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一恒在老城裏住了一個多月,上了年紀的鄰居們安靜而和善,她住得舒坦,除了會想念向征。

每次都在路上,看到別人家的小孩,她都會忍不住上前逗逗。老城的生活節奏舒緩,她從小飯店結束工作,就回到四周閑逛,看看這座還沒有被現代文明徹底遮蓋的城市。

但漸漸地,她察覺到不對勁。背後有一道過于炙熱的光芒,她再遲鈍也無法忽視,又一次聽李大姐抱怨有人站在外面,一恒心頭一顫,放下手中的活就走了出去。

就算她沒有用身份證,憑向淵的能力,也不可能這麽長時間還沒找到她。她做好了心理準備。

推門而出,九點多鐘的小城路上并沒有多少人,一恒輕易就看到了站在路燈下的向淵。他沒想到她會突然出來,面上慌張一閃而過,又很快隐匿下去,對她笑了一笑,“一恒……”

空氣陡然沉悶,一恒下意識就是想逃,理智卻知道逃也沒有用,二人默默對視片刻,向淵走上來,抱住她,“我很想你。”

“……”

“征征也很想你。”

卑鄙。

一句話就抓住了她最柔軟的地方,擊垮了她。

一恒鼻頭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她靠在向淵懷中,聽着他沉穩而略快的心跳,無力地合上眼,許多話在嘴裏繞了一圈,她卻不知從哪裏開始說,向淵便輕撫她的後背,“別哭了,我錯了,對不起。”

李大姐這時推開了門,見到兩人抱在一起,不禁發出聲低呼。

聽見聲響,一恒回過神,從向淵懷中退開,三人面面相觑,還是李大姐先回味過來,笑道,“原來是這樣,不是交際障礙,而是在等時機啊……”

李大姐的音量不高不低,向淵聽見,不禁一陣耳熱,“您好。”

他上前打招呼,這段時間疲憊不堪,他瘦了些,笑起來遠沒有之前的魅力十足,倒是帶着些落魄和無奈,“多謝您這段時間照顧一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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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哪裏,一恒也幫了我們啊,多虧了她。”

李大姐很是熱情,說了會就把兩人拉回店裏,逼着向淵吃了早餐。她是過來人,多少能猜出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你們有話要說吧?一恒,現在店裏沒人,你去和……”

“不用了,菜還沒準備好,我、我去廚房。”

一恒掀開門簾,走向後廚,狹窄的小店裏只剩下向淵和李大姐,向淵笑道,“謝謝您的好意,我等一恒下班就好。”

“這個……恩,好。”

這天向淵都等在店門外,李大姐招呼他進來吃些東西,他就坐到角落裏,點一碗牛肉面。飯點時屋子裏都是食客,鬧哄哄的一片熱鬧,他吃着面條,心裏卻苦澀難言。

一恒偶爾出來上菜,瞥見向淵,就慌忙撤開目光。

一看見他,她就難受。

終于等到下班,一恒在店裏随便吃了東西,就推門出去,向淵立刻跟在她身後。

安靜的小路上只有他們錯落的腳步聲。

一恒緊攥住雙手,站在樓道口,“向淵,我……”

“你要是想住在這裏,你就住吧。”向淵突然開口打斷她,一恒錯愕地轉身看去,月光混雜着昏黃的燈光散落在他臉上,所有神情都模糊不清,只剩下一雙閃爍着她不想看懂的情緒的眼,“我住在隔壁三樓,你不想見我,我不會打擾你。”

“……”

“我看着你就好了。”

他走上來緊緊擁抱住她,呼吸時喉頭如同刀割,他壓抑着不穩的嗓音,“等你想回去了,再來告訴我。”

回到閣樓,一恒還處在混沌中,向淵居然沒有立刻帶她回去,她不是不驚訝,除此之外,她還心疼。翻出向征的照片細細摩挲,一恒眼眶發燙,克制不住地嗚咽出聲。

向征是她的寶,她舍不得放開他。

兩人見了面,向淵也不再遮掩,每天都到小飯店去吃東西,等到店裏沒人,一恒和李大姐坐在桌邊擇菜做馄饨,向淵就湊過去幫忙,幾天下來,一恒還是不理他,倒是李大姐開始和他攀談,可問來問去,向淵也不說他和一恒到底為何吵架,只是一味認錯,李大姐不禁胡思亂想,走到廚房,詢問忙着炒菜的一恒,“你怄氣離家出走的?”

