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身上的“毛絨”挂件
第58章 身上的“毛絨”挂件
夜色裏, 瀝青的道路旁邊,樹木倏地被雪壓彎,枝丫簌簌地墜落細碎的雪花。
地面上留下一道轍痕, 車輛打了個圈, 就原地熄火了。
四下恢複了空蕩寂靜。
車廂內空間逼仄,光線微弱,時風眠呼吸不由得放緩了, 雪的冰冷幹淨氣息,悄然湧了進來。
賀蘭毓凝望着她, 漆黑瞳仁裏,折射出些許冷光。
時風眠心裏有種怪異的感覺。
“沒事了。”她垂着眼眸,對賀蘭毓說道。
“嗯。”
方才車身不穩, 兩人緊貼在一起, 行動間有些困難, 賀蘭毓手放在她背後,這時候動作不着痕跡地松開了。
時風眠身體微頓,接着回到了位子上。
圍巾的流蘇拂過賀蘭毓手背, 伴随着影子從身前剝離, 留下一段柔滑的織物觸感。
時風眠低頭,理了理淩亂的衣擺。
“陳姐,怎麽回事?”她掀起眼皮,問道。
陳姐打不起火,神色也有些焦急, 轉過頭說:
“前面路段在搶修,可能是風雪沖垮了路障, 我沒有看清楚……時總,我下去看看。”
Advertisement
時風眠輕點頭, “注意安全。”
于是,陳姐就打開車門,出去了。
時風眠收回視線,就發現賀蘭毓在觀察自己。
她看着對方的眼睛,幾秒過後,想起方才還沒回答的問題。
“事故發生的前一天晚上,你心情不好,我們見面不歡而散。”時風眠向後靠在椅背,語氣認真謹慎。
這句話沒有錯。
只是,賀蘭毓神情思量一瞬,繼而問道:
“我們吵架了?”
時風眠視線落在她身上,頓了頓,随即點頭。
她看向車窗外,夜空飄落細雪,道路盡頭只有一盞孤零零的路燈。
在對方目光注視下,她輕嘆了一聲,說道:
“你打算跟我離婚,我沒同意。”
話音落,賀蘭毓神情微怔。
對于争吵的原因,她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此刻,記憶與現實的情感,出現了微妙的割裂感,不知出于何因,只是在賀蘭毓心間停留了一瞬。
時風眠不畏懼暴露自己,而她心裏在害怕什麽?
賀蘭毓并不追究争吵的事,反而提到了另一個人,說:
“你還交代小葉做什麽事?”
“……”
時風眠目光微頓,一時間沒有回答。
“時風眠”當初因為賀蘭毓提離婚,氣急敗壞,于是買通小葉迷暈賀蘭毓,将她送到預定的房間,意圖霸王硬上弓。
但是,她們的車在路上意外發生車禍,“預謀”便不攻自破。
為了不讓此事洩露,時風眠只好給小葉封口費,勸其從此離開a市。
思及此,時風眠再次看向賀蘭毓。
她從對方的目光裏,讀懂了一分情緒,語氣篤定道:
“你想起來了。”
賀蘭毓對此不予置否。
她眉間微凝,低聲自語:“我看到都是真的?”
時風眠良久沉默。
“……”
賀蘭毓睫羽輕垂,神情難辨。
這時候,陳姐的身影從車窗外經過,不一會兒,就重新坐上了駕駛位。
“前面情況如何?”時風眠問。
陳姐搓了搓掌心,笑着說:“走不了,咱們得換條道!”
接着,她再試了幾下,終于成功發動汽車。
車輛調轉了方向,往另一條道路駛去,雖然耽誤了些時間,最後還是在十二點之前,抵達了目的地。
兩人回到家,始終沒人開口,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
時風眠脫下了外套,随手挂在衣架。
空氣裏只有衣物窸窣的聲響,然而家裏明顯除了自己,還有第二個人。
盡管一個月沒見,她以為習慣了自己的生活,但是當賀蘭毓回來了,卻并不感到排斥。
仿佛賀蘭毓和自己,都是這裏的一部分。
此時她看家裏的布置,心裏平添了一分從未有過的新奇。
因此,不由得駐足了片刻。
時風眠轉過身,就看到賀蘭毓站在對面,正靜默地注視着她。
她心裏頓時有種不妙預感。
時風眠正打算若無其事走人,就聽到對方語氣淡淡地說道:
“那件事沒有成功,你是不是很遺憾?”
“……”她心裏涼涼的,面上頓了頓,說道:
“我很抱歉。”
“只是這樣嗎?”
