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苗青羽做夢了。
夢裏是一片雪白的海, 海上泛開鮮紅的顏色。他看到一雙溫柔憐憫的眼睛,透露着淡淡的悲傷。喉嚨猶如千萬根刺卡住, 他想呼喚那雙眼睛主人的名字, 嘴巴張開無數次, 卻不知道怎麽稱呼對方。
他想問眼睛的主人為什麽如此傷感, 有好多想說的話, 無從開口問起。
淩晨三點的天, 苗青羽從夢境裏掙紮起來。他渾身冒汗,往頭上一摸, 冷的。
蘭丹市八月的天溫暖幹燥, 夜裏開窗透風不打空調的溫度恰好, 而他卻因為那個模糊的夢驚出一身冷汗。他不确定那是否是個噩夢,因為夢裏他感受不到害怕驚恐, 下意識的傷感, 隐約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
他環起雙臂把自己緊緊擁抱起來,眼角濕潤, 交織着汗與淚。
苗青羽安靜地靠在床頭讓自己冷靜下來, 身旁的位置依舊空蕩,在醫院治療修養那半年他不常在深夜驚醒,便是醒了, 手邊的地方永遠有蕭意。倒是出院後的這兩個月,偶爾他會醒在夜裏這個點,沒有熟悉的溫度陪伴,他對蕭意的想念在此刻直沖心口。
苗青羽兩條腿微微發軟, 找到拖鞋穿上,推開門緩慢走向蕭意的卧房。站在門外,本該推門進去的手卻停在半空。
怔神間他有一刻的心悸,重新回房,鬼使神差地打開手機,在搜索欄輸入蘇格諾蘭地震六個字,跳出來的新聞一條條躍進他的眼睛。
苗青羽從上往下逐條點開新聞,這些新聞早在之前就看過了,而他瘋了似的翻找,等他平複,根本沒察覺自己想找哪條新聞消息。
他在做什麽……
苗青羽對着窗外零星燈光出神,轉而搜索另外的信息。
肖拂。
輸入框點擊搜尋,跳出許多關于肖拂的新聞。說是新聞,更多的是緋聞,哪天下午和誰出現在酒店門外疑似幽會,新戲開機背後金主投資,廣告發布會耍大牌遲到一小時進場……
他把肖拂公布在網上的個人資料仔細一遍,大多數全是黑料,沒有任何助于他恢複記憶的信息。
苗青羽閉起眼,排除腦海浮現的消息。曾經他試圖回憶關于蘇格諾蘭的部分記憶,過程頭痛難忍,每深想一次就像踩在刀尖火海裏,不敢再探。而試圖去想肖拂,他心理沒有由來的排斥對方,甚至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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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青羽嘆氣,既然短時間內想不起,何苦自尋煩惱呢。
他打開卧室的燈,後半夜才勉強入睡,有人走進卧室給他關了燈也沒覺察。
白天苗青羽精神不濟,和蕭意在房門外來了個面碰面。
“苗苗。”蹲在門外的兩只狗子随蕭意圍在苗青羽腳邊繞,“沒睡好嗎?”
蕭意牽起他下樓,先喂狗子,才轉去廚房,熱了杯牛奶塞進苗青羽手裏:“你先在沙發休息會兒,早餐好了我叫你。”
“蕭意……”苗青羽靠在沙發,單手拉着蕭意的手指沒讓他走。
“我昨晚做了個夢。”他語速故意放慢,“其實不算噩夢,可總叫我不舒服,之前在醫院裏也夢到過關于同個場景的畫面,但畫面非常零碎,我不知道它會不會跟我丢失的記憶有關。”
“蕭意。”苗青羽幹脆把牛奶杯擱走,兩條手臂繞在蕭意腰身環抱,他對蕭意比他想象中的還要依戀,“你可不可以跟我說說當時在蘇格諾蘭發生了什麽事啊。”
話音落下,客廳靜悄悄的。苗青羽生出一點兒不安,蕭意寬厚溫暖的掌心放在他後腦輕探揉弄,他把埋在對方腹部前的臉擡起來,撞進深邃如海的眼眸。
又是這副表情,是他看不透的目光。
“蕭意……”
他無端地忐忑,想把手心蓋在蕭意眼睛上遮擋。
“你別不高興,我、我不問就是了……”苗青羽嗓子悶悶的,幾縷頭發沒有精神的翹起來,壓都壓不住。他就是突然在意起來了,明明他失憶的時候不是非要去想明白的,或許和肖拂的出現有關。
他的語氣裏有一絲委屈:“肖拂我不喜歡他,蕭意你跟我交待,他真不是你前男友嗎?昨天聽到他那些話,我總是忍不住想些有的沒的,晚上還失眠了。”
“苗苗……”蕭意啞聲,彎腰把苗青羽抱在懷裏,不斷親吻他頭發。
“是我讓你不安了嗎,我很抱歉。”蕭意說,“我和他沒有關系,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蕭意眼底的悲傷快要壓不住了,他沒料到肖拂會出現在這座城市,更不曾去想他們會出現交集。過去的傷害已經在心底留下不能磨滅的印記,就算苗青羽那段記憶不複存在,他的潛意識依然令他充滿不安。