一恒笑了笑,不知怎麽回答。

“年輕人啊,就是火氣旺。”李大姐長嘆口氣,“哎,兩個人過日子,哪能沒個磕磕絆絆呢?像你洪大哥,他年輕的時候紅顏知己遍地都是,我們吵過鬧過,能怎樣呢?等上了年紀,就知道花花世界都是假的,身邊有個知根知底的人才是好的。”

“……恩。”

“他有錯,但看這樣子,是在真心悔改,你氣夠了,怨夠了,就原諒他吧。”

一恒怔忪片刻,失神地想,原諒?可能嗎?

晚上下班,向淵又是走在一恒身邊,等她要走上樓梯,冷不丁開口,“一恒,給家裏打個電話吧。”

向淵對長輩們撒謊,騙他們一恒是出來進修,可這麽久連個電話都不回,難免是讓人擔心。再說向征想她的很,每晚又哭又鬧,嗓子都要啞了。

一恒心一下子軟了下來,接過向淵的手機,給家裏撥了電話。先是告訴許家二老,又和向母通電後,最後聽見向征的聲音,她就說不出話來。

向征在電話那頭哇哇大哭,一恒捂着嘴,緩緩蹲到地上。

滾燙的眼淚躍出眼眶,一滴滴砸到地面,她狼狽哭泣,不停地哄向征,“對不起,對不起。媽媽也很想你。”

單是為了向征,她就願意抛下一切,重新回去。

人一旦有了軟肋,就無法灑脫。

之後幾天一恒都和向征通電話,小孩子脆弱的心靈終于緩過神來,軟軟地說想她,挂上電話,一恒和向淵對視上,他期待地等着她,可她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向淵苦笑道,“晚安。”

三月中旬天氣還是冷,一恒有心事,每晚就愛開窗吹風,終于是得了感冒。感冒病毒來勢洶洶,李大姐見一恒可憐,就給她放了一天假,“咳嗽還能炒菜啊?萬一客人投訴怎麽辦?你回去吃藥睡一覺,明天感覺好點了再來。”

一恒無奈,只要恹恹地往家走,摸出鑰匙準備開門,門把上卻系着一袋子藥,她疑惑地拿起來看了看,發熱遲鈍的大腦終于有絲清明。

她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大爺大媽們雖然熱心,但更多的會直接表達擔憂,不會拐彎抹角地來這一套。

是向淵。

一恒丢了那袋子藥,開門回家。她頭腦昏昏沉沉,心思也多,不知不覺竟是在床上昏睡過去,直到傍晚才有轉醒的跡象。

身體虛弱到極致,腹中饑.餓.難.耐,卻沒有吃東西的欲.望,一恒一步三搖地摸到桌邊,灌了一大杯涼茶進肚,嗡嗡作響的腦袋才勉強安靜了些。這時門鈴響起,她下意識走去開門。

木門緩緩拉開,室外寒冷的空氣瞬間灌入,看清來人之後,一恒視線猛然虛晃起來,第一個反應就是關門。

而然不等她關上門,向淵就沖上來緊緊抱住她。

“對不起。”

他直到抱住她,緊繃的神經才緩緩放松下來。他本不想打擾她的,她小心翼翼而開心地生活在這裏,他又喜又憂,貪戀她難得的笑臉,忍耐住來擁抱她的期望。可她生病了,她吃藥了沒有?吃東西了嗎?萬一在家裏昏睡過去了呢?他無法不擔心她。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她擡眼看他,他眼裏有濃得化不開的痛楚,“對不起。”

一恒怔了片刻,痛苦地閉上眼。他在替向涵道歉,在替他自己道歉。他的愧疚是真的,愛也是真的,可她的心髒痛到幾乎麻木,不想回應他,她心頭有百種滋味,又苦又澀,冰冷的指尖感受到他掌心中源源的暖意,時間靜靜流淌,一恒低聲問,“你不累嗎?”

