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十一月的深秋夜晚寒氣濃重, 薛铖一身黑色長風衣,衣服別的扣子獨特, 苗青羽只掃了眼, 認出那是他以前給薛铖添置的其中一件, 他最喜歡的款式。
薛铖眼底湧起的浮動沒有避開他的目光, 喉結劇烈地滾動。
薛铖垂下眼看向丘比特:“它生病了?”
實際上薛铖最想說的不是這句話, 自從醫院最後一次碰面, 兩人再無任何聯系,海花市說大也沒有那麽大, 凡是有那麽點緣分的人, 在街頭某個角落也許都會發生一次緣分的偶遇。
而事實是薛铖如今跟苗青羽斷了緣分, 隔了數日,若不是狗子生病, 連見面的巧合都不會發生。他的思緒經過短暫的強烈起伏後, 淡淡地一聲問候:“你最近過的好嗎。”
苗青羽輕輕點頭,真正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他說:“你也開始養狗了。”
“……撿來的。”
薛铖沒說小土狗是丘比特救下來的, 此刻的相逢, 如果不是丘比特陰差陽錯的搭了一條線,他哪裏還有再和苗青羽見面的機會。
苗青羽評價:“小狗不錯。”再多的交流就沒有了,好像無話可交談, 包括薛铖不久前的問候,他沒有針對那聲問候去回答什麽我還好,你呢之類的。
寵物醫生出來接待他們,薛铖和苗青羽都是差不多進來的, 一個前腳剛進,一個後腳推門。
兩只狗子輪流給醫生檢查,小土狗歲數還小,抵抗力差,丘比特是有了一定歲數的狗,跟年輕那會兒比不得健康強壯。遭遇氣溫突變,狗子們齊齊中招,狗的主人一發現馬上送過來,不敢耽誤。
苗青羽摸摸從小就陪伴在他身邊的狗子,薛铖也在旁邊看,卻沒表達什麽。
寵物醫院裏的小護士過來照看狗子,餘光頻頻瞥向苗青羽,驚吓地低頭按手機。
薛铖率先發現,開口打破沉悶的氣氛:“勞煩保密。”
苗青羽順聲而望,對小護士點了點頭。
小護士問能不能簽名,苗青羽給她簽了。小護士又問能不能拍一張合照,苗青羽在這方面其實不太會拒絕對方的請求,他們合了一張影,丘比特大概覺得好玩兒,非要湊上來往苗青羽懷裏靠,目光好奇地盯着小護士手裏拿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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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青羽沒察覺,薛铖眼裏閃過的渴望。薛铖怎麽說也是後援會裏有牌面的忠實粉絲,他嘴巴動了又動,沒有小護士的勇氣,終究沒把話問出口。
丘比特在苗青羽懷裏待夠,又要去找小土狗玩耍。養了它那麽多年,苗青羽沒見過他的狗子願意跟哪只狗子親近。
薛铖同時把視線放兩只狗子身上,丘比特的體型對小土狗而言龐大許多,小土狗被它用爪子撥得滾來滾去,小東西玩得不亦樂乎,苗青羽拍拍丘比特的狗頭,示意它作為一個大家夥不要太欺負小狗。
醫生把開給狗子的藥裝在袋子裏分別遞給他們,叮囑吃藥的劑量,注意給狗子保暖。店裏擺着許多玩具,旁邊的狗房住有好幾只狗,它們懶懶地趴着打盹,看到兩位新來的狗客人,偶爾叫幾聲。
小土狗好奇地對那些趴在窩裏的狗子嗚嗚叫,又被店裏擺的玩具吸引,來回嗖嗖奔跑,丘比特跟在它屁股後跑,薛铖挑了幾件玩具和狗糧,苗青羽看看興奮過度的金毛,也給它買了幾件。
離開的時候苗青羽拉不動他的狗子,丘比特死都不肯離開小土狗,鼻子不斷拱着小東西的屁股嗅。
他有一點無語:“丘比特,跟爸爸回家。”
小助理叢其他超市買了大袋小袋的東西,看到寵物醫院外詭異的氛圍,以及兩只黏得不可開交的狗:“羽毛老師,時間不早我們該回去了。”
小助理随粉絲喊苗青羽羽毛老師,他覺得這個稱呼很可愛,低頭對狗子說:“丘比特,回去啦。”
丘比特朝小助理搖了搖尾巴,對小土狗戀戀不舍。
薛铖連着牽繩把小狗子抱在手臂:“我帶它走了。”
平靜地分別,這場相逢僅僅是一次意外。
“小苗。”薛铖注視前方道路,騰出一只手摸了摸小狗的腦袋。他沒有勇氣告訴苗青羽小土狗的名字,事實上他說什麽都于事無補,連陌生人之間的友好氛圍都做不到。
他和苗青羽,真的也就那樣了。
丘比特病了,苗青羽沒去酒店,也沒把狗子送到修尼住處。他帶着狗子回到市中心附近的那套公寓,有阿姨定期上門打掃,屋子并不髒。
小助理頭一次來這套公寓,熟練地把買的食材歸類放進冰箱,再轉去廚房準備夜宵。
苗青羽先喂狗,隔個十餘分鐘,開始喂藥。
丘比特尤其怕苦和吃藥,苗青羽不管怎麽哄它都不上當,威脅它直接跑遠,藥片混進狗糧企圖騙一騙,直接被狗子用舌頭頂出來。
苗青羽捉着他的狗子弄得自己滿身毛和汗:“晴天過來幫我壓一下它。”
丘比特狗精呢,它拿自己爸爸沒轍,其他人要接近張嘴就吼,小助理本就是個臉皮薄的,手腳都不知道朝哪兒擺。
苗青羽彈它腦袋:“生病變那麽嚣張,還兇人。”
丘比特張開嘴咬在他手臂,認人,沒真的咬,抗議它不想吃藥而已。
他的大衣放在沙發,兜裏手機震動,小助理幫他接了,手機貼在他耳邊,苗青羽一邊想方設法的哄狗吃藥,一邊對話。
他在喘氣,蕭意明顯一愣,問他怎麽了。
“丘比特不吃藥。”
蕭意似乎已經想到畫面,在那頭笑出聲:“需要我過來幫忙嗎?”
