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雨宮累生醒來的時候,看到雪白的天花板,一時間以為自己脫離了馬甲的身份,回歸了本體。
只不過身體上并沒有傳來熟悉到極點的、伴随了他很多年的疼痛,舒适得像是睡了一場深度的好覺,渾身上下散發着懶洋洋的氣息,連骨頭都酥軟了一樣的感覺,反而讓他清醒了過來。
他茫然的眨眨眼,看着天花板恍惚了好一會,沒感覺到自己身邊有什麽人,幹脆也就不喊人,自己一個人安靜的躺在那裏,向系統确認情況。
[怎麽樣了,系統?我昏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麽?]
[嗚哇宿主您終于醒了!]系統用它那無機質的機械音毫無波動的吚吚嗚嗚叫了好一會,[宿主您擔心死我了——]
[別擔心……我感覺我現在好好的,沒事。]
雨宮累生從被子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臉上身上都很幹爽,也不知道昏過去多久了:[我昏迷了多長時間了?]
系統抽泣兩聲:[已經快兩天了,宿主。]
[本來動用異能把盒子打開已經足夠勉強了,結果您還用異能把前來襲擊的人殺了,馬甲的身體差點就崩潰了,我的能量根本不夠支撐起宿主可以使用異能的馬甲。]
雨宮累生面露歉意:[抱歉啊系統……你不會又用自己的儲備能量修複我的身體了吧?其實放着不管就好了,我不是說可以用我——]
[宿主不要亂說話啦!]
系統調高了自己的機械音,像是在生氣的大喊:[真是的,明明最想活下去的就是您自己,現在卻還在說這些喪氣話!如果真的就這樣随随便便的死掉了,難道不覺得不甘心的嗎?]
[要是宿主真的無所謂,那之前又何必綁定我!]
雨宮累生啞然。
Advertisement
良久,他才開口:[……是啊,你說得對,是我的錯。]
如果他可以活下去,又怎麽可能想死,不到完全沒有任何辦法的最後一刻,所有接近死亡的時候,他都是不甘心的。
系統哼了一聲。
[那你不會真的動用了你的儲備能量吧?你還好嗎?還有、還有修治君他呢?]
[我沒有。]系統人性化的嘆口氣,[是津島修治跟異能特務科的人談了談,他們找來了治愈系的異能者,把宿主的身體治好了。]
[津島修治……任務目标比宿主好多了,他只是手臂中了槍,好好養一養就行,宿主的身體當時可是差點要崩潰了,異能特務科的人都還沒有說話呢,津島修治就跳出來和他們談條件救你。]
系統嘀咕着:[真神奇,明明都知道了宿主的身份有所隐瞞,信任度卻沒有下滑——甚至當時異能特務科的人趕到的時候,他都沒有第一時間去處理自己的手,而是讓他們先救您。]
[明明身為同僚,他們不可能不救你啊,津島修治就是關心則亂,當時腦袋都不清醒了。]
“修治君……?”
雨宮累生不可置信的低喃出聲。
[宿主也覺得不可思議吧,我也這麽覺得,所以在他站出來的時候我還錄了一小段的像,宿主要看嗎?]
系統的功能可真多。
雨宮累生說道:[……看。]
系統錄的視頻只有幾十秒,是通過雨宮累生這個馬甲錄的,但當時他已經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狀态,只有一些模糊的顏色和聲音。
“盒子還沒有完全打開……先生可以……他那麽強……”
“你們……救他……”
一開始都是一些斷斷續續的詞語,雨宮累生勉強從這些話裏拼湊出津島修治的意思,大概是因為他昏過去之前,盒子還沒有被他完全打開,想也知道異能特務科沒有強力的異能者,想要打開它就只能靠雨宮累生,否則這個東西就什麽用都沒有。
雨宮累生神情恍惚的聽着,錄像到最後反而清晰了起來,他能夠聽見津島修治的聲音虛弱卻堅定,沙啞的道出最後一句話。
“——不要放棄他。”
他的思緒飄得很遠,似乎飄到了世界之外,回到了他的本體裏一樣。
他病得很重很重,重到他的父母還在帶他四處求醫的時候,醫生都勸他們放棄他,不要讓他那麽痛苦的活在世上。
後來他的父母不在了,他被異能特務科帶走,之後就一直呆在醫院裏,每次發病的時候昏昏沉沉,總是能夠聽見有人在說——
“既然那麽痛苦,為什麽不放棄呢?”
