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超市老板被殺案(七) 我們的手上都有……
第49章 超市老板被殺案(七) 我們的手上都有……
王父打開衣櫃的門, 裏面有個藤條箱子。他把箱子抱出來,放在桌子上。箱子裏放着房本、存折、銀行卡,最下面是一個咖啡色的軟皮本, 本子的邊角有點破損, 微微上翹。
蕭景赫翻開封面,第一頁上寫着, 送給王夢, 落款是孫雙民, 時間是2022年端午節。
王父道:“他們是端午節後結的婚。”
翻開第一頁,貼着王夢的照片, 照片上的王夢穿着印花裙, 留着長發,笑容燦爛,很有活力。再翻過去, 還是王夢, 王夢坐在公園的游船上, 扶着船槳,照樣笑的很開心, 再往後依然是王夢。
能看出來, 當時孫雙民做這個本子t的時候很用心。
王父看到年輕時的女兒,悲從心來, 蹒跚着走到沙發旁坐下, 每看一眼, 就是對他的淩遲。
蕭景赫翻到最後一頁,是王夢和孫雙民的合影,旁邊寫着:嫁給我,我會一輩子對你好。蕭景赫蹙了蹙眉, 這好像是王夢留給自己的紀念。
職業習慣使然,又翻了過去,夾着一張照片,他拿了出來。照片是一張合影,兩男一女,都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兩個男孩子相互勾着肩膀,看起來十分要好,女孩子站在她倆前面,笑得有幾分得意。
阮晴吃驚,“這是方順清和孫雙民,原來他們很早就認識,另一個人是誰?”
“看來我們還得再跑趟學校。”
兩人驅車趕往方順清曾經就讀的高中,找到了當時教她的老師。
老師一看到上面的男孩子就認出來了,“他叫餘致南,這孩子讀書很好,我們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誰知道他……唉!也是命不好,父母養了這麽大,說沒就沒了。”
阮晴和蕭景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動,蕭景赫道:“怎麽沒的?”
“放假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搶劫,被紮到了大動脈,當場就沒了。”
“抓到兇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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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了,可那又怎麽樣呢,孩子又沒有辦法複生。”
“孫雙民呢?”
“孫雙民跟他的關系很好,那件事後,孫雙民就消沉了,頻繁逃課,成績一落千丈。到了高三,情況才好點,考了個三本。”
“方順清呢?”
“我也是後來聽學生們講,方順清和餘致南是初中同學,她喜歡餘致南。餘致南死後,方順清的狀态就一直沒有調整過來,高二就辍學了。”
方順清初三突然發奮讀書,有可能是因為餘致南,她要跟餘致南讀同一所高中,如果餘致南不死,方順清的人生有可能改寫。
人的命運真的很奇特。
……
一號審訊室。
蕭景赫主審,阮晴記錄。
方順清坐在審訊椅上,她到方順柔家洗了個澡,跟欣欣玩了一會兒,正準備補下覺,就又被帶回來了。她的眼神飄忽,不敢看阮晴,阮晴給她造成的心理影響太大了。
方順清下意識吞了口口水,想問為什麽又帶她回來,觸及到阮晴的目光,又把話咽了下去。
蕭景赫:“知道為什麽又帶你回來嗎?”
方順清搖頭,她也想知道啊。
蕭景赫:“1月12日你在什麽地方?”
“上午上班,下午在家陪女兒。”
“想好了再回答。”
“……我說的是真的。”
阮晴突然出聲,“欣欣就在隔壁,小孩子不會撒謊。”
方順清突然抓住桌子,喊道:“你們為什麽抓她來?!”
“我們沒有抓她,只是例行問話。”蕭景赫敲敲桌子,“控制好你的情緒。”
方順清的胸脯劇烈起伏,她一直小心翼翼保護着欣欣,欣欣是她的全部。她小時候得不到的,她想都給欣欣。
蕭景赫:“你想讓我們繼續詢問欣欣還是你自己講?”
