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薛铖開車找到肖拂, 人在馬路牙子的路燈下,看上去挺狼狽。
肖拂趴在垃圾桶上一陣吐, 他化過妝, 很淡的妝, 眉眼更加秀致。衣服一改休閑随性的風格, 顯得他腰窄腿長, 總體來說整個人給人的感覺, 由內到外的氣質變得不一樣了。
薛铖推開車門,站在旁邊等肖拂吐幹淨。也許是光線太溫暖, 這時候的肖拂讓他生出恍惚的錯覺。
薛铖以為看到了苗青羽, 如今他總是頻繁的想起他。
苗青羽拍戲的時候通常要上點淡妝, 趕上他下班去接人,結束拍攝妝都來不及卸就被他載回家。
他對娛樂圈的事一向冷淡, 苗青羽知道他不太喜歡男人化妝的, 相處時邊好脾氣的笑邊背過身卸幹淨妝。薛铖餘光輕輕掃過去,看到的就是苗青羽側過臉溫和的樣子, 至少他看着會心動。
肖拂吐完, 扭開水漱了漱口。他翻身靠在車前,擡頭看向薛铖,嗤笑:“你在我面前回憶誰, 苗青羽嗎?”
薛铖面色平淡,如今他說什麽肖拂都聽不進,平靜說:“上車。”
肖拂自從那天離開醫院,沒過多久就被薛铖找到了。他動過卡裏的錢, 查出取錢地址托人在附近找不是件難事。肖拂取錢購置不少東西,把他自己從頭到腳的改造一番,就在今天,搭上一個影視投資的老總。
薛铖專心開車,聽不出語氣的問他:“肖拂,你究竟要做什麽,叔叔如果看到你變成這樣,他在另一個地方也不好過。”
肖拂還在喝水,他被水嗆了一口,笑着喘不上氣:“薛铖,你扮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給誰看啊?也難怪苗青羽會跟你離婚,你的态度真的讓人受不了,他居然還能忍四年。”
薛铖捏緊方向盤,肖拂的話把他刺了一下。
肖拂繼續開口:“我幹什麽,我還能做什麽呢?不就做回我的老本行,拍戲呗。”他無所謂地笑,“我也不是一定要靠你養,你不滿足我的欲/望,總有人心甘情願給我錢又跟我睡。”
“你自甘堕落。”
肖拂冷笑:“憑本事賺的錢,你有資格說嗎。我告訴你,我今天搭上惠氏的老板,發現一個有意思的事。他最近投資的新劇《狼将》,可以塞個人進去。”他觀察薛铖的表情,勾了勾嘴角,“這劇對接的男一號是苗青羽,苗青羽已經簽好合同了。你說如果我順利進去,會不會很有趣啊?”
“肖拂,你別再打擾他了。”薛铖心有一點無力和疲憊,“他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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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薛铖把肖拂放在樓下,不是給他暫時住的房子,而是肖拂被人包後對方讓他住的公寓。薛铖救得了肖拂一時,卻不能救他一輩子,他親眼看着青年時期起挂在心裏的人一點一點變化,說不遺憾是假的。
當然肖拂會嘲笑他,他本來就是這樣,是他用可笑又自以為是的感覺蒙蔽了自己。
肖拂下車,故意在車窗前對薛铖抛去一個媚眼。
“你看你,表面露出一副對我餘情未了的姿态,其實心就是塊冷冰冰的石頭,你只愛自己,難怪苗青羽用幾年時間都捂不熱你,你活該孤獨。”
直到肖拂離開,薛铖維持同一個姿勢坐着很久沒動。他突然想起苗青羽落在家裏的那幾封信,挫敗地捋一把頭發,眉間印出道深深的皺痕。
苗青羽的信他不該看,那是侵犯人**的事。離婚對他打擊不小,看到阿姨把信拿給他,一時沒忍住。
兩人在一塊同居起,他就清楚苗青羽把信當成日記寫的習慣,他以為那只是苗青羽簡單的生活工作記錄,離婚後才意識到,信裏記錄的,全是關于他們彼此間的回憶。
心裏得懷着怎樣的信念,才能把同一件事反複堅持四年。
薛铖有個沖動,他撥通苗青羽的號碼,對方關機狀态,再打,沒有動靜,提示信號不在服務區內。
薛铖嘴角抿成冰冷的弧度,按下另一串號碼。
修尼跟他女朋友下樓遛狗的時候,意外的接到薛铖電話。他挑挑眉,不算客氣的問:“薛律師有何貴幹。”
“打擾了,苗苗手機怎麽不在服務區,他出去了嗎。”
修尼冷笑一聲:“薛律師,別說他要做點什麽,他現在跟你沒有關系了,在一起的時候不珍惜,現在表露出後悔的樣子給誰看。”
薛铖無言,語氣不熱不冷地回:“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