是啊,為什麽呢?雨宮累生想。
可是不僅僅是他的父母想要他活着,他自己也想要活下去,他想要成為一個健康的人,想要體驗這個世界上很多很多健康的身體才能體驗的東西,而不是在蒼白的病房裏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留下一點屬于自己的痕跡。
別人怎麽想是別人的事,他怎麽想是他的事情,他那麽努力的活着,不是為了讓人對他來一句“放棄吧”,就這樣否認他所有的努力和苦難。
所有人都在勸他放棄,可是他偏不,他不服輸,他不甘心,他就要好好的活着,總有一天他可以離開病房,憑借自己的力量行走在世界上。
可這樣的掙紮也是有極限的,他獨自掙紮了八年,在臨死前也依舊頑強的綁定了系統,試圖延續自己的生命……但是他其實已經很累了。
他不想放棄,但這種疲憊像是從靈魂深處向外蔓延,一點點的侵蝕着他的思想,有時候他也會想,不如就這樣死了吧。
這種想法在他通過馬甲體驗過他夢寐以求的生活之後達到了頂峰,于是他又自然而然的産生了放棄的想法。
然而他覺得會對他生氣失望的津島修治,卻對別人說……不要放棄他。
不要放棄他,他還有救,他還想活着。
雨宮累生閉上眼,他緊緊咬着牙,從眼角滑下一滴淚水,沒入了灰白的發間。
這滴眼淚像是開啓了什麽開關一樣,他再也忍不住喉間的哽咽,扯過身上的被子,将它蓋在了臉上,阻隔了他一時的脆弱。
他突然很想見到津島修治。
雨宮累生胡亂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撐着床坐起來,還沒等他下床出去找人,就有人拉開了病房的門走了進來。
“雨宮先生?”男孩的聲音帶上了驚喜,“您醒了?!”
“您沒事吧?身體感覺——!”
雨宮累生從床上踉跄的跳下來,一把撲過去抱住了津島修治。
因為身高的原因,他幾乎是跪倒在地上的,摟住男孩的雙手顫抖着,手指緊緊攥着對方背後的衣服,用力到指尖都泛白。
青年将額頭抵在男孩的肩上,喉嚨艱澀的咽下所有哭泣聲,只剩下帶着溫度的水滴落在津島修治的肩上,無聲的流着淚。
津島修治呆呆的眨眨眼,他僵直了身體,一動也不敢動,等了一會,感受到肩膀的濕潤,他才緩過來,慢慢的放松了身體,擡手輕撫上雨宮累生的背,虛虛的搭在上面。
“……先生?您還好嗎?”
男孩小心翼翼的開口,生怕刺激到雨宮累生的情緒:“現在已經沒事了哦,我們在異能特務科的醫院裏,沒有追殺,也不需要再逃了。”
“修治君。”
雨宮累生悶聲:“抱歉。”
津島修治:“先生?”
“還有,”青年聲音的顫抖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謝謝你……”
津島修治怔愣了一下,雖然雨宮累生的角度看不見,他還是露出了一個柔軟的笑容,帶着笑意回應道:“嗯。”
雨宮累生抱着男孩緩了好一會,才把情緒漸漸平複下來,他揉着眼睛,放開了津島修治,正要問些情況,就看見津島修治手臂上纏着的繃帶滲出了血來。
雨宮累生對上津島修治平靜得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的眼神:“……”
“我壓到你傷口了怎麽不說啊!”
