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典

第5章 大典

确定人已經走遠,林昭昭緊繃的身子松了下來,快要蹦到嗓子眼的心也慢慢平複。

他本有些懊惱自己的臭脾氣,但冷靜下來,又感到無比慶幸。

幸好他打斷了這段巫山雲雨的前戲,不然今晚真讓那蠻子得逞近了身,他替姐遠嫁的事必将暴露無疑。

雖然在上一世旭烈格爾完全沒有介意他冒名頂替的身份,但當時他和旭烈格爾也已經相處有将近一年的時間了。

時機不同,林昭昭沒有把握。他無法确定這時的的旭烈格爾是否能夠容忍他與林府的欺騙。

這件事林昭昭曾經是不在乎的。他當時日日寡歡,自己生死都沒放在心上,根本無所謂旭烈格爾知道真相的反應。

但如今不同,上天好不容易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林昭昭很珍惜。

不僅僅是為了改變旭烈格爾的命運,他還要改變自己的結局!

這一世他林昭昭說什麽也要努力活出一個人樣來。

***

旭烈格爾沖出氈包,直奔營地外的諾爾河水。解去身上裘皮,直到冰冷的水流沖去內心的燥熱,男人才緩緩從水中站了起來。

一聲嗤笑的聲音從河岸傳來:“真是丢人啊,草原最厲害的勇士竟然連一個女人都降服不了,幹站在河邊傷神。”

旭烈格爾擡頭,一個同他有三分像的英氣少年正手握馬鞭挑釁地望着他。

不看也知整個血狄族裏敢對首領說話如此不敬的,只有他的弟弟,沙拉裏格。

旭烈格爾大步上岸,甩去身上的水珠,并沒有理會少年的尋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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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卻不依不饒,調侃譏諷的話愈發過分:“怎麽說我也是你的兄弟,不如我替你教訓教訓她。”

兩人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沙拉裏格卻常常愛與自己的哥哥作對。

在大夏王朝長久的壓迫,曾經繁盛的血狄王族血脈早已所存無幾。旭烈格爾的父親與母親皆死于十五年前的一場部族偷襲中。

沙拉裏格的生母雖然僥幸逃過一劫,但沒過多久也在傷痛中病逝了。沙拉裏格想要為父母複仇,但當時血狄勢單力孤被旭烈格爾打傷,強行攔下。

因為此事兄弟生出間隙。再加上沙拉裏格母親別妻的身份,族裏有不少對沙拉裏格血統質疑的聲音。

這也讓沙拉裏格對自己優秀的哥哥更加怨恨,總想找着機會與旭烈格爾作對。

由于沙拉裏格年紀還小,作為兄長旭烈格爾幾乎沒有同這個叛逆的弟弟計較過。

但是今日對方這話已經觸碰到旭烈格爾容忍的底線了。他眉頭皺起,眼神冷冷望向沙拉裏格。

沙拉裏格全然沒察覺到男人情緒的變化,口中的話愈加放肆:“怎麽樣?反正你的妻子以後總會是我的妻子,這種事我當仁不讓——”

話還沒說完,一只大手已經拎起沙拉裏格的衣襟,将他整個人像抓小雞一樣拽離地面。

“你幹什麽!”沙拉裏格雙腳猛蹬,但他的掙紮落在高大強壯的身軀上就想雨點打在岩石上毫無作用。

“再對她出言不遜,即使是兄弟,我也不會饒你。”旭烈格爾緊盯着沙拉裏格的眼睛,沉聲警告。

“你瘋了!旭烈格爾!你為了個女人對自己兄弟動手!”

“好好洗洗你的嘴。”

接着不管沙拉裏格又喊了些什麽,他擡手将人扔入寒冷刺骨的諾爾河水裏。

走回部落的紮營地,火光裏有烏青色的煙霧升起。無頭的羊羔被來回炙烤着,外表滲出熱油來噗呲作響。

“首領,我們正在為您明日的宴席做準備。”那名血狄女子見到旭烈格爾跪在地上。

聞着烤羊肉的香氣,旭烈格爾忽然想起氈包裏的人晚上并沒有進食,于是向女子要來了分肉的鐵刀。

“首領?您是餓了嗎?”

旭烈格爾沒有應聲,熟稔地劃開羊頸後面最嫩的肉塊,置于金盤中。

端着羊肉走到氈包外,正好碰見了蹲着在外面守夜的蘇合,旭烈格爾便将烤好的羊肉遞給他,用大夏話說:“送進去。”

蘇合一怔,有些哆嗦地接過。他從沒見過旭烈格爾這樣高大強壯的人,面對面站着,竟要完全仰起脖子才能觑見對方的表情。

原先蘇合還想要是東窗事發了,他拼上性命也要幫自家少爺攔住旭烈格爾這煞神。

誰想眼下對上了正主,他什麽都還沒做呢,已經頭皮發麻,不敢亂動,只能小聲應下。

氈包裏林昭昭正對着燭燈洗去臉上的妝粉,就聽見蘇合端着金盤走進來了。

“少爺,這是首領命我送來給你的。”一想旭烈格爾可能就站在不遠的地方,蘇合聲音都有些顫。

林昭昭看着盤子裏煙色濃重的羊肉,知道這是草原上比較高級的美食了。

只是他不喜歡羊肉,就如上一世,一聞到肉上沒散去的血氣腹中就忍不住抽痛。

林昭昭雖然捂着口鼻不舒服,但想到旭烈格爾被趕出去還能惦記到自己餓不餓的心意,還是努力吃下去了些。

至于剩下的他都給了蘇合食用。

“他……首領人呢?”

