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有沒有半分真心
第60章 有沒有半分真心
“還沒找到嗎?”時風眠見她遲遲未回, 于是起身過來查看。
她視線落在賀蘭毓身上,接着便看向那扇“憑空”出現的門。
方才的聲音,便是出自這裏。
因為尚未痊愈, 她的面色有些蒼白, 此時半倚靠在一只櫃子旁,輕咳嗽了一陣,脊背微微顫抖。
仿佛下一秒就要虛弱得厥過去。
她忍不住用餘光瞄, 就看到賀蘭毓走了回來。
對方擔憂地扶住她的手臂,冷香混合着溫熱氣息, 低聲說:“我放起來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時風眠柔弱無骨,半邊身體都靠在她身上。
她的額頭抵在對方肩膀, 吐息極近, 佯裝疑惑地看向對面的門, 問道:
“這是……”
然後,她就對上一雙清淩淩的眼眸。
賀蘭毓神色淡淡,問道:“你不知道這個地方嗎?”
“……”
真的不知道。
但是, 她覺得否認可能顯得虛僞, 因為這本來就是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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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沉默了片刻,時風眠神情微頓,回憶了一會兒,說道:
“我記得家裏有些房間,也有這樣的暗室, 太多了……我也分不清都有什麽。”
她的語氣聽上去,似乎是房子本來就有的, 如今閑置已久。
時風眠告訴她,這裏面只是類似“隔間”的地方, 放着一些平時用不上的物件。
說完,她便準備轉身離開。
賀蘭毓卻沒有動作,而是說道:
“我聽聞你有收藏的愛好,存放了不少畫作藝術作品,你能帶我去看一看嗎?”
時風眠握着她的手頓了頓,神色有一絲遲疑。
這句話說得沒錯,但是……
她回過身望向對方,感覺掌心的溫度,比自己涼一些,卻格外的柔軟細膩。
時風眠心頭一軟,态度默許。
因為被賀蘭毓意外發現,今天就躲不過去了,再拉扯會顯得更可疑。
她走在前面,打開了牆壁的燈開關。
暗室裏頓時充滿亮如白晝,迎面而來是些許木質腐朽、沉悶氣息,時風眠腳下略微停頓。
接着,她感受到左手的溫度。
她牽着賀蘭毓的手,徐徐走下了臺階。
時風眠面色不動,心裏卻有些許緊張,因為連自己都不知道裏面有什麽。
映入眼簾的是純白色的空間,每隔一段距離就有牆壁阻隔,如賀蘭毓所說的那樣,裏面确實收藏了不少的畫作書法。
乍一看去,還有畫風詭異的面具,奇形怪狀的獸骨藝術品。
時風眠看完之後,心中卻沒有松懈,反而油然而生出一種不适感。
這跟她第一次走進原主房間,那種感受極其相似。
恰在此時,她發現賀蘭毓不知去向。
她已經出去了嗎?
時風眠心中想着,便轉身打算循着原路返回。
忽然,她看到一面牆上的身影,不禁頓住了腳步,便看到賀蘭毓在前方駐足。
對方仰頭看着牆壁,神情顯然有些錯愕。
時風眠心中一沉,當看到裏面的東西時,連呼吸都凝滞了幾分。
正面牆壁表面挂滿了照片,每一張都屬于賀蘭毓,時間線從五年前開始,她畢業後在便利店打零工,在酒吧駐唱,以及在餐廳跟“時風眠”相遇,場景密密麻麻,連每天吃飯、出神、下班,任何一件小事都不放過。
恐怕賀蘭毓都不知道,自己曾經做過這些細碎瑣事。
從相遇前,時風眠就“盯”上她了。
這些照片的角度全是偷拍,毫無隐私,令人看了都感覺頭皮發麻。
不止如此,最要命的還是兩旁大刺刺擺放的東西。
各種窮盡人的想象力的小道具,花花綠綠,閃瞎眼睛,還有角落一些不知功效的瓶瓶罐罐。
時風眠:“……”
她瞳孔地震,一貫維持的表情,剎那間天崩地裂了。
這誰來了不罵一聲變态?
她感覺心頭涼了半截,如今想藏也藏不住,完完全全在對方面前暴露幹淨。
良久無人動彈,時間仿佛靜止了。
“阿毓,我……”她謹慎地來到賀蘭毓身後,伸手想觸碰她的肩膀,下一瞬對方往旁邊避開了。
時風眠的手在半空僵住,卻下意識去看她。
對方神情冰冷,似乎不願意看,視線瞥向了別的地方。
見狀,她緩緩放下手臂,心想對方此時應該很失望。
或者是惱怒、憤恨地斥責自己。
但是,空氣卻持續壓抑的靜默,比這周遭的任何事物都叫人難受。
賀蘭毓眼神冷凝,卻有一分惘然,宛若自語般低聲說道:
“你當初跟我結婚,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不是因為愛。
時風眠神情沉默,此時言語顯得蒼白無力。
她的靈魂有一瞬間恍惚,視線落在四周,眼前卻浮現着哭哭笑笑的面具,還有毛骨悚然的獸骨标本。
因為注意力集中在視覺,導致聽覺有片刻的“失靈”。
周遭陷入無止境的安靜。
視野裏,賀蘭毓與自己擦肩而過,微風拂過一绺裹挾冷香的發絲,對方隐約問了她一個問題。
“這一年以來,你對我有沒有半分真心?”