他揚高了音調。
津島修治眨了下眼睛:“沒關系,不疼。”
“都流血了!”雨宮累生當即就要開門去喊人。
“沒關系的,”津島修治拉住他的手,低着頭說道,“先生當時……肯定更疼吧。”
津島修治已經不願回想,在他朝雨宮累生跑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副怎麽樣的場景。
他尊敬的先生已經渾身都是血,眼睛在流血,耳朵在流血,平時就總在吐血的嘴巴也在不停的朝外流血,那灰白的長發都被染成了鮮紅,直直的刺入了津島修治的眼睛裏。
這是多麽令人恐懼的顏色,死亡第一次距離津島修治那麽近。
雨宮累生一愣,随即安慰道:“但你也說了,我已經沒事了,我感覺身體很健康,現在是你的傷還沒有治好。”
津島修治擡頭看他:“先生,那個異能,不要再用了。”
雖然他和異能特務科說只有雨宮累生能夠打開盒子,但是這是當時的緊急情況,現在雨宮累生已經沒事了,他怎麽可能放任先生傷害自己的身體。
他見過的異能者目前只有久貴子一個,但想也知道普通的異能用起來,怎麽可能會渾身都是血。
津島修治毫不懷疑,雨宮累生的異能一旦用多了,就會死。
雨宮累生動了動唇,還是應下了:“好,我答應你。”
得到了承諾之後,津島修治的表情才放松下來,任由雨宮累生喊人來給他處理傷口了。
不單是津島修治的傷口需要處理,雨宮累生也需要做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才行,重新綁上幹淨繃帶的津島修治吊着受傷的左手,像是小動物一樣緊緊跟在雨宮累生的身後,警惕的觀察着四周。
“修治君,不用那麽緊張。”雨宮累生好笑的拍拍男孩的腦袋。
津島修治撇嘴。
來帶雨宮累生去做檢查的也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少年,他帶着老土的黑框眼鏡,嘴角有一顆痣,板着一張還有嬰兒肥的小肉臉,手裏拿着雨宮累生的檢查單。
“雨宮前輩,我是坂口安吾,我來帶您去做檢查,請跟我來。”
雨宮累生看了兩眼面前的小少年,視線掃過他的眼鏡,掃過他嘴角的痣,看着這張熟悉感爆棚的臉蛋,心情瞬間就愉悅起來了。
诶呀,這是小時候的坂口先生啊!他叫我前輩诶,看起來好乖啊,好想逗一逗,拍照回去給大號的坂口先生看吶!
雨宮累生的語氣輕快起來:“好的,安吾君,請你帶路吧。”
津島修治看了一眼雨宮累生的表情,看了一眼坂口安吾,冷哼一聲,擠到了兩人中間去。
看了眼渾身炸毛的小朋友,雨宮累生輕咳一聲,問坂口安吾:“安吾君年紀不大吧,這麽小就已經在異能特務科了嗎?”
他沒有算錯的話,現在坂口安吾才13歲吧,比津島修治就大三歲。
“我還不算正式加入,”坂口安吾瞄了一眼津島修治,嘴上回複着雨宮累生的話,“因為我中學還沒有念完,等我高中畢業之後,才會正式加入異能特務科,現在算是實習生?偶爾會過來幫一點小忙。”
雨宮累生難得在這個相似的平行世界裏遇到熟人,聊天的興致上來了,問道:“你多大了,年紀這麽小?我覺得異能特務科至少不會雇傭童工吧?”
