覺得她開拳館的,總是有些不拘小格,可她偏不,什麽身體乳護發精華眼霜面膜,她都得買,四十年後,她必須得是一個容光煥發能跑能跳的老太太。

梁霄憋了一肚子的氣,似火山爆發一樣大聲喊了一句:“老子和你們拼了!”

高手擡起,狠狠落下,梁霄自以為自己一路披荊斬棘,可扭纏砍殺了許久,他還是紋絲未動,還伫在原地,他揪着纏着自己的藤條狠命地拽,聲音滿是哭腔:“大哥,你放開我吧。”

求饒似乎比發狠有用,梁霄語落,四周的藤條紛紛散去,梁霄愣了一秒神,立刻朝着丁文嘉撲過去。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金瑤的聲音:“你先別動她,她骨頭全斷了。”

梁霄想要去攬起丁文嘉的手猛地頓住,他回頭,看到雙手背在身後的金瑤,好悠閑啊,她這副模樣真的好悠閑,她是來散步的嗎?她不是山神嗎?神不是無所不能嗎?為什麽這麽久才下來?

梁霄紅着眼,冷嘲了一聲:“金小姐看戲看得舒坦嗎?”未等金瑤答話,梁霄直接從褲兜裏摸出手機,撥了個120,“行,我不動她,我找人救她,我找真正能救她的人來救她。”

“她會沒事的。”金瑤反手一指,一束藤條突然搶過梁霄手機,梁霄蹭地一下站起來,直接奔向宋戈,大手就在宋戈身上摸,“手機呢,給我,宋戈,手機給我叫救護車啊。”

“她體質和常人不同。”金瑤攔了一把梁霄,卻被梁霄狠推了一下,不過梁霄沒推得動,金瑤還是跟個定海神針一樣站在他面前,“她是蛇族出身,蛻層皮她就好了,你打120也沒用啊。”

“蛻皮?”梁霄覺得好笑,他有些恍惚,精神狀态也有些不正常的樣子,“上一個蛻皮的,就是肖金枝,諾諾諾,就是在拐角沙發那兒,蛻完皮她就死啦,人都沒了,就剩層皮了,還有那個叫淩冽的,宋戈說,你和辛承兩人聯手逼淩冽蛻皮,逼得人家變成了一條大蟒蛇诶,大蟒蛇,你是要害死文嘉嗎?”梁霄歪着頭,嘴角一扯,怒瞪着金瑤,“印象裏,文嘉待你不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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