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騙子兒子反詐爹18 年少正氣沖雲霄,……

第46章 騙子兒子反詐爹18 年少正氣沖雲霄,……

北風一吹。

眨眼到了年關, 各家都吃起了年夜飯。

冬家很熱鬧。

四個老人笑呵呵地護着身後做鬼臉的少年,對冬寧邦發出嫌棄的驅趕。

“去去去,你在外面抓騙子就算了, 在家還對小烈繃着臉做什麽?”

“就是, 排骨剁好了在案板上,你去燒個糖醋排骨, 小烈就愛吃你燒的。”

“平時工作那麽忙,也不見你管管小烈, 大過年的來逞威風做什麽?”

個頭高高大大的冬寧邦, 手裏被塞了個圍裙,面對四個老人的合力圍攻, 任憑他一身的武力也無處施展,鹌鹑一樣縮手縮腳地被推進了廚房。

冬烈從老人家身後探出腦袋,沖他露出一個嘚瑟的大笑, 眼裏都是惡作劇得逞的光。

冬寧邦瞪他。

冬烈略略略,樂不可支,轉頭就哄着幾個老人去沙發上:“今年就吃我爸做的菜, 咱去歇着。”

“哪能都讓你爸弄,他那手藝, 別糟蹋了我買的打霜的菜, 甜得很, 要好好炒。”姥姥對女婿的手藝明顯不放心。

冬家是單親家庭, 但兩家老人離得不遠, 每年過年冬寧邦都會将老人接過來, 免得姥姥姥爺兩人守着空蕩蕩的家孤獨。

姥姥姥爺對冬烈疼得很。

連同對早早犧牲在崗位上女兒的那份情感,也寄托在孫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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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爺爺冬奶奶也是隔輩親。

“他一年忙得家都沒時間回,也就這機會孝敬孝敬長輩。”冬烈話說得一臉坦蕩, 又做賊一樣看了眼廚房,拉着姥姥的手,亮着眼睛撺掇:“他要是炒得不好,姥姥你擰他耳朵。”

姥姥都被逗笑了。

瞧冬烈一臉看好戲地暗搓搓興奮樣兒,眉目間都亮着少年人的跳脫活潑。

四個老人都不由哈哈笑出聲來。

“是不是你爸平時欺負你了,跟奶說,奶給你出氣。”奶奶笑得嘴都合不攏,笑得眼角皺出溫柔的尾紋。

冬烈指着自己的腦門,誇張地哀嚎告狀:“就這兒,我跟你們說我爸可會欺負人了……”

明明是被坑得炸毛的冬寧邦同志反擊一下,被冬烈說得啼笑皆非,像是勇士大戰惡龍一樣跌宕起伏,最後還塑造了一個小可憐的形象,顯得冬寧邦像個可惡的惡霸,沒有半點父子情!

老人被逗得直樂,笑得前仰後合的。

其實老人家很喜歡聽孩子們日常生活中的事,想了解一下孩子們的工作,想聽聽他們的喜憂。

盡管冬烈把自己塑造得像個小可憐,但看着眼前少年的活蹦勁兒,老人再心疼小的,也不會真覺得他真是個被欺負的小可憐。

反倒是瞧出來了,多半是平日裏挨他爸的訓,鬥不過他爸,吃了癟,這是找他們撐腰呢!

人老了,還有小輩能用亮晶晶的期待眼神看着,感覺心窩窩裏舒坦啊,和這過年的火紅氣氛一樣喜滋滋的。

他們都努力忍着笑,玩笑地應着“行,姥給你出氣”“他這鬼主意,仗着自己年齡大欺負你個小娃娃,等會兒我跟他拼酒,看他敢不敢應。”“以後被你爸欺負就來姥爺家,姥爺給你敲他額頭。”……

冬寧邦往外看了看。

在抽油煙機的聲音下,只能聽到客廳裏的歡聲笑語,看到四個老人被逗得笑個不停的快樂模樣。

他心裏嘀咕。

這是聊啥呢,這麽高興?

臭小子還有這本事?

怎麽不見用來哄哄他?

