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瞬息間,永遠
第78章 瞬息間,永遠
一夜無話。
當天色未亮, 空氣中透着一絲冷意,車輛駛離了度假區,在寂靜的大道上平穩前進。
半個小時的路程, 車輛穿過盤亘的山道, 兩旁的灌木叢蔥翠,晨間的清風中,微微浮動。
時風眠坐在駕駛位上, 視線落在定位地址。
然後,她打量着前方的路況, 不疾不徐地往左邊打了方向盤。
賀蘭毓在副駕駛,看着周遭風景變換。
"是這裏嗎?"她問道。
“再往前面一點,路線應該沒錯。”
時風眠抽空回了她, 看了看時間, 還有二十分鐘, 太陽就東升了。
當天空黎明,萬事萬物都變得清晰之際。
這輛車停了下來,兩人打開車門, 在平地上徒步行走。
身邊綠草如茵, 偶爾一兩只粉蝶飛過,放眼望去,地平線已經浮現了橘紅的光輝。
“為什麽選擇來這裏?”賀蘭毓問道。
兩人并肩而行,身旁的清風拂過。
時風眠垂在身側的手,掌心底下掠着長草的末端, 随手将它撥開。
“我看過度假區附近的地形圖,這裏是邊境以內, 最适合看日出的地方。”
不多時,兩人停下了腳步。
她們腳下的這座山, 不遠處有一個湖泊,碧藍的水面平靜,有幾只鳥從上方飛過。
再往前就是嚴格的邊境線,掩映在群山之間,相隔的森林蒼幽深郁。
置身與眼前的環境,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靜谧。
賀蘭毓看着遠山景色,語氣狀似不經意,說道:
“你覺得我應該做出改變嗎?”
聞言,時風眠有些意外。
她第一反應,是聯想到對方的職業,如今已經在樂壇無人出其左右。
“如果你現在感到疲憊,想嘗試另一種事業,我會支持你。”
說完,她看向了對方,“能跟我說說嗎?”
她心裏猜測了幾種職業方向,也許仍然是藝術類,或許是截然不同的領域。
因此有些好奇。
然而,賀蘭毓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晦澀難懂。
“我是指我們的關系,并不和諧。”
“……”
時風眠頓時了悟。
她們日常相處跟曾經相比,沒有很大差別,有時候熱情起來,也會很快結束。
但是,賀蘭毓不說,她就打算這麽過下去。
現在她不禁回想,上次幫賀蘭毓解決生理需求,過程中自己有沒有出現失誤。
這時候,她感覺賀蘭毓走近了。
“我做了什麽,讓你不滿意?”對方吐息猶在耳畔,低聲說道。
周遭霎時間安靜下來。
時風眠眼底流露詫異,望着對方的眼睛,逐漸讀出一絲困惑掙紮。
“我怎麽會……不滿意?”她不禁皺起眉頭,說道。
在她心裏,賀蘭毓幾乎找不到缺點。
所以,更談不上讓對方改變,這樣帶着偏見的想法。
賀蘭毓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時風眠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哪裏看出來?”
她心裏頓時開始認真,隐約覺得這件事有點嚴重。
果然,在關系緊密的時候,人都是容易産生摩擦,發生一些不可挽回的矛盾。
她心裏一緊,卻瞥見對方神情凝滞。
“那天晚上,你跟我是不是很勉強?”賀蘭毓緩緩側過臉,微不可聞地問道。
聞言,時風眠神情微愣。
二人之間緊張的氣氛,本來可能持續升級,但是這一刻卻悄無聲息消散了。
她隐約明白了,更衣室發生的事情,自己沒有如意,對方也對此産生了些誤會。
這些話再次聽來,莫名有一些幽怨。
“不是這樣。”時風眠連忙否認,說道。
賀蘭毓擡起眼眸,眼底光芒亮了亮。
見狀,時風眠情不自禁,牽住了對方的手,“跟你在一起的每天,我都很開心,當時我也很想,但是……”
不過,這番話容易讓人想到另一個原因。
“你真的是身體方面有隐疾?”
賀蘭毓複雜的眼神,透着一分決定,就算她以後都不行,也不會放棄。
時風眠不禁啞然,正了正臉色,“我身體很棒。”
此時,她覺得有些苦惱,又感到好笑。
本來只是顧慮到對方心情,卻是誤了件好事,不禁感到由衷的可惜。
“做太多,我擔心你不喜歡。”她壓了壓唇角,輕咳了一聲,說道。
風忽然間靜止了。
草地上,有落葉在半空飛旋,緩慢地凋零。
她的眼底也燃起炙熱,分明也是在忍耐,賀蘭毓看清的時候,有些許怔愣。
時風眠轉身面對她,輕勾起紅唇,“你對我有信心嗎?”