說到原因,坂口安吾就很自豪的揚了揚下巴,小少年這個年紀還充滿了傲氣:“十三歲了,因為我覺醒了異能,異能特務科當然不會介意我過來幫忙。”
雨宮累生新奇的看着眼前這個很是驕傲的小號坂口安吾,他認識的那個坂口先生已經25歲了,經歷了社會的毒打之後整個人都透露着一股社畜的頹廢氣質,沒想到坂口安吾小時候是這麽桀骜不馴,有一種讓人手癢欠揍的感覺。
一直憋着一股氣的津島修治開口:“異能是怎麽覺醒的?”
坂口安吾一卡:“不知道诶……反正就、突然就有了——在我從之前的中學退學的那一天。”
他之前讀的中學是家裏安排的,但他對此非常不滿,經常逃課不學習,考試總考零鴨蛋,到處惹事,終于被學校退學了,之後他就因為覺醒了異能從家裏跑來了異能特務科,現在上的學校也是他們安排的,位于東京,和異能特務科的總部一樣,方便他實習上下班。
這次過來青森幫忙是因為異能特務科想要得到的東西太重要了,需要坂口安吾的異能。
雖然小少年看上去很讓人手癢,但到底也是世家出來的,坂口安吾還是解釋了兩句:“就是退學了,然後就覺醒了,我就從家裏跑出來了。”
津島修治半垂着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麽,随即問道:“從家裏跑出來?”
“嗯,我家是新瀉那邊的,反正我的性格從小就這樣,家裏人也不指望我什麽,正好有異能特務科在,就幹脆放任我離開了,雖然到處跑累了點,但至少比在家裏自由。”
坂口安吾打量了兩眼津島修治,說道:“唔,聽說你家是青森的津島?和我家的情況有點像,不過說到底也是不太一樣的吧?我的事情可能不能給你提供什麽參考。”
坂口家和津島家一樣都是世家沒錯,不過因為他們家所處的位置原因,沒有北海道這邊的習慣,家裏相處得其實還是不錯的,起碼能夠容忍坂口安吾這樣的性格在學校胡作非為,換做津島……噢,津島修治幹脆就沒有去學校上學,是在家裏請老師的。
津島修治不說話了。
看着兩個家境相似,情況卻不同的孩子,雨宮累生有些頭疼的揉揉額角。
都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津島修治好不容易有了離開的希望,轉頭就遇到了坂口安吾,怕是會傷心吧?
“修治君……”雨宮累生剛想說點什麽安慰他的話。
津島修治扯了扯青年的衣角,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
別人是別人,他是他,沒有什麽好對比的。
但既然有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人在異能特務科工作,那就別怪他多問點相關的事情了。津島修治看向坂口安吾,透過他自傲的表面看到了裏頭的單純。
這人好像也沒有加入異能特務科多久,上面估計也不會讓一個不大的孩子去做點危險的任務,可能就是跑跑腿打打雜,偶爾用一用異能,一看就還沒有經歷社會的毒打,還保留着一身傲氣。
他們聊天這一會,就來到了檢查身體的地方。
雨宮累生擺擺手就進去了,留兩個小朋友在外頭。
津島修治歪頭,想了想,問道:“雨宮先生在異能特務科多久了啊?”
“嗯?”坂口安吾正低頭看着手裏的文件,聽到津島修治的話,随口答道,“不太清楚,應該算是異能特務科的元老了,畢竟這裏也沒有建立多少年。”
“我才加入異能特務科沒多久,也是第一次見到他,之前只是聽說過,畢竟我在東京讀書,他是東京大學的教授嘛。”
“要是你想跟我打聽雨宮先生的事情,很抱歉我也不清楚,你問種田長官會清楚一點。”
他頓了頓,說道:“當然,可能東京大學的學生知道挺多雨宮先生平時的事情的,要不你考個東京大學上上?”
津島修治:“…………”
不行,真的好欠揍,他才十歲,怎麽也不可能現在考上東京大學啊,等他考上了,還能不知道雨宮先生的事情嗎?
不對,他怎麽突然想到要靠東京大學了啊喂?!