新年都穿得喜慶,在歡聲笑語中又洋溢着一張張笑面,笑得眼睛都彎起來,透出快樂的細光,平日裏在警局見多了人心黑暗,世道詭谲,冬寧邦都不由多看了幾眼。

他發現那臭小子在拍照,他站在前面,手伸得長長的高高的,笑得特別亮堂,和幾個老人拍合照。

不僅示範着各種動作,還教老人怎麽用翻轉滑蓋拍照的功能。

他穿得紅紅火火。

幾個老人也穿得特別喜慶,快樂得被擺出各種姿勢,拘謹中又透着點孩子般的笑,留下一張張新年合影。

冬寧邦發現了。

這小子屬貓屬狗的,跟那些貓貓狗狗一樣對上老人幼崽就溫柔得很,但對上中間那一撮,就拆家、爆沖、撒歡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那次他去看他們那個“基地”,就看到那個被喊小丫的小女孩,一臉興奮,被他雙臂高高舉過頭頂轉圈,咯咯笑得無憂無慮。

教起來也小心翼翼的,不僅故意露出破綻讓人打,還不要臉的假裝被打倒,摔在地上。

再轉頭一看,大一點的那批彩頭中二少年,都在那裏汗如雨下,明明表情都猙獰了,也不好意思喊一聲累,被忽悠得慘兮兮的。

這狗小子!

就逮着中間這一撮欺負。

就逮着他一個人使勁兒坑!

倒黴兒子!

冬寧邦切肉的“咚咚”聲,都下意識重了幾分。

老人們看着拍出來的照片。

少年人在靠前的位置燦爛大笑,笑得好像整個照片都亮了。

“咱把這照片洗出來。”

“洗出來拿去給我那些老夥計看,我就等着看老吳頭的表情哈哈哈。”

“那我也要,我喜歡這張,看笑得多好。”

老人們喜滋滋的看照片,想着過完年帶着相冊去找朋友炫耀。

看看,小烈多貼心。

本就偏着的心,這下更是偏得沒邊了。

然後在飯局上。

冬寧邦成真孫子了,是被“教育”的那個。

一般這個角色,都是由家裏小孩承擔,開頭以“今年學習怎麽樣”“期末考了多少分”“明年上哪個中學”開口,小的就表演個節目,大點的就被教育還是要好好學習,再大點就是要好好工作,找個對象。

現在倒了個個兒。

冬烈美滋滋的坐在那裏,被左右夾擊的誇獎,什麽好菜都往他碗裏夾,試圖把他喂得胖胖的。

冬寧邦被一個個長輩,點着名教育,只能努力維持假笑應着是是是。

“寧邦啊,你平日裏忙,也沒多少時間陪小烈,教育要有方法,可不能對孩子使你那牛脾氣。”

冬寧邦:?

“小烈也是在做好事,這不挺好的嗎,訓孩子做啥,那家暴的人,你們管不了,還不讓小烈管管了?再學法,咱也要講良心。”

冬寧邦:?

“孩子打扮得紅紅火火的,多可愛,看着多喜慶?你不能自己喜歡穿那些深色兒的,就讓孩子也跟你一樣,這我真的要說你了。”

冬寧邦:?

到底是誰牛脾氣?

到底是誰訓誰?

不就是說了你小子頭頂那一撮火幾句嗎,擱這兒等我呢?

冬寧邦表面維持着笑容。

暗地裏咬着後槽牙,手癢癢,想胖揍一頓那臭小子。

還吃!

都是他做的!

還笑!

嘚瑟是吧!

冬寧邦想到自己最近幾次被上頭談話,那看他的眼神,又是嚴肅,又是調侃,又是羨慕,他都不樂意回想!

冬烈那小子崇拜他?敬重他?因為受他感染所以立志想做人民警察?

明明是正義凜然的話,是世人喜聞樂見的事。

但他聽着怎麽牙那麽酸疼呢?

甚至還要他去“做做工作”!

組織交給他的任務!他做好了心理建設去了,最後實在沒辦法,還哄了哄這拿腔拿調的小子。

然後呢?

這小子哈哈大笑,眉梢眼角全都是得意,從兜裏掏出正在錄音的手機:“老冬同志,黑歷史落我手裏了哦!”

他還威脅要去單位播放!

小混蛋!

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回想這活爹鬧出來的所有事,冬寧邦他感覺不止手癢了,他牙也癢癢了,身上哪兒哪兒都癢癢了。

這病,必須胖揍一頓這小混蛋才能治好。

胖揍!

咬着牙笑到吃晚飯,他把人拎去廚房,小心看了眼外面,低聲:“你跟你爺爺奶奶姥姥姥爺說什麽了!”

冬烈一臉無辜:“就說些實話。”

“你小子的實話都憋着壞!”