苗青羽對他頻繁出現在海花市見怪不怪了,他說:“丘比特孩子脾氣,也許叔叔說不準可以治治它。”
地址報給蕭意,中途小助理用手機搜索給狗喂藥的辦法,那些方法苗青羽剛才都試過了,丘比特吐出來幾次,伸出舌頭喘氣,苗青羽被它折騰的也在喘氣。
門鈴響的時候苗青羽開的門,蕭意拎着食盒,看到他居然露出懵的表情。
他疑惑:“叔叔?”
蕭意進屋關好打門,低聲說了句別動,給他處理頭發和臉上沾的狗毛……
蕭意目光瞥向躲在沙發後面的狗子:“它那麽皮?”
苗青羽苦着臉:“平時聽話,吃藥就不聽話,叔叔你過來幫我抓它。”
蕭意拉他手臂:“等等,脖子還有。”
纖長的頸覆了層細細的汗,狗毛濕潤的貼着肌膚,蕭意手指微涼,清理狗毛的觸感特別明顯。
苗青羽眨了眨眼,盡量忽視觸碰間帶來的感覺。
一轉眼,小助理溜回廚房在裏面生根不出去了。
蕭意把外套脫去,平時看上去英俊紳士,身材卻不是常年坐在辦公室裏練出來的。
他目光溫和地看着丘比特,苗青羽蹲在他身邊,藥片用拇指按緊藏起來,舉起雙手,示意沒有藥。
蕭意攤開手掌,示意自己也是無害的。他湊近摸狗,丘比特體型大,平時靠在苗青羽懷裏很勉強,它靠在蕭意懷裏卻不一定了,像只狗寶寶。
“來,準備喂藥。”
蕭意對丘比特溫柔無害的笑了笑,出其不意的掰開它的嘴巴,丘比特掙紮的勁大,再大也掙脫不開。短短幾秒,苗青羽把藥片塞進丘比特喉嚨,一下下順着它的脖子。
事後蕭意的手臂被丘比特抓出一道口子,狗子雖然打過疫苗,苗青羽不放心,堅持要帶蕭意去打狂犬疫苗。
“不礙事,等下我回酒店讓陸峙過來。”
“一定要打針啊。”
苗青羽嚴肅的語氣讓蕭意忍俊不禁。
這次蕭意來海花市參加一個為期五天的冬季峰會,只需要第一天露個面,而剩下的幾天看行程安排。說是安排,其實空閑的時間完全配合苗青羽的收工休息時間安排。
苗青羽和蕭意的事有一點苗頭透露到家裏,苗媽媽給自己兒子打過電話,他當時回:“我有分寸。”
他目前趕着拍戲,一心集中在劇本上,分不出多餘的心思投入紛雜的私人感情裏。想了想,打算等劇拍完做決定,而現在頻繁的接觸,當作給彼此一點相處的時間。
雨後陰暗的傍晚,苗青羽從片場離開直接坐上蕭意的車。他裹着身灰白色的長款羽絨,半張臉縮在圍巾裏,說話間嘴裏呵出白茫茫的寒氣。
蕭意遞給他一杯熱咖啡給他暖手,心疼要凍壞的人。
車暫時停靠在路邊,盡管開足暖氣,苗青羽還是冷。他看着蕭意窸窸窣窣的找東西,剛要問,一頂灰白色的毛線帽出現在蕭意手上。
蕭意似乎有些拘謹:“難看嗎?”
苗青羽問:“給我的?”
蕭意替他戴上,兩只耳朵裹在暖絨絨的帽子裏,沒有标簽牌。
他驚訝,不确定的問:“你織的?”
蕭意點頭,他想對苗青羽好,沒有去遮掩。
苗青羽笑了,誠心的贊美:“織得挺好。”
蕭意清了清嗓子,迎上苗青羽的笑,自己也笑,耳朵破天荒的泛熱。
地點是商業街區一家新開的西餐廳,侍者領着他們進去時,他們碰到了薛铖以及他的女伴。
在場除了那位女伴,三人皆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