苗青羽高仰下巴,沒有錯過蕭意臉上所有的情緒。
只要他每次露出點難過的表情,蕭意會比他更難受,這讓他的負罪感累積加深,不敢使自己陷進悲觀的情緒裏。
“蕭意你別難過,是我無理取鬧了。”他懊惱地抓了抓散亂的頭發,“我就不該懷疑你。”
“苗苗有權懷疑我。”蕭意把苗青羽抱起來放在腿上,前一刻起伏波瀾的情緒回歸平靜,溫柔而深沉的看着他,“我很高興苗苗那麽在乎我。”
蕭意執手覆在苗青羽手背,貼着心髒的位置:“感受到了嗎,這個位置永遠為你跳動。”
他的下巴抵着苗青羽發頂,聲若嘆息,低不可聞:“蕭意他……永遠愛你。”
沒有誰比蕭意更愛你。
肖拂的事就此翻過一頁,苗青羽不再提這個人。
白天他窩在家裏無所事事,丘比特因為新狗子的到來活潑了不少,每天都把粉色的小窩叼去陽臺和新狗子曬太陽,樓下的菜園經常尋見它們玩鬧的身影。
新狗子有了新名字,丘比特的名字靈感最初源于愛神,苗青羽和蕭意經過商量,給新狗子取名長生。
愛和長生。
丘比特和長生又在菜園玩捉尾巴的游戲,苗青羽給菜地松了土施肥,事情做好門外來了客人。
他過去開門,來人手上提着包裝紙袋,印着可愛的動物樣式,他不确定地問:“你是鄰居?”
是了,鄰居不間斷的給他們送東西,大部分都是些手工小零食。說來也奇怪,搬來這裏,今天還是苗青羽頭一次見到神秘又熱心的鄰居真容。
從相貌判斷鄰居年紀不大,二十三四左右,衣着方面看性格穩重不失愛心,因為他非常喜歡制作甜點零食,并送給他們,這是人際交往的一種手段。
鄰居個子高,目測至少一米九,他看着對方愣了幾秒神,對方微微彎起眼睛笑:“你好。”
鄰居笑容友好,眼神裏透露出幾分打量。旁人不一定能察覺,苗青羽心思敏感,他沒避開對方的窺探,把人請進花園裏坐,聽到鄰居自我介紹:“我叫瑞霖。”
苗青羽說:“是個好名字。”
“是啊。”瑞霖語氣帶着感慨,“替我取這個名字的人希望我一生平安順遂。”
苗青羽靜了靜,瑞霖話中抱有遺憾,他猶豫地問:“那個人……不在了?”
“嗯。”瑞霖态度磊落大方,舉起手裏的紙袋,“我剛做的餅幹,新換了個口味,可以幫我嘗嘗看給些評價嗎?”
苗青羽拉開水管接水洗手,吃餅幹時兩只狗子也要來湊熱鬧。
“我分它們吃一點點不介意吧。”
瑞霖示意他請便,苗青羽給狗子們喂了一小塊,擡頭說:“我叫苗青羽。”
瑞霖微笑:“我知道,在電視上見過你,現在不拍劇了嗎?”
苗青羽搖頭:“前半年身體不太好,家裏要求把身體養好才考慮拍戲的事。”
“可惜了,我看過你的劇,演的不錯,不是有部新劇準備上映了。”
瑞霖指的是苗青羽曾經接的一部電影,近期是準備公映。上周他接到影視方的電話,問他方不方便出面參加電影宣傳會。
“嗯……”
瑞霖說:“上映那天我會去電影院看的。”
鄰居看着不像是他的忠實影迷,更沒有普通人遇見演員明星時的興奮,在對方眼裏把他當成普通的鄰居對待,苗青羽認為這樣不錯,可總覺得事情有哪裏不對勁。
瑞霖向他詢問新口味餅幹的建議,苗青羽說都好吃。拍戲的時候他随身習慣準備小零食補充體力,甜度适中,香濃而不膩,少有符合他口味的,鄰居的制作手藝在他看來非常好,因為每次送過來的餅幹全被他吃個幹淨。
中午苗青羽把瑞霖送走,在門外遇到專程回來和苗青羽吃午餐的蕭意。
“你好,蕭意。”
苗青羽有種錯覺,這個叫瑞霖鄰居叫蕭意時語氣相當微妙,但不是對蕭意懷有其他意思的那種感覺,而是……
瑞霖離開後,苗青羽想起那種感覺。他頭疼地發現,瑞霖對蕭意懷有敵意。甚至于對他,從見面起瑞霖一直以審視的眼光看他,盡管他在笑,笑容卻沒達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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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生活不太平順,關于那個夢,我夢到的次數很少,但三四次總出現同一個畫面,它讓我感到不安,我沒把這點告訴蕭意。
肖拂的事我不再探究,走了一個肖拂又來瑞霖,我确定我和蕭意都不認識他,他是誰,對我們示出友好的舉動,眼神卻沒有那麽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