嘿,被你發現了!

眼瞧冬寧邦同志再不哄,就要氣得打破底線,真抄起家夥事來揍他了。

廚房裏趁手的家夥事可不少。

冬烈看看形勢,“善良”地撫了撫他的背:“爸你這可就冤枉我了,你最近不是在搗鼓“陣地控制”那一套理論嗎?是不是被上面看到了?注意到了?”

陣地控制,原本是冬父大後期才提出的反詐理論。

電信詐騙其實需要非常大一片灰色地帶才能生存。

從灰色地帶的購買設備、使用灰色地帶的不實名電話卡,到灰色地帶各種借出賣出甚至死亡老人的銀行卡……可以說電信詐騙的每一步,都需要有灰色地帶保護。

反詐難查,被騙的受害者幾乎提供不了什麽有用信息,相當關鍵的一部分問題,就在于犯罪分子躲藏在這些灰色地帶。

警察查着查着,電話卡都是不實名的,再查,發現收錢的銀行卡,那老人竟然已經死了,或者銀行卡主人是個村裏的癱子。

這怎麽查?根本沒法查!

犯罪分子就游走在這些不規範的灰色地帶。

就好像羊圈破了幾個洞,光想着一個個去逮賊逮狼是不行的,先要把羊圈修好。

所謂陣地控制,就是将所有的灰色地帶,一點點逼退,逼清,灰色變成白色,變成插旗的紅色,成為完全我方掌控的陣地。

這樣人民群衆的安全性,就能大大提升。

其實很多基層搞反詐的民警,在查無可查,被各種人氣得想摔桌的時候,都有類似的想法“就不該有不記名的電話卡”“不用的銀行卡就賣了?就該把這些不用的卡都鎖了!”“每次錢打進來兩分鐘不到,就被取款機現金提走了,每一次!!銀行就沒覺得有問題?”……

但凡任何一個環節灰色地帶少點,但凡銀行監管一下也不至于受害者的錢,就這麽絲滑的被轉走了,完全沒了追讨的希望。

很多基層辦案的警察都有類似的想法。

甚至可以說,但凡辦過幾起電信詐騙案,都會忍不住在發現錢完全沒希望追到後,氣得罵幾句類似的話。

冬寧邦也是從基層一步步升上來的。

他有幸,先一步走到了高處。

在天堂島一案結束後,接觸到了更多的資源,見識到了更高視野,有了更宏大的目标。

他搜集各種電信詐騙案受害者的困境,各種基層民警偵查時的困難,又輔以自己多年的一線辦案經驗,着手開始寫“陣地控制”這一方案。

這很大膽。

這一條灰色的線,無論哪一步,都涉及全國百姓,幾乎牽扯到舉國上下。

不是每一個領導都有魄力敢幹這些事的。

可以說,即使是冬寧邦在天堂島案後又晉升了,他的領導也都還沒有到達這個層次。

他只是抱着一顆初心寫一寫,整理一下思路,不管能不能成,總要有人走出這一步的。

然後吧。

上面就忽然看他了。

不是警隊方面,是更有話語權的上面,搞國防那一批的。

冬寧邦:!

他的大活爹!!!這是給他幹哪兒來了?

因為冬烈浪了這一把。

冬家一家,背景檔案都被查了個底朝天。

冬寧邦這份“陣地控制”計劃,自然也被看到了。

被冬烈提起這一點。

冬寧邦想胖揍人的手癢,又硬生生壓回去了。

跟噎了個湯圓一樣別扭。

冬烈得意地揚了揚眉毛,斜睨着他:“某人是不是要感謝感謝我?”

冬寧邦:!

他腦海裏忽然浮現那句技術科張隊調侃他的“親生的!親生的!這不正好說明是親生的嗎?你看明明讓人有苦說不出,但心裏又實打實念着他的好,還是大好事,盼都盼不來的驚喜,這不和你一個坑人的時候一個樣?”

那忍笑的聲音,都好像活靈活現的在耳邊回蕩,“盡得你真傳啊!”

冬寧邦額頭青筋跳了跳。

但他看着眼前少年人明媚嘚瑟的笑臉,不免心軟,問:“你是為了我這個,所以才去見那位學者的時候……”

他甚至一時都沒法找到語言,形容這小子幹的那一攤子事。

“怎麽可能?”