“不知道,可能就在外面。”

擦去唇邊的油水,林昭昭站起了身,悄悄掀起厚重的氈門,遠遠就瞧見火堆邊獨坐的背影,心裏不由感到一絲溫暖。

“少爺,天色不早了。”蘇合輕聲喚着。

“嗯。”在蘇合的伺候下,林昭昭解開繁瑣的衣裳。

“沒想到這草原的床榻比林府的還要軟。”幫林昭昭鋪床的時候,蘇合都感到驚訝,他沒想到這些草原人不僅給少爺準備了暖和的皮子,竟然還有摸起來滑溜的緞子被。

“是嗎?”

“是啊,至少這被子比老爺房裏都要好啊。”

這張床榻林昭昭早就睡慣了,今天聽蘇合說起,他才發現自己生活起居中處處都有旭烈格爾對他的關心體貼。

只可惜上一世的他眼盲,心更盲。

一路車馬勞頓林昭昭躺下沒多久就睡着了,不知是不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這一覺他睡得尤為踏實。

第二天醒來,林昭昭神清氣爽,面色也好了不少。倒是蘇合眼下一片烏青,顯然是提心吊膽了一晚上。

這時有人走進了氈包,一個血狄的女人抱着圓圓的黃銅鏡來到林昭昭身邊。

“高貴的主人。”她梳着兩條長辮,面頰泛着健康的紅色,身材比中原的女人要壯實許多。

“我叫阿古蘇,奉首領的命令,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您的貼身奴仆。”女人将銅鏡放在林昭昭的面前,“今日部落為您與首領準備了盛大的宴席,還請讓我為您梳發。”

“她在說什麽呢?”蘇合聽不明白。

在草原生活過十年,林昭昭其實是聽得懂大部分的血狄語的。

但他沒有應聲,微微颔首,坐在椅子上任憑女人觸碰自己的長發。

“您真是漂亮啊,皮膚比草原冬日的飄雪還要白淨,頭發比阿諾河的河水還要柔順。”

“自古美人配英雄,旭烈格爾能娶到您這樣美麗妻子,真是他的福氣啊!”

聽到女人的誇贊,林昭昭只裝聽不明白,在銅鏡前無聲笑了笑。

這女人林昭昭認的,上一世旭烈格爾也是在這個時候将她送了過來。

只不過那時他知道自己還要抛頭露臉和那蠻子舉行一次婚禮,整個人想死的心都有了,所以沒給一點好臉色,直接将人給轟了出去。

他記得阿古蘇曾經侍奉過旭烈格爾的母親,也是看着旭烈格爾長大的仆人。

既然是旭烈格爾安排來的,人自然是不會有錯。

在林昭昭的印象裏,這個血狄女人性格開朗直爽,對部落對首領都是忠心耿耿的。

“主人,旭烈格爾是我們血狄組的首領,是草原尊貴的黃金血脈,真正的勇士。您別看我們首領二十五歲像孤狼一樣,在戰場上殺敵連眼都不眨一下,可他是會疼人的。您嫁給他,他肯定會讓您成為整片草原最幸福最榮光的女人!”

林昭昭聽得有些尴尬,耳廓悄悄發紅。

旁邊蘇合則聽得一頭霧水,殊不知等會兒他家少爺還要在這草原上再風風光光嫁上一遍。

草原上已經喧鬧起來,族人們喊着整齊的號子,恭迎他們的王蹬上白鬃黑馬。

在族人們震天的歡呼聲中,旭烈格爾高舉起綁着紅色綢緞的弓箭,然後背于身後。

族中老者将祭天用的酒碗遞給旭烈格爾,旭烈格爾供奉三下,将酒水澆于馬頸。

林昭昭在阿古蘇的攙扶下走出氈包。這次他換上了草原上的紅色羊皮長袍,戴上了彩色氆氇鑲邊的金花帽。

不少血狄族人都看直了眼。

昨天娶親隊伍回來的時候已經太晚,天色昏暗,大部分的血狄人都沒有看清林昭昭的容貌。

“這就是大夏的女人嗎?這皮膚看起來比最上等的綢緞還光滑。”

“真是美極了!什麽時候首領能帶着我們打進大夏?我也想要大夏的女人做妻子。”

“這女人比其其格還要漂亮!沙拉裏格你什麽時候也能和你哥一樣娶一個這麽漂亮的女人啊!”

“他旭烈格爾有的,我沙拉裏格遲早也會有的。”歡鬧的人群裏,編發的少年安靜地坐在席位上。聽着弟兄們調侃聲,神情陰鸷憤恨。

他盯着人群裏那一抹鮮豔的紅袍,悶頭喝光了手裏的酒水。

林昭昭被阿古蘇攙扶着,臉兩側細長的珠鏈一步一晃,在陽光下閃得旭烈格爾心裏癢癢的。

這就是他的妻子,不像他自己皮糙肉厚、五大三粗的,完美無瑕得就像是用最透最水的玉石雕琢出來的。

這樣矜貴的人肯跟着他,自己以後定要仔仔細細護着,萬不能讓任何人傷着一星半點。

察覺到男人那雙深邃溫情的眼眸,林昭昭立刻垂下了睫毛,将眼神錯開。

兩人并肩走在白色的長毯上,走向草原王庭。

白煙袅袅。

大巫站在火堆邊用血狄語高呼:“拜天父,拜地母——”

兩人單膝跪地,雙手高舉,再放于膝上,在衆人的注視中彎下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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