津島修治無語了一瞬,不再試圖和坂口安吾搭話了。
檢查花了兩個多小時,在等報告的時候,雨宮累生帶着津島修治去見了種田長官。
種田山頭火這會還沒四十歲,上任沒幾年,身材還不錯,身體也健康,頭發還沒掉光,雨宮累生只見過他那邊的種田長官幾次,乍一看見這邊這個,差點沒認出來。
“是累生啊,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身體怎麽樣了?”說來神奇,雨宮累生這個馬甲的年紀是三十五歲,和種田山頭火沒有相差多少,這就導致種田山頭火看向他和他說話的時候,是一副對待平輩朋友的态度。
雨宮累生有些別扭,勉強鎮定的說道:“報告還沒出來,不過自我感覺還不錯。”
“那就好。”種田山頭火嘆口氣,“你的身體以前那麽差,好不容易好起來了,結果又因為異能增加了身體的負擔,我們都很擔心你啊。”
面對長輩的關心,雨宮累生揚起笑:“我很好。”
治愈系的異能者很少很少,基本上都被軍方和政府的最高層掌控,能夠在兩天內就把他的這具身體恢複,恐怕異能特務科也承擔了不小的壓力,剛建沒多久的政府機構權力還是太薄弱了一點。
種田山頭火點點頭:“既然任務也完成了,東西也拿到了,接下來的時間你就好好休息吧,不用繼續……”
津島修治瞬間抓緊了雨宮累生的手腕:“先生要回東京了嗎?”
任務完成了,那就意味着雨宮累生沒有理由繼續留在津島修治身邊了,老師有很多,再請一個、或者安排津島修治去學校上學就好了。
雨宮累生當然不回啊,既然他的系統任務沒有失敗,肯定是要繼續呆在津島修治身邊。
不過沒等他開口拒絕,種田山頭火先看着一臉敵意的津島修治笑了:“怎麽?修治舍不得累生嗎?因為累生當老師太有天賦了嗎?他在東京大學可是非常的受歡迎的呢。”
津島修治抿唇,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種田山頭火好笑的說道:“你把你的老師捏疼了哦。”
男孩像是觸電一般飛快松開了手,随即又小心翼翼的圈住了雨宮累生的手腕。
“既然修治那麽喜歡老師,那累生就繼續跟着修治怎麽樣?”種田山頭火對津島修治的感官很好,他哈哈笑着,看向雨宮累生,“累生覺得怎麽樣?”
雨宮累生無奈:“當然可以。”
津島修治眼神亮亮的看着他。
“修治是個好孩子,”種田山頭火說道,“你身為異能特務科的同伴,我們當然會竭盡全力去救你,我想修治是知道這一點的,可是當時的情況過于混亂,他一時間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還想要和我們談條件逼我們去救你呢。”
這一點雨宮累生從系統那裏得知了,這會聽種田山頭火一說,忍不住摟過津島修治的肩膀。
男孩有些窘迫,低着頭不願去面對種田山頭火的臉。
“那先生……那個……”津島修治小聲說道。
“東西已經拿出來了哦。”種田山頭火解釋了津島修治的疑惑,“給累生申請治愈系異能者的時候,順便申請了一下強攻擊力的異能者,不用擔心你家先生會因為動用異能受傷了。”
津島修治肉眼可見的放松了下來。
雨宮累生好奇的問道:“那到底是什麽東西?真的能實現願望嗎?”