她身心俱疲,眼中的苦澀無法驅除。

向淵心中百轉千回。他怎麽不累,這幾年每天都在擔心不安,他以為自己能不介意她的恨,可每次與她冰涼的目光觸碰,他都會心酸。付出得不到回報,期待一次次落空,那份無力感是他從未體會過的,但他還是想擁有她。

并不是不甘,也不單單是占有欲,而是愛情。

将一恒擁在懷中,他低沉而有力地回答,“累,但是值得。”

她眼睫輕顫,覆着水汽的眸子若隐若現,終于是撤掉力氣,依靠住他。

他居然是她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人。

“我好累。從一開始就好累。”

和左易的日子固然快樂,但神經也是緊繃的,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隔天左母會突然出現,對他們實施強硬手段,之後是被他強迫,那段日子她如斷了線的木偶,他扯一下,她才願意動一下,漸漸的她看出他的縱容,開始和他頂嘴還擊,可那只是一種宣洩憤怒的方式,夜深人靜時發覺自己被他占有着,她筋疲力盡,還是累。

到了後來,她得知真相,恨他為所欲為,更恨自己無能,目睹左易和向涵在婚宴并肩而站時,她心痛如刀割,還未傷懷,就被他奪去了全部心神。他要娶她,她的人生狠狠栽進了絕望中。她将永遠被他掌控。

她靜靜地流眼淚,“向淵,你放過我。”

向淵渾身一震,他收緊手臂,漆黑深邃的眼中有暗湧翻滾,痛苦而決絕地說,“不可能。”

只有這件事,他不會縱容她,順着她的心意。

“我們不能分開。”他輕撫她的後背,嗓音輕柔,哄孩子一般,“你病了,來,再去睡一會。”

任向淵牽進房裏,一恒躺進床上,向淵親親她幹燥蒼白的嘴唇,柔聲問她,“肚子餓不餓?你沒吃東西吧,我去給你煮點東西,再吃藥,恩?”

一恒沉默地閉着眼,很快聽到他足音遠去,而後是她那可憐的舊電磁爐響起刺啦的聲響,過了幾秒,向淵折了回來,無奈道,“對不起,那東西……被我弄壞了。”

“……”

“我下樓給你買吃的。”他吻她的額頭。

一恒躺在床上,連動彈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向淵的動作很是迅速,沒幾分鐘就買來了一碗馄饨,一恒無力反抗,順從地被他喂着吃下,又喝了沖劑、吃了藥片,拿出向征的照片看了一會,就借着藥力昏睡過去。

向淵一直坐在床邊,他輕撫她緊皺的眉心,憐惜地親吻上去。

她的苦悶如鲠在喉,他感同身受,但他自私,始終舍不得放開她。

夜涼如水,兩人相擁而眠才不會冷,可他不敢輕舉妄動,就坐在床邊,握着她的手,嗓音嘶啞,“晚安。”

她睡着了,自然不會回應他。

“對不起,讓你受到那種對待,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明天,涵涵就會來向你道歉。”

第二天又是大好晴天,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射入屋內,照亮逼仄而老舊的閣樓,一恒緩緩睜開眼,感受到她有所動作,向淵坐起身體,親了她一口,“醒了?”

他用手背試試她的額頭,“沒發燒,快起來吧,時間差不多了,吃上早餐,就該吃藥了。”

一恒掙脫他,“我已經好了,要去上班。”

向淵拉住她的手,“我幫你又請了一天假,你先吃東西,再過一會,涵涵就來了。”

一恒眼底有絲厭惡一閃而逝。

“我知道你不想見她,這次她做的過分,是她不好。一恒,最起碼讓她向你道歉。”

向淵沒有包庇向涵,還強行讓她來到這偏僻的地方向她道歉,着實是給了一恒一些安慰,她頭有些疼,實在是沒力氣反抗他,就坐在桌邊吃東西,果然,不到十分鐘就響起了敲門聲。

向淵前去開門,一恒不願擡頭,卻不期然聽到個奶聲奶氣地呼喚,“媽、媽媽!”

脆生生的語氣中先是欣喜,而後不等她從震驚中回過神,就嚎啕大哭起來,“媽媽……媽媽……”

向征扭動着逃出向涵的懷抱,搖搖晃晃地跑到一恒腿邊,靠着她的腿,眼淚滾滾從眼角傾瀉出來。小孩子的手揪着她的衣擺,她的心仿佛也被緊緊揪住,痛得她喘不過氣來。

“征征……”眼淚忍也忍不住,一恒忙抱起向征,那柔軟的身體一下子擊破了她的冷硬,“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兩人都哭出聲來,一恒無措地哄着向征,他一哭,她就心疼個半死。