然後,賀蘭毓就緩緩走近。
時風眠身後抵着廚臺邊,借着頭頂暖色的燈光,她垂眸望着近在咫尺的女人。
對方神情如常,眸色隐約躍動一簇焰火。
她心頭驀地一跳,仿佛被灼燒般移開視線,卻覺得身邊能活動的空間趨近于無。
因為不占理,只能無奈接受。
“你想怎麽樣?”時風眠問。
餘光裏,她瞥見身旁挂着的刀具,折射出寒光。
賀蘭毓擡起了手,當着她的面,不疾不徐地摘下了一把水果刀。
時風眠不禁皺起眉頭,從一閃而逝的寒光裏看到自己臉孔。
她微眯起桃花眸,輕嘆道:“你就這麽恨我……”
恨不得她死。
賀蘭毓聲音頓了一下,“嗯。”
“我會原諒你,但是你該用行動表達歉意。”
時風眠精神有點緊張,聽到耳朵裏,這句話自動變成:你該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她的視線緊盯着賀蘭毓的手,對方倏地将刀收回。
半空中,時風眠握住了她。
“啪嗒”水果刀脫手,掉落在旁邊的地上。
室內分明暖氣足夠,一剎那,時風眠感受到一股無法形容的冷意,因此力道不由得加重了些許。
賀蘭毓猝不及防,忽然被她拉進懷裏。
溫熱的香氣鑽入鼻尖,入手即是堅韌、柔軟的身體,她的臉頰觸碰到時風眠身前,甚至能聽到胸膛裏清晰的心跳聲。
咚咚咚。
賀蘭毓神情微愣,竟然不知是她,還是自己的心跳。
錯亂之間,又仿佛常常重疊。
周遭陷入了一片寂靜。
時風眠知道過去的“污點”,不好解決,更不希望是以如此極端的方式。
如今,對方已經知道很多事情。
這段關系千瘡百孔,修修補補,仍然是禁不住細看。
此時她的心情五味雜陳,還要看着賀蘭毓,以防突然對方還有後招。
只是,暖黃色的燈光籠罩裏,餐具和櫥櫃蒙上了溫馨的色彩。
因為夜色靜谧,又平添了一分朦胧。
她的視線逐漸凝滞,對方烏黑的發頂,長而微卷的發絲似乎也在發光,身體炙熱的溫度令人不知不覺卸下心防。
一分鐘、三分鐘……十分鐘過去了。
賀蘭毓趴她身上,竟然不起來了?
時風眠表情有點僵硬,因為發現對方在身上輕蹭了蹭,然後又突然假裝沒有做過,一動不動。
好像身上多了個“毛絨”挂件。
她隐約覺得不對,等了一會兒,結果感覺對方蹭到自己腰間,有意無意地掠過敏感的地方。
時風眠忍不住,伸手按住賀蘭毓肩膀,稍微用力拉開距離。
對方有些許失神,擡起眼眸。
“你這是違法亂紀,會葬送自己的下半輩子。”時風眠說。
賀蘭毓眼底浮現疑惑,不禁低聲自語道:
“給我削個水果,榨果汁,有這麽嚴重嗎?”
“……”
空氣頓時有幾分凝固。
時風眠看着她一會兒,恍然間意識到誤會了。
她需要付出行動,表達自己的歉意,比如親自給賀蘭毓榨果汁。
“還有嗎?”她不禁失笑,問。
賀蘭毓眸色深邃,忽然湊到她耳畔,低聲呢喃道:“答應我三件事。”
時風眠點了點頭。
只要不是原則性的事情,都可以為她做。
賀蘭毓眼底泛起一絲笑意,視線在她頸間流連,片刻後,還是從她身上起來了。
時風眠不禁心裏松口氣,轉身老實去削蘋果。
兩分鐘後,她就給對方榨好了果汁。
賀蘭毓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喝完了。
從她的表情來看,應該是很滿意的,時風眠見狀不由得放寬心。
今晚完成了第一件事。
只是,兩人各自回房之前,對方卻停下了腳步。
賀蘭毓問了她一個奇怪的問題。
“家裏有沒有儲物室?”
時風眠以為她是想存放音樂設備,便回答道:“外面有幾間空着,你要用的話,我讓管家明天清理出來。”
走廊的光線暗淡,對方神情晦澀不明。
“看不見的地方。”
時風眠沒聽清,“什麽?”
賀蘭毓卻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輕搖了搖頭。
這段對話到此為止,時風眠看着她的背影走下樓梯,神情若有所思。
若是看不見,自然日光也照不到,時家裏有這種地方嗎?
她不禁環視四周,家中面積不小,複式的建築裝潢,一條條冷清的走廊,還有多數漆黑的窗戶。
因為有管家和一幹傭人,顯得不那麽死氣沉沉。
時風眠只是略作思索,便沒有太深究,徑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接下來,幾天的時間裏。
時風眠給葉禧安排妥當,對方也在不久後離開了a市,免去了安家的暗中追查。
不過,慈善晚宴上發生的事情,因為解文萊封鎖得當,只是在圈子內流傳,并沒有被外界的媒體知曉。
而且沒看到安方儀露面,聽說安江籬被關在家裏,修身養性,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是出不來了。
生活又回歸平靜,忙忙碌碌過着自己的日子。
只是,時風眠隐約感到一絲異樣。
因為最近的幾天,時家的氛圍與從前有些不同,明明還是一樣的相處模式,卻莫名有些令人難以捉摸。
賀蘭毓看她的眼神,還有這兩天的行為,都有點說不出的古怪。
那是一種細思極恐的考量、包容。
時風眠有點心裏毛毛的,宛若在對方眼裏不着寸縷,精神的形狀已經被看得清清楚楚。
這一天,她心裏充滿疑惑,不過賀蘭毓要求她做第二件事。
——做飯。
于是,時風眠沉默地去做飯。
她看上去沒做過飯,其實成品賣相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