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蕭峥沒動作。

苗青羽态度良好, 重新陳述:“把錢收了吧。”他明白蕭峥不缺那點錢,可他真的不大喜歡對方抱着因為蕭意的關系, 把他‘養’起來的方式。

淋過雨, 熱水緩過來後他有一點感冒了, 鼻子堵, 揉弄片刻, 苗青羽低頭看着地板說:“你不是不想看見我, 不收這筆錢,我會一次次的到你面前催, 早點收下省得你煩。”

說完, 擡眼看對方, 蕭峥比他高半個腦袋,臉上應景的寫滿不耐煩。

蕭峥不會當着苗青羽的面說知道了此類的話, 門砰地嚴密關上, 差點撞到苗青羽的鼻子。他讪讪,蕭峥的脾氣越來越大, 他一直捉摸不透這個人, 也分不出更多的心思琢磨。

苗青羽的身體熬完五年大不如前了,除了以往幾年整夜整天的失眠,現在作息規律, 人像遭到反噬,不按時作息的話第二天的狀态跟半死相差無幾。

晚上他自己熬了碗姜湯驅潮寒,結果躺到半夜不見絲毫睡意。扯開窗簾,細細蒙蒙的雨絲落在窗玻璃前, 雨夜裏的城市寂靜清冷,他無端地感到浮躁,沿卧室走兩圈,打開第二格抽屜,開了盒煙。

頭兩年抽得最兇,一天三盒四盒,意識到身體不行後斷斷續續的改,目前只有心煩得厲害才會拿一支煙過過瘾。他沒立即點燃香煙,橫放在鼻尖輕嗅。之後發現必須得抽,打火機一響,燃起的火苗映在他烏黑的眼瞳。

一支煙到尾,苗青羽坐在床角,手指插/進頭發胡亂抓了幾把。後半夜接近黎明,人才有了些迷糊的睡意,随意扯開毯子蓋好睡下。

蕭峥前幾個星期忙得抽不開身,休了一周的假,每天大門不出,有工作通過手機和電腦處理,除此之外,對苗青羽的盯梢沒有松懈半分。

他們按時在餐桌碰面,蕭峥陰晴不定的目光如影随形,苗青羽情緒敏感,再三隐忍,特別想聽一聽蕭意的事。

“能給我說點蕭意的事麽?”

蕭峥只字不言。

等了等,苗青羽又問了一遍:“可以給我說關于蕭意的……”

蕭峥開嘲:“沒有他的消息你就會死是不是?”

嘲諷完兩人同時一怔,苗青羽的隐忍倏地消散,悵然所思起來。而蕭峥愈發浮躁,心髒的位置突突急跳,看到苗青羽心煩,不見他更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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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峥站了起身,起身的速度快,椅子腿刮着地板拉出一道刺耳的聲音。

蕭峥走了,回到自己的公寓使勁瞪着天花板,憋在心裏的勁揮散不去,順手把擱在旁邊的遙控器扔了瀉火。

事情發展到今天,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腦子裏怎麽想的。蕭意走的時候他真恨苗青羽,見到他恨不得馬上掐死他送到蕭意的墓前,給他敬仰的叔叔陪葬。

當時蕭峥按捺內心的暴戾,等苗青羽慢慢揭發薛铖,往後的事,果然如他所願。恢複記憶後苗青羽的日子并不快活,沉浸在關于他叔叔痛楚中,他起初不願把蕭意的過往分享給對方,直到看見苗青羽在蘇格諾蘭虔誠跪拜的樣子,他忽然怕了。

他怕苗青羽把他叔叔忘記了,帶着心機,算好時間告訴他關于叔叔的事。他沒想到苗青羽幾年下來真的按照他所說的,凡是叔叔去過的地方,他一一都去了一遍。

苗青羽過得實在不好,一身毛病不說,落魄到跟他借錢。蕭峥心裏有一點報複的痛快,報複後看到他過得不好,憋在心底的那股勁越來越緊,碰面了就要冷嘲熱諷的。

蕭峥心煩意亂地劃開手機,錢顯示轉賬中,點擊收款,神經質的等了幾秒,對方沒個回應,日漸積累的不可控轉變另蕭峥更煩了。

翌日早,苗青羽提前開門讓蕭峥進來蹭飯,他不懂蕭峥,明明看到他化身暴躁哥,天天巴不得用眼神射死他,可只要在這邊住下,雷打不動的蹭每一餐。

說起來真是件奇怪事,他住在公寓目的是為了接近蕭意過去的生活環境,蕭峥忙起來一個月不見影,他租好公寓簽合同的第二天,蕭峥就效率奇高的把對面租下了,行李搬運得比他動作還快。