向淵站在一旁,想抱抱他們,又不敢抱,只能黯下眼眸。

小孩子哭得久了,眼睛就耷拉下來,一恒親親他,在他耳邊柔聲說,“睡覺吧,征征。”

向征懵懂地點點頭,短胖的小手仍然勾着一恒的脖子,就着這姿勢靠在她箭頭眯上眼睛。

一恒心中苦澀不堪,舍不得松開手,生怕一放開,她又要見不到他。

她突然間懂得了向淵的想法,每次她難過她哭泣,他也是這樣讓她睡一覺。

在睡眠時,什麽都不想,以為愛她的和她愛的還都在身邊,多幸福。

翻滾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一恒擡眼看向向淵,兩人四目相對,向淵就大步上來,坐到她身邊,幫她擦掉眼淚,“不哭了。”

“……”

“征征也很想你。他鬧得很,我和媽商量過,還是帶他來看看你。”

一恒愣了兩秒,吻上向征的額角。

不管向淵這樣做的初衷是什麽,她還是感激他幫她纾解了多日來的想念。

向征在媽媽的懷抱裏很快就睡熟,孩子年紀小,在來的路上少不了一頓折騰,就顯得更加困乏,還好陪向涵一起來的還有萍姐。孩子的睡顏恬靜純真,一恒出神地凝睇,緩緩露出笑容。

春天的風清爽幹淨,有淡淡的香氣,是小區裏的梅花開了。

向淵坐到一恒身旁,“我先抱征征出去,你和向涵,談一談,好嗎?”

一恒眼睫輕顫,看了向淵一會,妥協道,“恩。”

向淵從她懷裏小心地接過向征,小孩子敏感地很,聞出味道不對,就有蘇醒的跡象,一恒忙上前輕哄,跟着向淵走出門外,見向征又睡過去,才放下心。

而轉過身,她看見了一直被她涼在門邊的向涵。

向涵無措地扒着指頭,見一恒似乎沒有表情,就愈發的自責,她的臉因羞恥而漲紅,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從哪裏說才好,只能結巴着,“我……一恒,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這段時間她想了很多,每晚都睡不着,心口湧動着一股無法言說的苦澀,她不明白感情的事可以糾纏出如此多的無奈和酸楚,她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原來她所欣喜的幸福,是建立在痛苦和毀滅上的。

一恒沉默地将目光落到向涵身上,這位小公主并不驕縱,她知錯能改,果然是純粹善良的水晶球。可是面對她,她總是感到濃濃的無力,有股無形的結界豎在他們之間,或許是長久以來的妒忌和羨慕讓她沒辦法放下心結。

她是隐形的罪魁禍首,卻又是無辜而單純的。

她是被父兄悉心澆灌,養在溫室中的花,固然是天真美好,可有時候這份純潔反而成了傷人的利器,她不知道苦衷是什麽,無可奈何又是什麽,想當然地分清黑白對錯,她眼裏沒有模糊地帶,正如當初她一頭栽進對左易的愛情中,那麽盲目地執着,不知道旁人在為她難過為她陰狠。

一恒見向涵濕了眼眶,低聲道,“我原諒你,但我不欠你一句沒關系。”

向涵忙說,“我知道!”她走到一恒對面,急切地說,“大哥什麽都告訴我了,沒想到當年他那麽對你,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我自以為是,自作主張地對你說了那些話,一恒,抱歉,我鄭重向你道歉。”

一恒難掩詫異,向淵居然告訴她?就向涵的反應來看,她應該只知道一部分,并不了解向淵的初衷,但即使這樣,也足夠叫她驚訝。

她以為向淵會一直隐瞞下去,維持着好兄長的角色,讓寵愛的妹妹繼續尊重敬仰他,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出來……

唇角輕扯,一恒淡淡道,“別告訴左易。”

“嗯?”

她擡起眼,與向涵的目光相遇,神色平靜淡漠,“你能做的,就是別告訴左易,裝成過去那樣,繼續深愛他,一家人開開心心就好。”

向涵怔怔凝視一恒,眼眶不期然就紅了。果然和兄長說的一樣,直到現在,她最關心的還是左易。那份在最美好的年華産生的感情,注定要留在心底揮之不去。

她和大哥到底讓她承擔了多少凄楚和不甘?