方順清不吭聲。
蕭景赫拿出他們三人的合影,“你和孫雙民早就認識,你們一直有聯系,你手機的黑號就是他的,你們密謀殺害了王夢和郝井元。”蕭景赫的聲音冷冽,每一個字猶如鋼錐,直直刺到方順清的耳朵裏。
方順清的手開始止不住地抖,牙齒打戰,絕望又恐懼。
蕭景赫逼視着她,“還要我繼續講嗎?若是我全部講出來,你的罪責只會更重,你還有欣欣,你得為她考慮。”
方順清抖的連拳頭都攥不住,深呼吸,又深呼吸,“我我我……我講。”
方順柔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方順清每次看到她,都在想為什麽她是我姐姐。方順清也聰明,但是比起方順柔,她的聰明不值一提。
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比不上方順柔,她想着法的調皮搗蛋,吸引父母的注意。一開始還奏效,可漸漸地她發現,父母對她的看法變了。明明不是她做的,父母還是會怪她,他們從不責怪方順柔。
方順清覺得太不公平了,父母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她想改變父母的看法,拼命學習,考了第三名。她興沖沖地拿給父母,可是他們只淡淡地說了句,“第三名啊。”
方順清看到了他們手上的獎狀——方順柔,第一名。
自此,方順清知道,再怎麽努力都趕不上方順柔,她開始自暴自棄。
初三那年,有一天放學下大雨,很多孩子的家長來學校接。方順清站在教學樓門口張望着,她期盼父母的出現。人越來越少,學生們快走光了,他們還沒有來。
方順清想,若是方順柔的話,他們一定早就過來接了吧。她自嘲地笑笑,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了,不是嗎,還要抱什麽希望。
她頂起書包,走進雨裏。
突然一把傘撐在頭頂,遮住了漫天大雨。她擡起頭,看到黑色的傘頂,順着傘柄往下,是一張明媚的臉。眉峰鮮明,眼眶略微凹陷,眼睫毛密而翹,黑白分明的眼睛,鼻梁高挺,嘴角含着微微笑意。
“你沒有帶傘啊。”他說,他的聲音很好聽,就像春天的時候,微風拂過臉龐。
方順清不自覺地掀起嘴角,“忘了帶。”
“用我的吧,我還有一把。”
方順清接過雨傘,他從書包裏拿出一把小的,撐開了,鑽到傘底下。
方順清:“你是哪個班的?叫什麽名字?我明天還你。”
“餘致南,903班。”
原來他就是餘致南啊,她記得唯一一次看過的年級排名榜,排在第一就是餘致南。
原來他長這個樣子,原來他很善良。
餘致南成了方順清心底的秘密,她開始認真學習,不再逃課,她給自己定了個目标,她要跟餘致南讀同一所高中。
那段時間,她過得很充實,甚至跟方清柔冰釋前嫌。
成績越來越好,她看到了希望,她滿心歡喜。
中考的時候,她緊張的答題卡都填錯了,她擔心考不上重點高中。
等成績那段時間,她過得很忐忑,寝食難安。
終于,成績下來,壓線考上,她欣喜若狂,偷着跑到餘致南的家,她不敢找他,只在門外徘徊。
偏也湊巧,她碰到了買東西回來的餘致南,她高興地告訴他,自己考上了重點高中。
餘致南比她還高興,他恭喜她,他說他也考上了,要是分到一個班就好了。
方順清詫異地瞪大眼睛,原來他想跟自己一個班。
方順清第一次期待開學,她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他。
兩個月,過得很煎熬。
開學第一天,她跑去看分班名單,很可惜,他們沒有分到一個班,她三班,他四班。
餘致南安慰她,沒關系,三班和四班挨得很近。
下課後他們經常在一起,讨論習題,讨論老師,甚至讨論将來考哪所大學。
高中很累,可她很開心,原來學習竟是一件讓人如此高興的事。
不久後,孫雙民加入了他們,孫雙民很崇拜餘致南,成了他的小跟班。
方順清嫌他礙事,每次都要趕他走,可孫雙民像塊膏藥,偏要黏在餘致南身上。
餘致南是他們兩個之間的調和劑,時間長了,三人發展成了小團體。
方順清曾經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誰知道竟傳來噩耗。
方順清不肯相信,她要親眼見到才肯死心。
她跑去餘致南的家,他們家裏挂着黑色的挽聯,牆上靠着花圈,餘致南母親的哭聲一聲聲紮在她心口。
餘致南真的沒了。
她怨恨老天殘忍,為什麽要奪走他的生命,他那麽好的人,要拿也要拿她的啊。
失去了餘致南,方順清的世界失去了色彩,她開始放縱,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她找不到活着的意義。
方順清說:“你們相信輪回嗎?我相信,我遇到了一個人,他跟致南長得很像很像,我以為又見到了他。我想抓住他,不想跟他分開。”
“你第一次懷孕是因為他?”