下一瞬,對方也回過身。
賀蘭毓凝望着她,輕輕颔首。
片刻過後。
時風眠上前一步,擡起手臂,掌心撫摸着她的臉頰。
“你一直都很好,不用為任何人改變。”她眸光閃動,在晨曦的微光裏,熠熠發光,又輕啓紅唇道:
“包括我。”
5點50分37秒,太陽從地平線升起。
金燦燦的光輝穿過兩人之間,她們同時轉過身,極目遠眺,望向了遠方正在發生的景象。
橘紅色的光芒慢慢暈染,向蒼白的天穹擴散,太陽的熾熱,與湖泊、群山共同彙成一幅波瀾壯闊的畫面。
只此一眼,感受生命長河裏,無數次的春和景明。
時風眠心間微動,朝旁邊看過去。
過了一會兒,賀蘭毓也看向她,眼眸染上暖金色,整個人的氣息鮮明澄澈。
仿佛經年累積的陰雲散去,重重心防卸下之後,露出的最柔軟內裏。
時風眠能從她眼裏,看到自己此刻神情。
世界變得十分安靜。
很多年以後,她還能清晰的記得,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一起看到的日出,還有對方的目光。
“你應該抱着我。”賀蘭毓說。
“好。”
時風眠眉梢染上笑意,張開了手臂,慢慢将她擁進懷裏。
賀蘭毓身體放松下來,眼睫顫了一下,聲線帶着幾分沉悶,對她說道:
“現在親我。”
時風眠低下頭,小啄了一下嘴巴。
“我都做了,你要對我說什麽嗎?”
說着,時風眠神情有些期待,笑容漸漸加深。
如果對方願意多說一些,不管是什麽,她心裏會更加高興。
“……”賀蘭毓眸光灼灼,心髒劇烈地跳動。
但是,本來一句話已經浮現心間,不知為何,最後也沒有對她說出來。
過了一會兒,空氣仍然平靜。
時風眠斂下心裏失落,面上沒有表現。
她們互相依偎着,直到眼前的光輝穩定,時風眠不禁輕聲自語:
“太陽已經出來了……”
方才的景象是瞬息間,也可以是永遠。
賀蘭毓枕着她的肩膀,眼睫輕垂,手默默放在她腰後,一點一點地環住了。
十點整,兩人從山上下來。
她們坐回車內,心情卻仍未平靜,裏面的光線暗下來。
時風眠沒有立刻開車,而是打算稍作休息。
徒步走下來,對方也有些疲倦,眼眸半垂,默契地沒有沒有說話。
時風眠慢慢抽出交握的手,低頭打量了片刻。
賀蘭毓有所察覺,掌心下空蕩蕩,頓時心裏有些不适應。
她下意識轉過臉,看着她的動作。
“有點幹燥。”時風眠将掌心翻上來,若有所思地說道。
賀蘭毓目光微滞,瞥見旁邊的一支護手霜。
下一刻,她就拿起了它,沉默地打開,正要給時風眠塗上。
不過,時風眠卻突然收回了手。
賀蘭毓動作僵住,疑惑地問道:“怎麽了?”