修尼氣得嘴都歪了,他從不知道薛律師臉皮修煉到這副厚度:“他去卞城了。”說完直接關掉手機,勤勤在逗丘比特玩呢,詫異擡頭,“怎麽那麽大火氣。”
修尼說:“男人都愛犯賤。”
勤勤看他:“你不也把自己罵進去了。”
“我不一樣啊。”修尼捉摸不透薛律師,結婚的時候惦記白月光,合着伴侶跟白月光都想照顧得無微不至。真要離婚了,白月光扔到一邊,頻繁的想方設法從他這裏翹點口風。
擱在手心的寶貝不珍惜,掉在地上才想撿起來,這是大多數男人的通病,薛律師在法庭上再厲害,也免不了這惡俗的通病。
薛铖回到家,不是他的單身公寓,而是他和苗青羽的那間房子。
房子前不久終于被修尼賣出去,後來他找到買主,以多一倍的價格再買回來。苗青羽鐵了心不跟他複合,其實他做這些事已經沒有意義,但薛铖不願看到生活了四年,最熟悉的房子落到其他人手上。
以前苗青羽拍戲的時間安排得好,往往他回到樓下,就能看到房子亮起光。每當那時刻。他心裏油然升起一種無法形容的滿足和安穩。
薛铖閉了閉眼,他真的把這裏當成家的。
只有苗青羽和他的家。
他這輩子最期待的事就是有個家,可惜前兩個月家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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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青羽跟随行人員下飛機後,卞城當地飄起細密的雨。長長的雨絲落在打在車窗暈開,朦胧的雨霧籠罩在整座氣勢雄厚莊嚴的城市上空,車道途徑的車輛稀少,更顯得清冷空曠。
卞城轉去科蘭巴鄉只能開車,中途還要乘船,行程預計六小時。
苗青羽的身體和精神有點吃不消,卞城的地理環境和海花市完全不同,他水土不服的反應下了飛機尤其明顯。
“麻煩可以停會兒車嗎?”
苗青羽看到路旁邊的公共衛生間,和工作人員說明後,他帶了藥和紙巾下去,在衛生間吐了好一會兒。
上飛機前吃過的東西全還回去了,剩下的都是水。他狼狽地站在洗手臺前清理,漱口的時候蕭意聯系了他。
“下飛機了嗎?”
他沒什麽力氣的應答,蕭意那邊停頓片刻:“剛吐過?”
“嗯,水土不服,吐完就好了,我帶有藥,等下吃點。”
“我剛在總部開完會,要不要來看看你。”
“不用。”苗青羽思考再三,“我們現在開車轉去科蘭巴鄉了,聽說還要乘船。”
“行程很趕。”
“是啊,所以叔叔你沒有招待我的機會啦。”苗青羽精神恢複了些,有心情适當地開起玩笑。
蕭意靠在落地窗邊,視野廣闊,俯視大半個卞城,他想在路上行駛而過的車裏,某一輛就坐着苗青羽。
他心裏有計劃,不過沒立即告訴苗青羽他的打算。
蕭意叮囑:“卞城最近進入雨期,尤其是進到山裏,溫度很低,多帶衣服注意保暖。”
苗青羽說好,他來之前做過功課,帶了滿滿一箱子的厚衣服,包括可以取暖的東西。
“等進山裏就沒有信號了。”
蕭意莞爾,替他補充:“一個月。”
一個月隔絕和外界的聯系,苗青羽想說點話卻又不知道該說哪些話适合。在他心底似乎有道很小的口子,想傾訴的話堵在那,無從适應。
“蕭叔叔,我補個覺,不打擾你了。”
懂禮貌知進退,蕭意在心裏評價,也有點心疼對方。
“好好休息,有機會叔叔請你吃卞城好吃的東西。”
苗青羽說好,他等蕭意挂電話,蕭意也在等他先挂線,一分鐘後,兩人齊齊笑了一聲。
“苗苗聽話。”
苗青羽把尊老愛幼憋在嘴邊,主動挂掉電話。
車駛出城區,視野逐漸廣闊。漫天的雨絲暈開在淺青色陰沉的天幕下,卞城是一座古城,古時候兩兵交戰的界限,歷史遺留的戰場古來寂寥,時逢雨期,悲怆清冷的氣氛更加濃重。
修尼昨天給他惡補不少功課,苗青羽手機抵在車窗前,攝像頭對準外邊拍了個短視頻。沿途樹叢茂盛,山脈此起彼伏的相連,雨霧浮動在山間,幾絲雨順着車窗開出的縫隙飄進脖子,到了這兒氣溫明顯降低。
苗青羽縮了縮脖子,把視頻發在微博,配字:修行一個月。
薛铖在辦公室點開短視頻看,順手添加了個贊。這樣的體驗對他來說是新奇的,他習慣苗青羽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如今反過來,他在做和苗青羽以前相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