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歸家

歸家

沈楠見到他恍然想起什麽,“你的木墜,你是來找那個的吧,我幫你收起來了,你等會兒,我去拿。”

不待蕭承鈞說話,她已經跑進了後堂。不多時手裏拿了木墜出來,“大抵是那天你救我的時候掉在藥簍裏的,還好沒有掉在外面,”她将木墜遞出去,蕭承鈞卻沒有接。

“這是我自己沒事瞎雕的,若是姑娘不嫌棄,就送與姑娘了。”

沈楠驚訝擡眸,“可是這個很貴吧,我們掌櫃的說這是紫檀木……”

“我與姑娘也算有緣,何況我府裏……”此話一出他就意識到不對,忙改口道:“我家還有很多,我自己再雕一個就是了。”

沈楠便先将木墜拿在手裏,她問起對方的來意,“公子既不是為了木墜而來,那是——來抓藥嗎?”

蕭承鈞笑着搖頭,“只是路過,想起姑娘說過在這裏當大夫,便進來看看。”

女子點點頭,瞥見手裏的木墜,好奇心作祟,她指着上面的字符給男人看,“這是外族的字符吧?是什麽意思?”

“這是回祁的字符,寓意的話……是漢話裏的平安康樂。”

是個好意頭呢,她不好再推辭。想了片刻,便擡步走至看診處,招呼男人過來坐下,蕭承鈞沒多想便坐了。沈楠将木墜放入懷裏,和他隔着小案也坐下來,道:“把手伸出來”。

他不明所以,遲疑着伸手,“作什麽?”

“我不能白拿你的東西,不過我也沒什麽可送你的,就免費為你看診一次罷,”女子狡黠一笑。

蕭承鈞覺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緊接着,女子微涼的指尖搭上他的腕,他屏住呼吸。

沈楠仔細看診,不多時她皺起眉頭,“你的脈搏怎地跳這樣快?往日裏也這樣嗎?”

男人別開臉看向窗外,“我不知道。”

Advertisement

女子起身走至他跟前,一會兒翻翻他的眼皮,一會兒又看看他的舌頭。一頓操作下來,她才注意到蕭承鈞的臉已經燙到能烤地瓜。

沈楠直起身來去藥櫃抓藥,“我先是大夫,才是女人。若世人都因着‘男女授受不親’而羞于問診的話,世間不知要多多少病痛。”

蕭承鈞忙跟着起身,快步走到櫃臺前行禮道:“姑娘說的是,是在下狹隘了,還望姑娘不要怪罪。”

沈楠将幾味藥材包好,看着面前一本正經的男人好笑道:“我也是随口一說,你又沒做什麽,何來怪罪。”

她将藥包遞過去,“有些肺燥氣虛,不過是秋天常有的毛病,沒什麽大礙。每天一副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晨起後喝。”

蕭承鈞接過藥,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櫃臺上。

女子佯裝惱怒地瞪大眼睛:“不是說了嗎,這次給你免費。”

他便又麻利地将那一錠銀子從櫃臺收回,“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木墜也送了,病也看了,沒有別的理由能夠再留下來了,蕭承鈞想。好在他剛一轉身,就看到了剛才自己提進來的兔子宮燈。于是用眼神示意沈楠,問道:“要幫你挂起來嗎?”

沈楠看看那憨态可掬的宮燈,又指指自己,“給我的嗎?”

男人颔首,“路上看着漂亮就買了,我也不好帶回家去。”

“為什麽不能帶回家?你喜歡的話就帶回去啊。”

“我家裏從沒有這些東西的,我……母親覺得這是不務正業。”

“從沒有?”沈楠重複着他的話,“你小時候也沒有這些玩意兒嗎?”

蕭承鈞搖搖頭,重新在桌邊坐下,凝着宮燈道:“沒有的,我是庶子,不怎麽受父親待見。”

“那……你母親呢?”

“我母親并不受寵,便一直憋着一口氣,希望我能出人頭地,因此對我甚為嚴格。”

沈楠輕嘆一聲,不禁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感。她踱步至蕭承鈞身旁坐下,“我父母倒是很恩愛,也很疼我,不過——他們都去世了,在我還小的時候。”

“那……後來?”

“後來我被送到姨母家,姨母對我很好,可惜她也是沒幾年就去了。不過好在我還有表哥表姐,我在他們的庇護下平安長大,他們成了我最親最親的人,”她托着下巴慢吞吞說完。

蕭承鈞明白雖然沈楠說的雲淡風輕,但內裏有多少苦楚,恐怕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他竟不知她身世如此。

“所以啊,”沈楠擡手拍拍身邊男人的腦袋笑道:“人只要活着就會有好事發生的,你看你現在長大了,不就能自己買宮燈玩了嗎。”

男人哭笑不得,最後卻還是正經道:“你說的頗有道理。”

女子從椅子上跳下來,提起宮燈,“走吧,幫我挂我們店門口,你什麽時候想看就過來看。”