見向涵目露同情,一恒神色冷淡,“已經過了這麽久,我不需要你再放棄左易來成全我們,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她清楚地知道向涵心裏閃過哪些想法,小公主很容易看穿,一目了然。

向涵咬着嘴唇,“可是……”

“沒有可是,你如果真的想為我們好,就照我說的去做。不要告訴他。”一恒的話裏面沒有半點不甘的情緒,“他沒有必要知道這些。”

“……”

“我希望他能開心下去。”

這件事糾糾纏纏早成了一團亂麻,時隔多年,她好不容易才能理清思緒,不想再牽扯進其他人。左易當初受到的怨氣并不比她少,他多是來自家庭的不諒解,那些過往已經逼得他迅速成長,再讓他痛苦一回有什麽意義?

向涵又笑了一下,凄楚而尴尬,透過薄薄的門板,他們還能聽見外面向征似乎醒了過來,向淵忙哄他入睡,嘴裏哼着不成調的搖籃曲,又可笑又可悲。

一恒急切地看向門邊,單方面準備結束這次談話,正要站起身,卻聽向涵突然說,“我和左易離婚了。”

有那麽幾秒鐘,一恒還以為自己幻聽,她僵硬地轉身看向向涵,她眼中難掩落寞,“真的,我和左易離婚了。”

“為……為什麽……”一恒啞聲問,突然想起來,緊張地說,“他知道了?你告訴他了?不是讓你不要說得嗎?為什麽告訴他?!”一恒彷徨不已,一想到左易會為此痛苦自責,她就呼吸不過來,“他不該知道的,不應該,你……”

向涵忙安撫她,“沒有,左易不知道。”

一恒眼中狂亂的情緒這才緩緩沉澱下來,“真的?”

“真的。”

見一恒松了口氣,跌坐進座椅裏,向涵差點哭出來,她感受的到她的擔憂和心疼,那滅頂的痛苦幾乎要溺斃她。

“你放心,我什麽都沒對左易說,我們離婚……是因為他知道我讓你和大哥離婚,說你的壞話……”她故意讓左易知道,兩人借此大吵一架,從左易口中逼出他用盡全力仍然還沒有愛上她時,她眼前發黑,心髒一陣陣抽痛,“這樣最好了,他不愛我,我這樣……也沒辦法和他生活下去。”

她一直以為左易是溫和爽朗的,沒想到吵起架來,也是一樣會拔高音量,因震怒而失了分寸。他罵她任意妄為,擅自把過錯強加在一恒身上,他為一恒心疼,卻沒想到她當初為什麽會看不起一恒。

她在嫉妒一恒在他心中占據的分量。

還好她現在能夠看開。

不是她的,終究就不是她的,她再哭泣,再等待,也不會有結果。

“離婚是我提出來的,我受夠了。”愛情得不到回應,始終是苦悶的,她沒兄長那麽強大,也無法忍耐不告訴左易實情,最好的方法就是離婚,再也不見他。

他們辦離婚協議時非常平靜,左易深覺辜負了她的感情,她卻不敢接受,模棱兩可地說,“至少選擇愛你,我不是被逼的,不像其他人……”

左易自然是聽不懂,他釋然道,“我們還是做朋友更合适。”

“朋友也別做了吧,左易,你能和一恒做朋友嗎?”

左易愣了愣,苦笑道,“再過一段時間……可以的。”

又坐了一會,向涵便起身離去,臨走時她對一恒說,“左易準備出國去,很想見你一面,大哥騙他們你在外面進修,有空的話……至少給他去一個電話吧。”

一恒枯坐在座椅中,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一般,不知該說什麽。

左易和向涵終究是走到了盡頭,他們都不是能夠忍耐苦悶的人,向涵從小就被捧在掌心,純粹地期待愛情,而左易無法回應她,她放開手,也絕望了,再等下去,也不會有她想要的結果。

那麽她和向淵呢?是否也能結束?

一恒仿佛看到一絲曙光,然而等房門打開,向淵高大的身軀閃入進來,她的光就被遮掩了。

向淵不是向涵,更不是左易,他不可能放開手。

沉默地從向淵懷裏接過向征,她冰涼的心才有了安慰,“征征……”

她多想當個小孩子。

“向淵,我們回去吧。”一恒平靜地和向淵對視,“我要去見見左易。”

向淵被人迎面揍了一拳般,五髒六腑都在疼。

他妄想什麽呢,她怎麽可能會願意和他回去?她只是為了左易。

但不管為了誰,她能回去,就是好的。

“我去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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