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秋後的傍晚幹燥又溫柔, 風也是靜悄悄的。晚霞透過樓層錯落的暈開,苗青羽剛弄的頭發被染成了非常溫暖的顏色。

苗青羽和蕭意分別後臉上維持着的輕笑逐漸褪去, 薛铖擋在他面前, 只要幾個腳步, 就可以夠到這個人了。

薛铖喝過酒, 眼神可見一絲疲倦。平時打理得一絲不茍, 此刻頭發微微散亂地落在眉眼前, 系得整齊嚴密的襯衣解開了兩顆衣扣,薛铖嗓子啞着開口:“送你回來的人是誰。”

薛铖看到了, 那是個成熟又不失風度體貼的男人, 隔着車窗只看到對面半邊臉, 短短幾分鐘,可見對苗青羽上心的程度有多高。

苗青羽說:“是誰都跟你沒有關系了。”

“苗苗……”

薛铖跟在苗青羽身後, 看樣子似乎打算随他一起上樓。

“我們分開還不過兩個月。”

苗青羽扭頭看他:“所以你現在是在痛苦嗎。薛铖, 你在痛苦什麽,痛苦給誰看?還是埋怨我和其他人交往?兩個月可以改變很多事了。”

薛铖仍在跟随他, 一語不發。

兩人站在電梯間的角落, 感受落在背後的目光,苗青羽閉起眼睛,語氣疲憊:“你無非是不甘心我果斷地和你離婚, 我知道人不是沒有感情的動物。四年相處,哪怕你不愛我,也習慣了我的存在。如果我不計較感情裏的得失,或許我真的會平靜的跟你一輩子, 可是我沒有那麽理智,而那都過去了。”

他不能理解地說:“分開既成事實,薛铖你給我們都相互留點面子行嗎?”

薛铖沒看他,說:“所以你不到兩個月就找了其他人,信裏寫的不全是真的嗎。”

苗青羽覺得薛城的話很好笑:“你到現在還跟我糾結這個問題。”

薛铖垂下眼睛注視他:“我沒有和肖拂在一起。”

苗青羽無言以對,直到現在,薛铖都沒有學會尊重他的選擇。他站在門外,沒有回頭:“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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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铖既不吭聲也沒離開,苗青羽打開密碼鎖進屋,薛铖就把手放在門外,眼神沒偏移過。苗青羽一狠心,門夾在薛铖手上的時候,對方皺了皺眉頭,疼是疼的,人卻像根木頭一樣只會杵着不動。

“薛铖,你如果尊重我就放手。”

丘比特聞到薛铖的氣味從卧室沖到門邊,隔着縫隙不停用鼻子嗅。他們分開兩個月,丘比特還記得薛铖的味道,這幾年薛铖雖然不像苗青羽那樣溫和地跟金毛相處,不過對它一點都沒虧待過。

丘比特兩個月沒見到另一個爸爸,它熱情地拱着苗青羽的腿,納悶苗青羽為什麽不讓薛铖進屋。

這時薛铖沖着苗青羽露了點帶暖意的微笑,苗青羽一看,突然就有點想哭。

他低頭用腳尖踢了踢丘比特,它什麽也不明白,怎麽能責怪它呢。

“苗苗,其實我今天只打算在樓下看看你,看完就走。”後面的話薛铖沒說,他定定望了苗青羽片刻,撐在門外的手抽回。

薛铖背身離開時,丘比特從門內擠出去,一下子撲在薛铖身後,還把人撲倒了。

苗青羽看着薛铖狼狽地倒在地上,反應過來跟上去查看。薛铖面龐透出不正常的紅,丘比特繞在他身邊輕叫,苗青羽把手放在薛铖額頭,陷入沉默。

這人喝過酒發着高燒直接過來的。

苗青羽聯系上修尼,讓他開車過來把人送去醫院。

修尼一時間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趕到現場看着睡在地毯上的薛铖,目瞪口呆地問:“你們?”

“你送他走,我就不過去摻和了。”

修尼點頭,識趣地沒有多問:“好,要是有事電話聯系我。”

修尼把薛铖帶下樓後,苗青羽才松了一口氣。他靠在沙發裏回想這兩個月,沒料到自己居然真的挺了過來。

決定要離婚的時候,當時的感覺真的和要死了一樣。若非在拍戲有件事可以轉移他的注意力,他完全不知道會做出什麽讓自己後悔的事來。慶幸的是兩個月平淡過去,他從低谷中慢慢恢複,就算剛才親眼看到薛铖倒在他面前,他把手放在心口的位置輕撫,跳動地頻率沒有變化。

他就像一個過路的心懷善意的人,聯系修尼讓他把人送去醫院治療了。

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超出他的預料,苗青羽臉上微微露出笑容,手背搭在眼睛前,感受周圍的安靜。

薛铖,你看,我不是非你不可了。

——

薛铖清醒的那一刻心底抱有幾分希冀,眼珠僵硬地轉了幾圈,病房的門口被人推開,進來的人是同樣穿着病服的肖拂。

他眼底閃過的黯然沒逃過肖拂眼睛,肖拂冷笑,拖近椅子抱膝而坐,肩膀瘦成兩塊尖骨凸出。

“薛铖,看到我很失望,不是你惦記的前夫送你過來的。”

薛铖平靜的神色很快把肖拂激怒,護士一早就讓肖拂休息了,他假意睡着,趁機溜到薛铖的病房,就想看看薛铖什麽反應。

肖拂不甘心地說:“肖家倒臺,我如今做什麽都要靠你養,你是不是打心底瞧不上我?”