冬烈給了他一個“你想多了”的自作多情眼神,“我是為了殺馬特家族的百年大業!”又嫌棄小眼神瞅瞅他,“也是,你也不懂殺馬特這項偉大的藝術。”

親生的。

不氣不氣。

冬寧邦在心裏默念,吸氣忍、使勁兒刷碗忍。

忍不了了!

這倒黴兒子,今天必須胖揍一頓!!

他抄起手邊一個剛剛過水的鍋鏟。

冬烈一個滑步飛快溜走了,彈射起步比兔子還快!

冬寧邦同志武力不可小觑,先跑為妙!他還有外援!

“姥姥姥爺爺爺奶奶——”冬烈發出一聲嗷叫。

“站住!你小子給我站住!”冬寧邦幾乎是同時氣得出聲。

然而,等冬寧邦追出來,腳步突然一個急剎車。

面對他的是四個怒目金剛。

完蛋。

被那小混蛋氣忘了!

“冬寧邦!!”

“幹什麽呢,幹什麽呢!當着我們的面你就敢欺負孩子了?”

……

被四位老人集火,冬寧邦有口難辯。

冬烈“上蹿下跳”、“煽風點火”,還趁亂假裝他奶奶的手,去敲了一下他爸的額頭,一個脆生生的腦瓜崩!甚至膽肥兒地順手擰了一把耳朵。

雖然代價是第二天清早,困意朦胧之際,被某小心眼的人在背後擒住雙手,拿拖鞋扇了兩下屁股。

但冬烈出門的時候,還是哈哈哈大笑的。

心情忒好!

他昨晚做夢都笑醒了兩次!

不過這兩天他得避着點他爸了。

老冬同志已經失去了原則!!

想想當初,多好、多正直、多有原則的一人啊!連背後偷襲這種事都不做的!想制他都琢磨着用計,逼他乖乖就範。

現在竟然開始耍武力流氓了,冬烈啧啧地搖搖頭。

很是譴責冬寧邦同志這種行為!

提前吃了年夜飯,等到真正過年這兩天,冬寧邦就不着家了。

警察過年都忙。

年年如此,冬家親戚倒是都習慣了。

冬烈也還算習慣。

他跑去家族基地,然後一看,喲,除了潘曉岩,都在!

倒是很受他的熏陶,也都沒虧待自己。

擺了一桌子吃的。

電磁爐煮着火鍋。

石飛見他來,給他使了個眼色。

冬烈看向田招娣。

過年了,按理說田招娣的父母也該從打工的大城市回來了。

田招娣擡頭沖他笑笑:“大哥你怎麽也來了?”

冬烈坐下和他們一起燙火鍋。

這樣面對面的相處。

明顯能感覺她和平時有些細微的不同。

好似靈魂在猛烈被拉扯。

冬烈心裏一直有杆秤,看似石飛的情況是最嚴重的,但是一旦他自己立起來,掙脫那爛泥潭反而是最輕松的。

面對一個只會醉酒毆打自己的父親,孩子想轉身離去顯然灑脫果斷得多。

就算是潘曉岩,也能在重組家庭裏,找到對他而言支離破碎的宣洩出口。他甚至可以理直氣壯的想,那不是他的家,是屬于那個被親媽護着的姐姐的家,是那個被爹媽都疼着的小弟的家。

一旦學會了獨立,自強,能相對容易的輕裝上陣,去走自己的路。

但田招娣就不一樣了。

那就是她的親生父母。

也給她吃穿,供她讀完了中學。

并不是沒有愛,只是更多給了弟弟,而吝啬于給她。

“爸媽在大城市也不容易。”

“那邊開銷大,壓力也大,實在是沒法供兩個都在那邊讀書,你弟弟還小。”

“你從小就懂事。”

“你看,給你買的新羽絨服,你不是說你喜歡粉色的衣服嗎?媽特意給你挑的,喜不喜歡?”

