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聞影先回了自己家一趟,上去下來沒五分鐘,就為給晏關山拿個舊手機先用着。

現在的人出門可以錢包不帶,沒手機簡直要老命,大過年的又不知道手機店開不開門,太耽誤事。

一回到晏關山的家,聞影進門先找地方充電:“這手機放好多年了,不用的 app 你卸了就行,估計還是有點卡。”

見他手機一充就丢着不管,晏關山問:“方便嗎?”

“沒什麽不能看的。”聞影哄着皮皮吃了點零食,提着門口一堆菜去廚房,“緊着時間做,什麽快吃什麽了啊。”

晏關山:“我幫你。”

“滾。”聞影撸撸袖子洗手,“別礙事,等着吃就行。”

晏關山沒強求幫廚,聞影給他做飯吃,他等這一天等了六年。

現做飯起碼還要一個小時,晏關山把一樓的燈全打開,喂了全部毛孩子,放任它們去廚房裏陪着聞大廚,然後去收拾客房。

這會兒才做飯吃,吃完不知道幾點了,就算聞影要回家晏關山也要強把人留下,他換了幹淨的床單,洗漱用具和睡衣睡褲全部拿了新的,往枕頭下塞好東西才出來。

屋子裏彌漫着飯菜的香味,晏關山把電視打開,在個人素質和聞影的喜好裏選擇了後者,調大音量到廚房能聽見春晚重播,這才開始弄手機。

菜出鍋時,聞影喊道:“在哪兒吃啊?”

“來客廳。”晏關山放下手機,趕緊去廚房擡菜,驚訝道,“聞着就香,沒想到賣相還比以前好。”

“畢竟是年夜飯,哪能打發。”聞影嘟哝,“一會兒你洗碗!”

因為某人已被打花,一向重油重鹽的聞影今天做菜刻意很清淡,恨不得一滴醬油不放,兩個人三葷三素一個湯,算是豐盛的,晏關山舍不得剩,全部吃光了。

聞影笑話他:“你這輩子是沒吃過飯啊,也不怕撐出病。”

晏關山默默摳了兩片消食片吃下,滿足道:“今天的第一頓飯,而且你做的,我不敢剩。”

洗碗的時候小橘去爬晏關山的褲腿,聞影追過去和它玩,順便漫不經心地問:“羅虎怎麽找上你的?他拿什麽威脅你了?”

晏關山低頭洗碗,動作沒停,只是淡淡道:“我找的他。”

“主動送人頭?你知不知道他們是混社會的啊!這幫逼崽子手黑,你還去?!”聞影音調都高了起來。

“我沒吃虧。”晏關山淡然一笑,“羅虎跟你打過電話?”

聞影:“嗯。”

“那他肯定沒臉說,自己的小兄弟有五個被我打進了醫院。”晏關山輕描淡寫地炫戰績。

聞影:“……又被你裝到了?!”

晏關山心情很好地笑了聲。

他把碗一個一個碼進洗碗機,又去拿鍋,洗得那叫一個認真,突然一只手握上手腕,帶着體溫,晏關山動作一頓。

聞影悶悶道:“你是給我出氣。”

這是個肯定句,聞影心裏都清楚。

聞影抿了抿唇:“早就計劃這事兒了吧,然後呢?”

“等他們跟我提錢,給夠讓他們滿意的數,他們就知道有我兜底,以後可以放心訛。”晏關山老實交代。

聞影恍然大悟地瞪着他。

晏關山溫和地看着聞影:“我猜到你那些小九九了。”

聞影忽然有一種大秘密揣兜裏捂了八百年,被晏關山一眼看破,還說它只是個小芝麻的窘迫。

聞影有點惱地說:“知道歸知道,你要幹什麽前不該問問我嗎?”

“問了你就會說?”晏關山表情有些委屈,但沒有責怪的意思,“我也說過有事兒別一個人扛。”

晏關山索性坦白,從知道聞影被人在暗巷裏打斷手開始,他就安了很多監控留意對方動向。

“那個棋牌室,我跟蹤你去過一次,所以元旦晚會那天我大致清楚他們會去哪幾家 ktv,不然不會那麽快找到你。”

後來得知對方是放高利貸的不法分子,還被聞影送進過監獄,晏關山就聯系了律師,也找警察局的熟人打聽過。該規避的法律風險以及個人不能觸碰的底限晏關山都得仔仔細細問明白,他不能讓聞影身陷險境,杜絕一絲一毫跟對方同歸于盡的想法。

發生潑漆事件後聞影只能算半坦白,晏關山明白他不願把自己扯進去,但這事簡單不了,正好羅虎那幫人為了盡快訛錢無所不用其極,跟到了晏關山的醫院,還再次以潑漆示威,這是送上門的機會。