“能,又或許不能。”種田山頭火示意他們跟上,帶他們去看,“我們把那萬能許願機稱為‘書’,因為它的外表是一本空白的書本,不過我們拿到的東西并不是一整本‘書’,而是它的一張書頁。”
“‘書’的傳說能夠追溯到異能在世界上出現,但誰也沒有見過它的本體,所以在書頁現世的時候,其實大家對此都是有所疑慮的。”
雨宮累生想明白了:“所以在确認它真的能實現願望之前,一切都還只是傳說。”
“沒錯。”
種田山頭火點點頭,打開了一間密碼重重的房間:“我們用隔絕異能的材料暫時把書頁保存了起來,不久之後會将它送到東京的總部,之後才會計劃讓人對書頁進行研究實驗。”
雨宮累生帶着津島修治進去,就看見了透明材質制成的盒子裏平放着一張空白的紙,它就和普通的書頁一般大,雪白的外表上什麽字都沒有,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好像一張平平無奇的白紙。
“看上去倒是很普通……”雨宮累生低喃着。
“的确,不過它當然不是普通的東西。”
種田山頭火嘆口氣,為了得到這件東西,這麽多年來,不知道死去了多少人。
人心有貪念,哪怕只是一個虛無缥缈的傳說,也會有無數人前仆後繼。
雨宮累生垂下眼簾,想到了正田良子一家人。
“我可以近距離看看它嗎?”津島修治開口。
種田山頭火看向津島修治:“當然——說起來,你之前說,你和書頁有共鳴,是怎麽一回事?”
“不知道。”津島修治苦惱的皺起眉,“我在不久前,都還不清楚異能的存在呢。”
雨宮累生連忙補充:“我們是在河裏面發現書頁的,但是我下水的時候什麽都沒有找到,修治君卻可以,在晚上我們去找的時候,修治君也好像看見了什麽。”
這個消息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怕是會把津島修治當成尋寶機器一樣用,不過雨宮累生對種田山頭火的品性還是很信任的,事實證明他也沒有讓人失望,津島修治只和種田山頭火一個人提過這件事,所以真的就只有在場的他們三個人知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種田山頭火沉思,“有可能是因為你還沒有覺醒的異能,會和書頁産生共鳴反應。”
“書頁本身就是異能物品,異能之間有反應也不奇怪,恐怕你的異能和書頁的相性非常好。”種田山頭火也讓這次行動随行的異能者試過,書頁完全沒有反應。
雨宮累生倒是想着津島修治和‘書’都是世界支柱,這會種田山頭火一提,就突然意識到,身為世界支柱,津島修治應該也是有異能的吧?
青年看向身旁的男孩,有些期待,不知道修治君的異能會是什麽樣子的?
“你上來看看。”種田山頭火示意津島修治上前去。
男孩毫不猶豫的朝書頁走過去,哪怕書頁此刻待在隔絕異能的材料裏,當津島修治靠近的時候,它還是有了不同的反應。
在津島修治将手放在盒子上的時候,書頁開始泛起了微光,它閃爍了幾下,又暗淡了下去,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可能需要等修治的異能覺醒。”
種田山頭火看着旁邊監控異能波動的儀器,上面的數值只跳動了一下,就歸于平靜了。
津島修治收回手,目不轉睛的盯着裏頭的書頁。
雨宮累生放下心來,只要津島修治能夠和書頁産生共鳴,就不擔心異能特務科不保人了。
“種田長官……”青年看向種田山頭火。
他大概可以和對方談談津島修治的事情了。
種田山頭火将注意力從數值上移開,落到雨宮累生的身上,又看了一眼津島修治,說道:“我們先離開吧。”
三人離開了放着書頁的房間,又回到了種田山頭火的辦公室。
雨宮累生剛坐下,還沒有說明情況,就見種田山頭火從抽屜裏拿出來兩份文件,遞到了津島修治面前。
“修治,我想你也見到坂口了,你們的情況類似,但也相反,我想還是交由你來做決定比較好。”種田山頭火說道,“我已經和你父親談過了,這是我們商量過後得到了兩份協議,你可以自由選擇哪一份。”