“是,為了他我什麽都願意,可是他知道我懷孕後就消失了,哈哈……他消失了。”方順清抹掉眼角流出來的淚,“他竟然消失了……”她喃喃自語,“他不是致南,我知道,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
過了好一會兒,蕭景赫道:“說說你是和孫雙民吧。”
“他?”方順清陷入回憶,“我見到他是面試的時候,起先我以為認錯了,面試出來後,他追上了我,問我是不是方順清。他又t讓我想起了致南,我的心又開始痛,我以為我忘記他了,原來只是藏的更深了。
其實我很讨厭孫雙民,他總讓我想起致南,可我又想見到他,因為每次見到他,我就能想起從前,好像致南還在一樣。
雙民問我為什麽結婚,如果沒有結婚,他就娶我,他說他想代替致南照顧我。可是晚了啊,我有孩子了,嫁給了張季生。
我知道我該遠離雙民,可我又想接近他,只要他接連幾天不跟我講話,我就受不了,我會千方百計的找他講話。他也知道不該跟我頻繁聯系,他會不理我,然後又瘋狂地跟我打電話,哈哈……我知道他放不下我。
我會在張季生面前,故意講孫雙民,我知道他會嫉妒,他越是嫉妒,就越是在乎我。我想讓人在乎我,只有這樣我才覺得我還活着。我是不是很變/态?哈哈……”
方順清大笑,眼神裏流露出有怨恨,“孫雙民竟然背着我去相親,還給我結婚喜帖,我真想到他的婚禮上搗亂,告訴她妻子,孫雙民根本不喜歡她,他喜歡的是我!
他以為結婚就能強迫自己跟我斷了聯系,不可能的,他跟我一樣,有心魔,我們的心魔是餘致南。
你們說郝井元沒有辦法人事,孫雙民能好到哪兒去!他沒有辦法跟王夢做那事,他一碰到王夢就惡心。”
蕭景赫和阮晴暗驚。
方順清看到他們的表情,又大笑起來,“王夢根本沒有病,也不是不能生育,而是孫雙民根本沒有碰過她。你們了解那種痛苦嗎,一個女人,無法引起男人的興趣,對于女人來說,是一種恥辱。
王夢就是這樣,她喜歡孫雙民,她想跟孫雙民親近,可是一到了關鍵時刻,孫雙民就退縮。她想征服孫雙民。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她只能想出不能生育的主意,假裝去看病。
本來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維持下去,是張季生母子打破了平靜。他們到單位裏鬧,傳到王夢的耳朵裏,她才知道我的存在。
她不知道我和孫雙民的過去,可她知道孫雙民心裏有我,為了杜絕孫雙民和我聯系,她用自殺威脅孫雙民離職,孫雙民這個慫貨竟然妥協了。
她以為這樣,我們倆就不聯系了,不,她錯了,孫雙民離不開我,每隔幾天我們就要見一次面。
我決定離婚後,我們見面就更頻繁了,孫雙民幫我找律師,替我出主意,他甚至說等我離完婚,他也離婚,他要跟我生活在一起。
有一次忍不住,我們倆發生了關系。哈哈……我就知道,孫雙民的心裏只有我。王夢這個蠢貨,她再怎麽自欺欺人,孫雙民的心裏還是沒有她。
我不知道王夢是不是知道,從那之後,王夢就變了,她像幽靈一樣盯着孫雙民,說風涼話,諷刺他,監視他,甚至威脅他,要是不跟我了斷,她就把我們的事放到網上,讓所有人都知道。
孫雙民又慫離開,他害怕身敗名裂。他很滿意現在工作,薪資高,待遇好,若是他的名聲臭了,就再也找不到這麽好的工作了。
孫雙民忍受着王夢,可我不想慣着他,我跟他說我要找個男人結婚,我故意刺激他。
孫雙民讓我等等,他說等他搞到錢了,就帶我離開這裏。可我等不及了,我需要男人,我跟張季生打了三年官司,我需要個男人安慰我。