晏關山找到棋牌室和人大打出手,言談舉止對聞影的回護羅虎看在眼裏,羅虎不傻,與其敲詐一個大學生,不如把開着寵物醫院的晏關山拖下水,來錢更快。

在一番故意的拉扯下,裝傻充愣的晏關山打給了對方二十萬。

心甘情願被敲詐。

聞影聽得一愣一愣的,晏關山條理清晰地說:“交易記錄,聊天記錄,監控和錄音,傷情鑒定,都是證據,留着這些将來有用。只是還要和他周旋一陣,他訛的還不夠多。”

再周旋,指不定晏關山還要怎麽去送菜,聞影趕緊道:“夠了!這些錢足夠他判刑了。”

“只是判刑便宜他了,過幾年又出來,不還是個禍害。”晏關山冷冷道,“要判就頂格判,最好這輩子都別出來。”

聞影張着嘴半天沒說話。

晏關山只看一眼就明白了:“你也是這麽想的。”

聞影當然希望一勞永逸的把人送去牢裏,但以他的經濟實力,做不到。

聞影靜了靜,說:“如果你還要用這種苦肉計去詐他,我寧願現在就報警把他抓了。”

晏關山嘆氣:“問題要徹底解決,這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

勸不動,他還去,晏關山不是一個聽勸的人,除非你的道理能說服他,但這件事要解決幹淨确實只能如此。

“你怎麽這麽犟呢!”聞影揪着晏關山的衣領,将人扯過面對面,晏關山只好放下在洗的鍋,垂眼看他。

聞影耐心全無地強調:“別再多管閑事,這是我一個人的事!”

“費彥欠的債,你替他還惹出來的麻煩,怎麽算你一個人的事?”晏關山有理有據,“多管閑事的又不只我,這話說服不了我。”

聞影沒了辦法,脫口而出:“以前的事我原諒你了!”

晏關山愣了下,笑容僵在臉上,扭頭又去洗鍋,半天才帶着明顯的不高興說:“你原不原諒,這事兒我也會管到底。我不是為了要你原諒我。”

“特麽一破鍋你要洗一小時?”聞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扯着人的衣服晃了幾下,晏關山就不轉過來,聞影說,“我不是那意思。”

晏關山:“知道了。”

聽着就是“生氣了”。

聞影退了一步:“那你下次有什麽計劃和行動能不能跟我說一聲?”

晏關山幹脆地答應:“好,你別多心。”

聞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搶過那口鍋,麻溜洗好算完。

半夜兩三點,回家不實際,聞影不是個扭捏的人,晏關山挽留他就在這兒将就一晚,而且客房已經收拾好了,背去露營的包裏全是換洗衣物,都是現成的。

回屋洗了澡出來,樓下還亮着燈,聞影下樓,見晏關山掀起一半T恤在擦藥,方才只看得見臉上的傷,這會兒對方穿着短袖,胳膊上也是青紫的,露出的一半腹肌有擦傷。

聞影在他身邊坐下,抱走藥箱,命令道:“把上衣脫了。”

晏關山沒動。

聞影紅着臉嗆他:“大男人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動作快點。”

晏關山聽話脫衣服,看着對方從耳朵紅到脖子,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聞影一直強迫自己不要瞎看,但沒辦法忍住不看,晏關山屬于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身材,該有的都有,不厚不突的肌肉恰到好處,不該看的聞影也看到了,人魚線絲滑地延伸進褲腰,再往後……

聞影咽了咽口水,手上沒注意用了些力,疼得晏關山倒吸一口涼氣:“我學醫的,清創處理可以自己來……嘶。”

“你來個錘子來,後背上的你怎麽擦?”聞影動作放輕,知道下手沒輕重弄疼了,還給他吹吹。

看着白皙肌膚上深深切切的傷口,聞影很不是滋味。擦完藥讓晏關山穿好T恤,袖子撸起來,習慣受傷的聞影手法娴熟,沾了紅花油搓熱,給晏關山紅腫的關節揉了半天。

聞影嘴裏碎碎叨叨的:“不會打就別打,再被打成豬頭可別來見我了。”

晏關山側過臉說:“你教我打架。”

“想屁吃。”聞影嗤笑,“你爸媽是不是因為你鼻青臉腫的晦氣樣,才把你趕出來的?”

晏關山定定看他一眼:“又好奇了?”

“愛說不說!”聞影翻白眼。

“我離家出走很多年了。”晏關山突然說,“今年第一次答應他們回去過年,話不投機,我沒吃飯就走了。”

就晏父晏母說話那味兒,是個人都不會投機吧。

聞影腹诽完試着問:“就因為你學了獸醫?”