那是一件粉色的羽絨服。

就像是小女生最愛的粉嫩文具盒那種粉色。

田招娣笑得有點像哭,她語氣平靜:“我是給她說過我喜歡粉色的衣服,可那都是小學時候的事了。”

她說着都覺得有點可笑,她也曾羨慕地看別的同學穿漂亮的小裙子,編頭發,被打扮得像是小公主一樣,但是直到整個孩提時期過去,她都沒有得到一件漂亮的粉裙子。

她已經不喜歡了,卻得到了。

她穿着那件粉裙子,被帶去親戚家拜年,即使聽到的是各種誇贊的話,她也覺得渾身別扭。

她回到家,看到爸爸抱着弟弟去客廳,留媽媽在房間裏跟她談心,“媽知道你在老家受委屈了。”

她的委屈,她的憤懑,其實他們都知道,她心口酸酸的,眼眶都發紅。

只是溫情片刻,她就發現她媽媽想要她手頭的錢了,她的媽媽說着在大城市的不容易,說着他們的苦和難。

田招娣只感覺心像是被細細的鐵絲捆住,一點點緊緊收縮,下面墜了一顆重重的石頭。

她透不過氣來。

田招娣其實手頭沒多少錢了。

原本兩筆獎金加在一起不少的。

但她先買了一臺高性能的筆記本電腦,這時候便攜式電腦非常貴,幾乎掏空了他們幾人第一次八成獎金。

她陸陸續續掙了些零散的獎金,又借給之前把錢都給她買電腦的石飛,一起買下了那間平房。

剩下的錢,是讀書和生活的費用了。

即使沒多少錢,田招娣其實一直都不害怕,她有大哥,有最好的朋友,還有學會的技術、和屬于自己的電腦。

但現在,看着緊閉的房門,聽着客廳傳來弟弟的哭鬧,看着面前母親的生生訴苦,她一顆心卻無端的慌亂起來。

在這個看起來已經被全然入侵,不再屬于她的房間,田招娣有種被扼住咽喉的窒息和恐懼。

不該是這樣的。

她見過驕陽。

真正的好,是讓人心安的、自由的、大笑着奔向美好的。

她跑了出來。

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直到進了他們的基地,這個略顯破舊、還有點簡陋的大倉庫式平房,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下來。

她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田招娣想了很久,出來住嗎?可還是會被找去學校的吧?

掙錢嗎?可掙得越多,像是今天這樣透不過氣來的感覺會更恐怖吧?

給錢嗎?可憑什麽呢,憑什麽她賺的錢要拿去給弟弟花呢?她吃了那麽多苦,她連食堂的打肉菜的窗口都不敢靠近,但他們在大城市帶弟弟去吃kfc炸雞,她是個壞女孩,她讨厭弟弟。

她的腦海中,甚至蹦出了曾經沒有當殺馬特之前,有好心的奶奶給她塞了饅頭,摸摸她的頭,“等你嫁人就好了,可憐見的。”

嫁人嗎?

像是電視劇裏演得一樣,會有人保護她那種?

田招娣有些奇怪的吃了口羊肉卷:“我覺得好像也不太靠譜的樣子。”尤其是她想起那些在網上崇拜她,崇拜得嗷嗷叫,一口一個姐喊她的中二少年。

她自小是“招娣”,可偏偏又見過驕陽。

她的靈魂在撕扯。

在劇烈的撕扯和疼痛中,努力想向陽。

“那肯定不靠譜!”

冬烈指着石飛,這家夥聽着,也不耽誤幹飯,一筷子夾走新燙好的一卷肥牛,“你看看,石飛都會跟你搶肥牛吃。”

田招娣:!

她燙的肥牛!!

冬烈又一漏勺挖走鍋裏剩下的火鍋丸。

火鍋當前,田招娣也顧不上什麽憂郁傷心了,連忙伸筷子,趕緊從半空中的漏勺裏戳了一個,“你們沒有心!!我說着傷心事呢!!”

石飛傳授經驗:“傷心啥,啥都沒有吃飯大!吃飽飽心情就好了!”

“沒錯,先吃飽了再說!”冬烈把漏勺一擡高,護住了剩下幾顆,全都挖進自己碗裏。

然後就開啓了一鍋大亂搶。

筷子、漏勺大亂鬥。

要是憂郁兩句,吃肉都趕不上趟!

等吃飽喝足,把一次性碗筷全都包出去一丢。

三人吃飽喝足躺在淘回來的二手沙發上。

冬烈丢給田招娣一個砂糖橘:“看吧,你這不是靠自己也吃飽了嗎?”

不需要靠任何人,從主動伸出筷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會是等人施舍,靠人同情才能吃飽了。

田招娣剝橘子的手一頓。

“靠人人跑,靠山山倒,靠別人哪有靠自己好?”

攤上個從不讓他靠的爹,他簡直太有經驗了!冬烈想起那些往事,就忿忿地把砂糖橘扔進嘴裏咬!

少年人目光赤誠地看自己的朋友,他問:“你會背叛你自己嗎?”