有人介紹郝井元給我,他一臉老實相,是最容易掌控的那種,尤其他看到我時,露出的那種癡迷的眼神,讓我覺得一定能拿捏他。
我們很快結婚,我故意給孫雙民請柬,讓他參加我的婚禮,讓他看着我和別的男人親熱,他受不了了,他求我離開郝井元,要我跟他走。
他投了一大筆錢到股市,他說他有內部消息,等股票賺了錢,就離開這裏。可是他虧了,七十萬全虧進去了。他不死心,想把錢賺回來,到處借錢,又投了五十萬投進去,又虧了。
孫雙民崩潰了,他瘋了!他把主意打到了王夢身上,他說他早就厭惡透了王夢,厭惡她滿臉的油光,厭惡她越來越胖的身材,偏偏王夢還要跟他親熱,他實在受不了了。
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王夢整天疑神疑鬼,查他的手機,跟蹤他。只要他跟女人說話,她就像點燃的炮仗,質問他們什麽關系。
他早就在計劃了,兩年前給車子買了自燃險,還給王夢買了意外險,兩樣加起來有不少的錢。他要我幫忙,只要成了,錢分我一半,這怎麽可能,我還有欣欣,我沒有答應。”
阮晴頓住,沒有答應?她去看蕭景赫,他的眉心蹙起,嘴唇緊緊抿着,他等待着方順清接下來的話。
方順清嘆息,“如果我一直不答應該有多好……王夢這個蠢貨,非要挑釁我!她跑到我的單位找我,警告我離孫雙民遠點,要不然她就去欣欣的學校鬧,讓所有人知道欣欣是個私生女。
欣欣是我的底線,她怎麽對我,我無所謂,但她不能傷害欣欣!我同意了孫雙民的計劃。孫雙民說12號王夢要假裝去看醫生,這是個機會。
12號下午,我在她去醫院的路上等她,她看到我果然停下了車,她怨恨地看着我。我笑着對她說,我也要去看醫生,讓她載我一程。
她不肯,我就騙她說我可以告訴她,有關我和孫雙民的事,她就讓我上車了。那條路上人很少,根本沒有攝像頭,我趁着她不注意,用毛巾捂住了她的嘴。
孫雙民在毛巾上倒了乙/醚,他說他跟着電視上學的,這東西能讓人昏迷。
王夢果然昏迷了,我按照孫雙民教我的,把車子的線抻出來,接在一起,又用打火機點燃,車子很快燃燒起來。火越來越大,沖天的煙霧,烤的人渾身發燙。火很快吞沒了王夢的身體,我聞到了人肉燒焦的味道。
我害怕了,沒命地跑起來。”
方順清聞了聞手,好像味道還在,“我回到家,把衣服扔了,洗了很久的澡,才沒有那股味道。郝井元問我去哪兒了,電話打不通,欣欣一直在找我。
我跟他說單位裏太忙,顧不上。他看我的眼神很可怕,他說他知道我幹了什麽。
晚上的時候,他壓着我的身體,在我耳邊說,我知道你殺人了。我當時吓壞了,他怎麽會知道?郝井元說,我幹的什麽事他都知道,我不信,他準确說出了我上次和孫雙民見面的時間,他監視我!我突然理解了孫雙民,原來被人監視這麽可怕。
郝井元說他會替我保密,只要我跟孫雙民斷了關系,永遠呆在他身邊。可他太可怕了,我假裝答應,第二天,就帶着欣欣去了方順柔家。
我想了一夜,明白過來,郝井元一定是在我的手機裏裝了竊聽軟件。我趁着去買醬油的時間,到附近的手機店裏買了一部新手機,我用新手機給孫雙民打電話,告訴他,郝井元都知道了,現在該怎麽辦。
孫雙民說一切交給他,他讓我用原來的手機給他打電話,假裝吵架,麻痹郝井元,讓他以為我們馬上就要分開了。其他的,他會做。
我猜到了他要怎麽做,王夢已經死了,再死個郝井元沒有什麽大不了,他還能拿走郝井元的錢。我故意在方順柔家玩得很晚,在方清柔家留宿,就是為了給孫雙民機會,也能洗脫我的嫌疑。
可當我看到郝井元屍體的時候,我後悔了,我不該答應孫雙民。什麽遠走高飛,無論走到哪裏,我們的手上都有兩條命,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