晏父晏母那話語間對獸醫行業的鄙視簡直不要呼之欲出,加上許寰透露了一些,聞影能想象到家大業大的晏父晏母,望子成龍心切,指望兒子在頂尖高校讀個牛逼專業,裏子面子都滿足了,然而晏關山沒讓他們如願。

“不全是,有一部分原因,但矛盾都是從前積累的,我報了自己喜歡的專業只是把矛盾激化了。”晏關山平靜地講述,“他們需要的是一個聽指令執行任務的機器,可我是人,做不到,只好走了。”

“什麽時候的事?”聞影問。

晏關山看他一眼:“大一。”

聞影故作輕松地道:“怪不得,那會兒飯不會做,被套不會套,連大蔥和蒜苗都分不清。”

晏關山輕聲說:“你跑了我就都學會了,再不學,沒人願意教我。”

聞影沒接這話頭,再磨蹭天要亮了,兩個人回二樓睡覺,互道了晚安,聞影先一步把門關上。

一頭栽到床上,這一天的疲憊席卷而來,腦子卻控制不住想了很多事,想起那個五谷不分的生活白癡晏關山,也想起今天這個鼻青臉腫有點委屈的晏關山,畫面一副接一副從眼前略過,他的身體,他的氣息,他垂眸流露的溫柔和偶爾的示弱,被自己拒絕辱罵卻總強撐着笑意的隐忍。

聞影扪心自問,是不是還喜歡他?

他想不出頭緒,翻了個身,把自己蜷成彎蝦,正準備醞釀睡意時,在整頭下面摸到了一沓東西。

抽出來看,居然是六個紅包。

紅包上寫着字,聞影打開臺燈,一個個看過去。

聞影跑掉的那年,寫的心想事成,平安順遂。裏頭封了一百塊。

第二年,心想事成,早日歸家。

第三年,心想事成,我很想你。

第四年,心想事成,你在哪裏。

一直到第六年,這句話也沒改,只是每一年紅包的厚度都在增加,想來晏關山攢到錢了,給的壓歲包就越來越多。

黑色碳素筆都有些掉色了,聞影看完心口發燙,抓着紅包就出了房間,他敲響了晏關山的房門,敲得很急切,對方沒睡,打開時還愣了一下。

“怎麽了?”晏關山問。

聞影擡起手把一沓紅包在他眼前晃了晃。

晏關山以為他要退回來,趕緊說:“壓歲包不興退,這些都是往年的,沒多少錢,就圖個——”

聞影的臉以很快的速度靠近,擦過側臉,留下了一個清淺到不可查的親吻,觸感倏然就消散了,還聞得見牙膏的薄荷味,晏關山被親得愣在原地。

“敏感測試!”聞影胸膛起伏,看着氣勢洶洶,沒頭沒尾地說。

說完掉頭就跑,被晏關山眼疾手快地扯回來,他失笑道:“別跑。”

晏關山把人拉回來輕輕地抱了下,都穿着短袖T恤,肌膚挨着肌膚,聞影的體溫明顯燙得多,他像個竹竿一樣僵硬成條,被晏關山環在懷裏,不過可喜的是這次沒有掙脫的動作。

聞影能明顯感覺到面前的人不再是個青蔥大學生了,身上肌肉結實,不像以前單薄,被他抱着甚至有點硌,兩個人用的同一個沐浴露,被體溫一蒸,淡淡的海洋香環繞着,莫名讓人很踏實。

聞影沒跟誰這麽親密地擁抱過,所以難以想象被人抱着是這種感覺,晏關山是個讓人安心的人,他的情緒都在行為上,他喜歡你,就會真真切切對你好,聞影不是感覺不到。這個擁抱沒摻雜情欲,也沒有歉疚,是晏關山從過去到現在對聞影最單純的喜歡,喜歡他這個人,就想抱抱他。

單純的喜歡也可以是想見到他,嘴上狠話再多,兩只腳也還是會不受控地走向他所在的方向。

所以還喜不喜歡這個問題,像是一句多餘的廢話。

聞影微低下頭,用腦門頂着對方肩膀,說:“以前沒做完的事兒做了,遺憾不帶到明年。”

晏關山心跳的節奏用腦門能感受到,他沒說話,聞影聽着,自己心跳也那麽吵鬧。

聞影舔舔嘴唇自嘲道:“我找借口呢,有點尴尬,那什麽……”

“聞影。”晏關山輕輕拍下他的背,“擡起頭來。”

“啊。”聞影這會兒渾身的尖刺都麻軟了,聽話得很,擡起頭來眼神也不閃躲,他坦蕩地給晏關山看見自己,他心裏想什麽那對亮晶晶的眼睛不會說謊。

此時此刻,說什麽話都顯多餘,晏關山笑了下,只輕輕在聞影的腦門上,落下了一個晚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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