蕭峥行事不定,他沒有幹涉對方生活的想法,幾百個日夜下來,居然以此等詭異的方式和對方做起友鄰。

面對蕭峥動不動就嘲諷的姿态,苗青羽沒什麽多餘的抱怨,他的心境平和穩定,甚至感激過蕭峥把蕭意的往事分享于他。

今天嘛,他實在做不出好脾氣的樣子承受蕭峥嘴裏說的那些話,也許是受天氣和這副病體的影響,不過他認為蕭峥的确更浮躁暴怒了。

這一周蕭峥沒個好臉色,下去苗青羽到附近的超市買菜,出門前看到有個年輕的男生進了蕭峥的門,等他買菜回來,那個男生灰溜溜的跑了,他擡手看表,買個菜的功夫都沒半小時。

他精神不大好,強撐着點了這個星期的第二支香煙,蕭峥進來聞到,表情嫌惡。

他點了點頭,把煙掐滅:“開動吧。”

這次見面蕭峥沒對他分享任何跟蕭意有關的事,以致于蕭峥離開的幾天,他精神不濟壓抑,心想蕭峥對他大概恨到沒話可說的地步。

苗青羽那晚開始考慮自己是否該離開了,走之前還得把欠蕭峥的債還清。念頭剛過腦,他捧着手機回神,人已經坐在電腦前把幾只股票全部抛售了。

“……”他碰着鼻子,很長時間沒意氣用事了啊。

可是走歸走,能去哪裏呢?大約是在外面漂泊太久,苗青羽不敢回家面對兩位長輩。結果到了早上,他接到老宅的電話,他媽媽讓他回去一趟,他爸住院。

苗青羽眼皮突突的跳,這下不用他思考,當即收拾行李,退房屋租金,火速訂機票飛回去。房東看他着急,走之前非常體貼的叮囑他注意安全。

回家途中安全,中間轉了一趟機,卻因為些事航班耽擱。等飛機落地,比預期的時間晚了三個小時,天都黑了。

苗青羽饑腸辘辘,眼花腳輕,血糖低。他熟練地從口袋翻出提前準備的巧克力,拆開一小塊放進嘴裏含,沒報老宅地址,直接讓司機往醫院的方向開。

五年光陰這座城市似乎沒多大變化,穿梭在燈影如火的路上,苗青羽恍惚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

從E國急趕回來,真到了地方,遠不如預想的有勇氣。苗青羽拖着行李箱杆子的手臂微微顫抖,指尖冰涼,竟然不敢馬上進去。他在醫院大門外做足心理建設,走到苗爸的病房外,剛要敲門,裏面的人打開了。

“……”

“……”

苗青羽跟他表哥明钰兩兩對視無語,表哥猛地把他抓進去抱緊肩膀,苗媽看過來,激動地喊了他的小名。

苗爸動了個小手術,下午休息充足,這會兒人沒睡,聽到動靜,眼皮掀得老開。

苗青羽跟他表哥抱完,行李箱扔邊上,眼眶通紅的走到床頭主動抱苗媽媽,接着是苗爸。

長輩操心太久,苗媽鬓發邊居然生出幾縷白絲。他咬緊牙關,許多話哽在喉嚨,擠出一句:“我回來了。”

放在五年前,他爸又要擺出臉色,說臭崽子有本事出去那麽久別回家。而如今苗爸對他點頭,沒有挂點滴的手微微擡起,放在他發頂上:“回來就好。”

苗媽抱緊他的後背輕聲啜泣,苗青羽心裏說不出的難受,五年過來他想彌補的同時,也錯失了太多東西。

得和失密不可分,他在救贖的過程當中,遠在家裏的親人一直守候他,那些嘴上傳達的關懷,遠沒有自己站在親人面前表達得真切。

苗爸問:“還走嗎?”

他擡手,放在眼睛上遮擋,沒一會兒睫毛沾了層濕潤的水珠。

苗青羽鼻腔酸脹地搖頭:“不走了。”

距離苗青羽悄無聲息地離開E國希州過了四天,第五天一早,蕭峥在公寓門外按半天門鈴沒響應,開始他以為人不在,沒多想,下午再按了門鈴,依舊沒回應。

蕭峥額頭上的神經突突急跳,他站在門外正想辦法進去,手機來了條新消息,銀行到賬提示。

緊接着是苗青羽的短信:“錢連本帶利我都換給你了。”後面還鄭重地附加七個字,“我走了,再見,祝好。”

再見,再見?!蕭意立刻回複短信,人沒理他。撥打號碼,關機。

他有所察覺,火速地聯系房東詢問,房東告訴他幾天前苗青羽家裏有事,收拾東西回家了。

蕭峥追問:“他有說還回來嗎?”

房東遺憾地說:“剩下的租金和押金都退給他了,怎麽,他回去沒提親告訴你嗎?”

苗青羽走了。

消化完突如其來的信息,蕭峥陰着臉回屋,站在客廳,指節捏到發白,緊繃的下颚微微抽搐。

他在忍,忍着準備噴發的怒火。

苗青羽竟然招呼不打一聲的離開?

啪——

捏在掌心的手機在空中摔出一道黑色光線,蕭峥憤怒地瞪着挂在牆上的畫,罵了一聲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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