時風眠輕笑了一下,“先剪指甲。”
她還挺講究。
賀蘭毓望着她的臉,輕“嗯”了一聲。
然後,她拿起指甲剪,欣賞着面前優秀的手,指尖弧度漂亮,表面泛着透明的光澤,只需要稍作修剪。
她握着一根手指,依次往後面剪。
車內光線柔和明淨,時而有樹葉的陰影掠過,四周悄無聲息。
時風眠半托着下巴,桃花眸含笑,望着她專注的神情。
也許是這樣的目光太露骨,賀蘭毓忍不住擡眸看她。
對方的眼神笑意蕩漾,勾着人的心神淪陷。
氣氛之中,莫名灼熱起來,視線愈來愈粘稠交織,令人心跳加速。
“還有一只手。”時風眠說着抽回手,指尖似有似無地拂過她的掌心,留下一道酥麻的感覺。
這挑逗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賀蘭毓移開視線,繼續手上的“工作”,顯然很是細致認真。
時風眠目光落在她的耳朵,微微泛紅,透露了本人真實的心情。
她不禁心想,老婆真的容易害羞。
沒關系,多做就好了。
兩人視線沒有交彙,周圍的氣息卻始終黏膩相融。
給時風眠剪完指甲,緊接着塗上了護手霜。
賀蘭毓兩手包裹着她,溫熱的掌心将乳霜抹開,從上到下、從裏到外,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乳霜經過她的體溫融化,滲透進時風眠的掌紋肌膚。
這個過程有些許漫長。
不過,在車內氣息有可能失控之前,賀蘭毓理智地松開了她的手。
“塗好了。”她緩緩放下手,聲線透着難以察覺的紊亂。
時風眠垂眸打量,笑道:
“謝謝老婆。”
“……”
她也見好就收,沒有再言語調情。
時風眠後背靠在座椅,回味了一會兒,心情愉悅。
賀蘭毓神情靜默,望着角落裏的護手霜。
這時,外面也逐漸熱鬧起來,有幾輛車從山道經過,附近依稀傳來集市喧嚷的聲音。
時風眠正打算發動汽車,下一刻餘光裏瞥見不知名黑影,從灌木叢裏疾速朝前方沖過來。
她連忙踩下剎車,堪堪與其擦身而過。
定睛一看,發現是一頭野鹿。
野鹿似乎也呆住了,接着才想起逃跑,眨眼間就跳進了對面的灌木叢。
“它受傷了。”賀蘭毓垂眸說道。
時風眠有些詫異,循着對方視線,在枯草地上果然發現了血跡。
每年這個季節,山上都會出現獵人。
她心中思忖,決定不再逗留。
然而,時風眠沿着路線返回,在經過一條道路時,卻發現正在搶修,而路障已經被風吹倒了。
這在計劃之外,她不禁陷入沉思。
“我們晚上就要回去?”賀蘭毓察覺她的異樣,說道。
“當地的家族舉辦了一個節日慶典,按照慣例,時家每個人都要到現場,接受神官賜福。”
因為是傳承幾百年的習俗,所以羅绮麗相當重視,今早就給她打過電話,務必要提前抵達。
本來,時風眠計劃中午回到度假酒店,稍作休整,晚上再回時家。
但是可能是預估時間不對,需要臨時調整。
“我們直接回去。”時風眠握緊了方向盤,說道。
而另一條路線更遠些,車輛掉頭,前往了下個路口。
風揚起的時候,卷起落葉和沙塵。
她們下午回到度假酒店,跟經理說明相關事宜,收拾收拾就開車離開了。
傍晚,兩人穿過寬敞的街道,沿途看到到處張燈結彩,穿上特色服飾的行人絡繹不絕,煙火氣飄飄袅袅。
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
兩人也心情也受到感染,這一路的疲憊過後,不知不覺身心也放松下來。
等紅燈的時候,時風眠打開了電臺。
此時正在播報新聞,前面是業內某某公司上市的消息。
過了一會兒,女主持人的聲音持續傳來:
“據悉,在我市附近,出現了一名在逃嫌犯,警方正在全力追捕,舉報人憑借線索獲得20w獎金……”
當廣播響起,時風眠重新發動汽車。
她注意力放在前方,心裏想着慶典的事情,沒有餘力去管其它。
平靜的一天結束,迎來了喧嚣的夜晚。
晚上六點,兩人回到了時家。
此時,羅绮麗已經提前走了,姑母等到她們,懸着的心終于放下。
在一番細心囑咐過後,時風眠便讓她先過去,以免耽誤時間。
賀蘭毓走進換衣間,換上備好的禮服。
時風眠忽然頓住腳步,摸出了手機,屏幕顯示收到了一份資料。
上次她讓秘書查的奇怪郵件,找到了源頭地址,資料頁上的姓名赫然映入眼簾。
謝沃。
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她仔細回想,結合上面的背景履歷,發現這是多年前與時氏結怨的對家。
謝沃本來家大業大,在a市也頗有勢力,不過因為時氏的出現,強勢占據了本地的市場資源。
雙方打了幾年商戰,最後謝沃不敵,還被揭發了偷稅漏稅,故意傷害的罪名,然而在即将入獄前夕,據說突然葬身火海。
然而當初并未找到謝沃的“屍體”。
如今,時風眠收到了那封郵件,顯然那個人還沒有死。
按照兩人之間的恩怨,謝沃要是還沒死,第一個實施報複的人就是她。
換衣間裏的光線昏暗,時風眠整個人籠罩在陰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