薛铖連餘光都吝于施舍給他,肖拂嘲笑:“這世上我最惡心的就是像你這樣的人,表面看起來是個端莊的正人君子,私下還不是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薛铖,你給我個反應!”

薛铖閉目養神,等過幾分鐘,肖拂肯安分下來,才開口:“去好好休息,如果不喜歡這裏,你選個地方我送你過去。”

肖拂不可置信地問他:“你不照顧我了?”

薛铖很累:“照顧不意味着把你留在身邊,我需要安靜,你先回去。”

肖拂冷眼盯着薛铖看了很久,他說你別後悔。

第二天薛铖去辦理出院手續,辦理手續的小姑娘告訴他肖拂一早就退了病房,收拾行李離開。他頭疼地開車回到小區,上去問保姆肖拂有沒有回來,保姆說沒有,他給肖拂配有一部随身攜帶的手機,打過去提示對方關機了。

薛铖有一瞬間不明白他自己究竟在做什麽,結婚四年的伴侶跟他離婚了,抱着責任照顧的人也走了。他從頭忙到尾,到最後任何人都沒留住,甚至連最初放在心底珍寶一樣的惦念随着接連而來的疲累消散。沒有人需要他的依靠,這時候引以為傲的理智支撐不住他內心的空虛,他陷入了陌生的茫然。

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做錯了。

————

Tang有個好消息宣布給苗青羽,電話裏說不清,還非要保持神秘感,中秋前一天,特意把苗青羽約到茶餐廳把好消息告訴他。

苗青羽那天早早訂好機票,下午得趕回老宅跟父母一塊過節的。他匆忙赴約,Tang手裏拿着一本文件翻閱,看到他進來,招手示意:“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事嗎。”

苗青羽好笑地說:“別賣關子,說完我要趕飛機呢。”

Tang舉起手上的文件:“你看,《狼将》的劇本。”

苗青羽挑眉:“不是已經選好角色了嗎。”

Tang笑着吃了一塊餅幹:“選的演員絞進一起很大的風波事件,你最近肯定沒關注,圈子都翻天了。劇方連夜果斷的決定把主演撤換掉,你看,這不就重新聯系到我們,導演對你其實還念念不忘的。”

Tang目光精亮的鎖着他:“你現在只有接這一個選項,它就是專門等你的。”

啪——

Tang把劇本拍在苗青羽手邊:“帶回去好好看看,中秋過完,有一個月的原始自然美好生活等着你。”

苗青羽帶了《狼将》的劇本上飛機,剛到地方,苗爸的司機聯系上他,已經在機場外提前等候。

老宅應景的挂上串串燈籠,以前不講究,一旦到了年紀,過什麽節都要隆重的裝扮,圖個熱鬧的氣氛。

苗青羽輕車熟路地拐進廚房,苗媽媽和阿姨在親手制作月餅,苗爸難得不在書房搗鼓文房四寶,給苗媽媽使喚當下手呢。

“媽媽,我回來了。”

他迎到苗媽媽身邊,不顧她手裏都是面粉,非要抱一下以解思念之情。苗爸足足盯着看了三秒,嗓子一清,說:“夠了夠了。”

苗青羽碰着鼻子笑,探過身給他爸爸一個熊抱。

苗爸說:“那麽大了還抱來抱去,不知羞。”

苗媽媽推了推苗爸:“再大都是小孩。”

苗媽嘆氣,看着苗青羽欲言又止:“苗苗回來媽媽很高興,精神也好了,真好。”

苗青羽摸不透苗媽媽為什麽突然露出這副表情,阿姨出去搬面粉,他看是體力活,就跟了出去。

阿姨誇着說:“面粉好的喲,不過不曉得用誰的。”

苗青羽問:“阿姨今天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啊?”

阿姨臉上犯難:“一袋面粉是上次來家裏做客的貴客差人送來的。”

“還有一袋呢?”

阿姨不吭聲,苗青羽頓時就猜出來了。

阿姨繼續說:“面粉都是很好的,這東西說珍貴又沒多貴重,不過是人家心意,再送回去也不好看。”

苗青羽看着兩袋面粉:“蕭叔叔送到的是哪袋。”

阿姨手一指,苗青羽就把整袋面粉搬進廚房,回頭給蕭意發了短短信。

“需要給你寄月餅過去嗎,蕭叔叔?”

十分鐘後,蕭意回:“有種想到現場品嘗的沖動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從卑微的愛到心如止水,兩個月就足夠了。

我以為我不行,其實我可以。

最初結婚的時候媽媽跟我說過,婚姻和愛情是個從迷失自我到找回自我的過程,我太盲目,嘗到疼的滋味才醒悟。

身邊雖然不再有人,但是我慶幸一點一點尋回自己,沒有所謂的愛無關緊要,我有自己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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