“……”
賀蘭毓眼底掠過一絲黯然,抿緊了唇瓣。
她默然地轉身離去,徒留這間不堪的暗室,以及它的唯一主人。
室內光線暗下來,陰影覆蓋在四周,莫名透出陰森冰冷之感,那些面具的表情仿佛帶了幾分嘲諷。
時風眠面無表情,打量了一會兒。
十來分鐘後,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周遭已經是空蕩無人。
她沉思了片刻,随即讓管家過來談話。
時風眠将暗室關上,沒有動它,不過旁敲側擊,居然發現連管家都不知這地方。
可見“她”藏得有多深,秘密搞了這麽個小天地。
不過,即使現在知道了,也已經沒有太大意義。
她思索了良久,想通之後,心情也恢複開始的輕松。
今夜無夢,一覺到天亮。
時風眠醒來之後,身體痊愈,也感到了從前的清爽輕盈。
她走下樓梯,發現賀蘭毓已經坐在餐桌前。
空氣有些許凝固,飄蕩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冷意。
時風眠在對面落座,舉止和平時無異。
當她出現的時候,賀蘭毓睫羽輕垂,卻始終沒有看向她。
無人開口。
直到這頓早飯結束,看着對面的女人,時風眠想起一件事。
過去幾天裏,對方都會喝果汁,于是她起身走去廚房,挑了一只飽滿多汁的橙子。
一分鐘後,她端着杯子出來。
不過,賀蘭毓卻先一步轉身,垂眸語氣淡淡道:“小虞剛才打電話給我,現在我要去一趟工作室。”
“好。”時風眠視線微頓,“我送你吧。”
“不用,陳姐已經到了。”
“……”
時風眠看着她背影遠處,站在落地窗旁邊。
賀蘭毓戴着帽子,披着白色的毛呢外套,走下了臺階,不一會兒就俯身坐上車。
車輛發動的前一刻,對方察覺了目光。
賀蘭毓擡眸看來,也看到了她在窗前的身影。
視線交彙短暫兩秒,對方先收回了視線,神情仍然一派冷淡疏離。
車輛揚塵而去,在視野裏變得越來越小。
室內陷入一種恒久的寂靜。
光線暗淡之中,時風眠低頭看着杯面,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橙汁。
目前看來,對方不再需要她表達“歉意”了。
而且,賀蘭毓甚至沒告訴她,必須履行的第三件事。
她自然也沒機會問,因此留下了一道似有似無的遺憾,壓在心頭* 。
這一整天,時風眠都待在書房裏。
賀蘭毓沒回來過,也沒有讓人轉達其他消息,據說一直在工作室裏忙碌。
窗戶旁邊的站架上,雪團子從最下面,撲棱翅膀飛到最高處的橫欄,昂首挺胸,額前一束呆毛格外精神。
它居高臨下,俯瞰着坐在椅子裏女人。
時風眠沒有在看文件,也沒有看書,而是持久的出神,眉間隐約有幾分發愁。
周身萦繞着一種低氣壓,顯得室內空氣有些沉悶。
雖然心理卸下了負擔,但是那天發生的事,賀蘭毓身為“受害者”不可能不在意。
只是,對方現在還沒有表态。
她只能靜觀其變,沒準過兩天就想到妥善應對的辦法了。
這個問題相比過去任何事,都要棘手,因為這不止涉及隐私,還摻雜了二人之間的複雜感情。
如果賀蘭毓願意揍她一頓洩憤,她是絕對不會還手的。
思緒飛散,想法愈來愈離譜。
時風眠坐得有些累了,起身從桌後出來,兀自走到庭院裏散步。
呼吸新鮮空氣,她感覺腦袋也變得清醒。
只是,一條蜿蜒的小道裏,來去僅有她自己的腳印,風拂過面頰,帶來了些許蝕骨的寒意。
時風眠略作停頓,便打算返回。
忽然,她看到有一名傭人出來,清理垃圾。
這本來稀松平常,她目光不經意掠過,看到傭人手裏的竹籃裏,是幾件舊衣服。
餘光裏,瞥見一點晶亮的光。
時風眠視線微頓,走上去看了看,發現舊衣服裏面還有一條細長的鏈條。
這是她很久前,陰差陽錯送給賀蘭毓的胸鏈。
“這是賀蘭毓不要的?”她不禁問道。
傭人見她過來,臉色有些驚詫,差點連竹籃都拿不穩。
“是、是的,昨晚賀蘭小姐說這些都是垃圾,我就挑出來處理了。”
傭人有幾分惶恐,極力澄清自己。
她注意到時風眠在看鏈條,便連忙說道:“如果不丢掉,等會兒我将它給您送過去。”
話音落,有北風往這裏刮過。
凍得人手腳發涼,連呼吸都變得輕緩,空氣沉默了一瞬。
時風眠視線凝滞一會兒,漫不經心地說道:
“她既然不要了,就自行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