蕭承鈞搬了長凳跟到門前放好。踩上凳子準備就緒,一低頭就看見那宮燈輕輕轉着,明明滅滅的光影落在舉着宮燈的女孩臉上,襯得她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如此耀眼。他眯了眯眼睛,又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場景,那時候也是同樣的夜晚,女子也是隔着蠟燭的昏黃的光望着他。

“想什麽呢?”沈楠一句話将他喚回現實,蕭承鈞慌忙接過宮燈。

沈楠再次收到蕭焓的信,是在秋日的一個下午,她正忙着給客人抓藥,便放在一邊沒有太在意。直到晚飯過後收拾妥當,她才坐在自己的屋內就着昏暗的燭光将信打開。

緊接着,她猛然坐了起來,動作大到差點掀翻凳子。她慌慌張張地跑到堂屋門前,“芸娘!我要出門一趟!”

屋內婦人擦擦手探出來,“這麽晚了你去哪啊?”

“我……我得進京一趟。”

芸娘拉住她,“這個時候渡船都停了你怎麽回去?”

沈楠來不及想那麽多,只顧着要往外跑,芸娘這時注意到她手裏攥着的信,“是不是家裏出什麽事了?你先等會。”接着她轉頭沖大門外劈柴的男人喊道:“阿平!你去劉四家叫他再擺一次渡船送阿楠進京!”

沈楠在王府前面一個拐角匆匆下了馬車,貼近牆角偷偷往門口張望着。突然間,她被一只手扯向旁邊的陰影處,她駭了一跳剛要掙紮,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是我”,是淮青。

“你跑出來了?!那蕭焓是不是已經發現——”沈楠急切地抓住她道。

“是,現下整個王府的人都在找你,”淮青打斷她道。

沈楠大腦飛速運轉,她該怎麽跟蕭焓說?蕭焓會不會生氣?肯定會生氣的吧?

淮青在旁道:“要不跑了算了。”

沈楠擡眼瞪她,“整個鎮北侯府的人都不要活了。嫁入皇家的女兒若是跑了,可是要牽連整個家族的,”她說完這句話轉身就往王府走去。

桑淮青一把将人拉住,“他……不會打你吧?”

“不會……你放心,蕭焓不是動粗的人,”沈楠握了她的手道。

沈楠還未及走進王府,等在門口的燕娘就小跑着迎了上來,“王妃回來了!”兩個人一齊往府裏走,燕娘小聲道:“王爺早一個時辰就回來了,派了好些人手出去找,眼下正生氣呢。”

她磨磨蹭蹭的跟在燕娘後頭往裏走,雖說安慰淮青時說的堅定,但她也從未見過蕭焓生氣,當下不免有些忐忑。

一轉過影壁,沈楠就瞧見一個長身玉立的人背身站在前院裏,身上的甲胄都沒卸,她心裏更加過意不去。

正糾結如何開口認錯,一道溫柔的女聲插進來,“姐姐,你去哪兒了呀,怎麽這樣晚才回?大家都擔心的不得了,王爺連身邊的近衛都遣出去尋你了。”

沈楠暗自诽謗:就你話多。不過她也确實無可辯駁,正準備咬咬牙先跪下去,蕭焓終于開了口。

“李叔,把遣出去的人都叫回來,大家也都散了吧,”蕭焓說完這話側頭對沈楠冷聲道:“你跟我進來。”

她邁過了書房的門檻停住,不敢再進一步,只是觑着男人冷硬的面色不敢吭聲。

蕭焓像是氣極了,冷笑一聲,“王妃這樣子是不覺得自己有錯?”

“有錯……我擅自出府有錯。”

男人着手解身上的甲胄,“說罷,做什麽去了。”

“你不在府裏,我悶得慌……就出去逛了逛,”沈楠說着上前要接他褪下來的臂縛,卻被男人擡手拂開了。蕭焓将臂縛撂在桌上,擡手一揮,房門哐一聲合上,她跟着心裏一驚。

“怎麽出去的?這又是第幾次偷跑出去?”

沈楠心下計較,說第一次的話他肯定不信,于是垂首道:“就兩次,這是第二次,我從後院翻牆出去的。”

男人看着她默了默,女子一身窄袖棉布衣裙,像是為了幹活方便,頭發全部高高挽在發頂,只用豆青色的發帶綁了。他上前一步,伸手繞上女子垂在頸側的發帶,更加濃烈的中藥味撲鼻而來,“去哪了,經過哪條街,穿過哪條巷子,說明白點。”

沈楠啞口無言,面對男人的咄咄逼人,她不忿擡頭道:“你審我?”

“走之前我跟你說過什麽,出門的時候務必讓近衛跟着,你呢?”蕭焓直起身子,連帶着手中的發帶輕輕一扯,女子滿頭烏發陡然散落,他又湊近了來,一字一頓道:“本王要聽實話。”

“你還不是在監視我!我去哪了、幹了什麽近衛還不是會分毫不差的告訴你,我就是不要別人跟着!我就是要一個人出門怎麽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