對上那雙炯亮的黑眸,田招娣感覺一股激顫感從心頭湧起,随奔騰血液麻遍全身。

她當然不會背叛她自己。

任何時候。

在疼痛和撕扯中,好像有一半被暖陽照過的她,亮亮地在對她笑——相信我,別害怕,我永遠會無條件的支持你。

冬烈随意的從兜中掏出一份信件。

“要不要去試試?”

田昂頭眨眨眼,忍住眼底的晶瑩淚水,才接過這份信件。

是一則招生考試邀請函。

冬烈被“勸”幾次,他當然不可能答應,他又不是啓明星,他堅定的表示了自己熱愛反詐事業。

然後來人就注意到他在計算機方面的天賦!

也非常值得培養啊!

信息化作戰的時代!!

冬烈當然不會去。

如果不是局限于如今硬件條件,他的技術可以說領先整個時代,沒有必要去學校學習。

然後他向對方推薦了田招娣。

又一個工作人員傷心的走了,他狠狠記住了冬寧邦的名字,并且留下兩份邀請函。

給冬烈的那份,是特招的直接邀請,另一份,則是需要考試的邀請函。

田招娣愣愣地看着信件裏的內容,“這是?”

“如果真想找個靠山,那就找個最強的,不如選國家吧。”冬烈看着她,“只要你永遠不背叛自己,堅定地走下去,國家也永遠不會背叛你。”

田招娣緊緊抓住了手中的邀請函。

她家裏誰也沒告訴。

只在大哥和兩個最好的朋友的目送下,跟着身穿制服的人去參加考試了。

在新學期開學之際,傳來好消息。

田招娣被國家特招了。

在離開前,她去理發店把頭發染回了黑色。

她小心地将那一頭五彩斑斓的黑,剪短一些,收集起來,做成了一個毛絨小球,有點刺啦啦的,但圓滾滾的,像是熊貓尾巴,特別可愛。

田招娣把它挂在了脖子上。

要乘坐飛機離開的這天,是冬日裏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熱烈的陽光透過機場的大玻璃照進來,照耀到幾個少年身上。

連叽叽喳喳的潘曉岩都紅了眼眶:“你要記得給我們寫信。”

“會的。”

她眼裏也含着水光,上前抱了抱潘曉岩。

石飛也和她抱了下,聲音帶點嗚咽的腔調:“記得我教你的那兩招,別在外面被人欺負了。”

“有大哥和你們,誰敢欺負我?”田招娣笑了笑。

她看向冬烈。

她聲音有點輕,“大哥。”

冬烈也抱了抱她,松開,看着她的眼睛真誠祝福:“你以後一定會幸福的。”

田招娣用手抹了抹眼睛裏不受控制流出的淚珠,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會的。”

“無論有什麽困難,我都不會放棄的。”她看着這個像是火一樣熱烈,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哥,眼裏含着水光,驕傲笑道,“我可是高貴、優雅、愛學習的殺馬特貴族!”

依舊一身黑色、銀色、灰色的酷炫少女,拉着行李箱,提着她的電腦,迎着初升的朝陽,往登機口走去。

她的電腦上,有片地方被她小心護着,那裏貼着她們大頭貼的合照。

在要檢票前,她沒忍住回頭向後望去。

看到夥伴在向她揮手。

陽光打在她的臉上,也壓不住她眼睛裏熱烈堅定的光,她單手窩成喇叭狀,站在人生的岔路口朝冬烈他們的方向大喊了一聲:“為了世界和平!”

冬烈他們立刻笑了起來,也絲毫不作僞,大聲熱烈地吐出豪情:“為了世界和平!”

緊接着機場裏散落的中二少年們都亮着眼睛站了起來,齊刷刷的興奮舉手熱烈應聲高呼:“為了世界和平!!”

這裏有組織!!

誰在喊!

太酷了!不愧是他們“核世平”家族!

此起彼伏如狼嚎般嗷嗷的喊口號聲音,在機場四處響起。

他們并不在乎大人的眼光,興奮地四處尋找同族,每找到一個都會興奮得大叫,或許這就是獨屬于中二少年的快樂。

在這樣滿是雷達掃描的目光中。

冬烈給田招娣做手勢,讓她趕緊走!

趕緊進登機口。

“往前走,別回頭。”

田招娣看着滿機場嗷嗷狼崽的亂象,也不免忍俊不禁。

她最後揮了揮手,轉身昂首闊步地往前走。

她以後一定會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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