津島修治一愣,看了一眼雨宮累生,得到肯定之後,就接了過來。
種田山頭火繼續解釋道:“你的能力注定很特殊,哪怕你的異能不能覺醒,你的聰明和大膽也足夠讓你得到支持,異能特務科不可能放棄一個人才,但我想你的聰明能讓你明白我們的難處。”
“異能特務科的權利還不夠大,處處受限于上面的政客,你的父親權力并不小,即便礙于異能者,他不會與我們鬧矛盾,但也不代表會輕易的放人。”
坂口家純粹就是不介意,不然坂口安吾也不會那麽簡單的就離開家。
“我想你也不願意讓你的父親知道你的特殊,所以我們只能從其他方面入手,談下的條件也有很多限制,但總的來說,只要你能安全的長大或是覺醒異能,你就可以自由。”
津島修治翻開了手中的文件。
他率先看到的一份是他之後依舊留在青森這邊,按照以前的生活方式生活着,他不能離開青森,但他的父親也不會再對他做什麽,雨宮累生會作為異能特務科的監護者兼老師跟在津島修治身邊。
而另一種,就是他會離開青森,去到東京上學讀書,這種情況下,雨宮累生就不需要時時刻刻的在津島修治身邊,可以去完成別的工作,而必要的時候,津島修治也需要幫助異能特務科做一些工作,在津島家需要的時候,他還是要回到青森去幫忙。
一種,是仍然在津島家的監控下,但他可以平穩的長大,一種,則是在異能特務科的監控下,擁有一定的自由,但也需要付出相應的義務,對于一個十歲孩子來說會生活得格外艱難。
因為津島家主不知道津島修治的特殊,所以才敢把人放在東京,要是知道了,恐怕津島修治就只能選第一個了,甚至可能連這份協議都不會拿出來。
津島修治首先沒有太在意自己到底是在青森還是東京,他在看見雨宮累生不需要時時刻刻跟着自己的時候,嘴角就往下彎了彎。
他朝種田山頭火問道:“如果我去東京的話,我就不能跟着先生了嗎?”
“累生有其他的工作要做,東京的事務很多,就算他不去東京大學上課,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自然不能再繼續當你一個人的老師。”種田山頭火說道,“所以你會被安排去學校,以你的學習進度,可能會被安排進坂口現在讀的那一所國中。”
“不過放心,累生還是會作為異能特務科的監護者,你可以和他住在一起。”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放任一個十歲孩子一個人住。
只不過可能見面的時間會驟減了,早上津島修治去上學,雨宮累生去上班,可能津島修治放學回來,雨宮累生都還在加班。
津島修治噘着嘴:“我可能會被父親叫回青森去是吧?如果我回來了,還能回東京嗎?”
“放心,這當然可以。”種田山頭火保證,“這兩份協議都能保證到你高中畢業,到時候如果你沒有覺醒異能,又考上了大學,異能特務科可以支持你一邊讀書一邊完成工作,如果你在高中畢業之前覺醒了異能,就需要提前開始工作,像坂口一樣。”
不管怎麽樣,都有各種各樣的限制。
津島修治思考着,扭頭問雨宮累生:“先生覺得我應該呆在哪裏?”
工作什麽的他是沒什麽所謂,他也知道,想要在政府機構裏獲得權力,需要展現出自己的能力,問題是,去東京的話,和雨宮累生相處的時間就少了很多。
雨宮累生抿了抿唇。
他當然是想和津島修治多相處,待在青森也更加安全,不過這兩份協議很顯然對比起來去東京是最佳的選擇。
津島修治成年前都在青森的話,會限制住他很多東西,東京更大,接觸到的世界也更廣闊,不應該為了那點相處時間和安穩生活而放棄這些可以讓他成長起來的東西。
雨宮累生看向津島修治,男孩依舊那樣信任着他,仿佛他選擇哪一個,男孩都會同意。
“我原本想着……”雨宮累生斟酌着開口,“你可以健康的長大,我就很滿足了。”
他原本只是想要津島修治得到異能特務科的庇護,不要再卷進危險裏就足夠了,但種田山頭火很看重津島修治,給出了這樣的條件,一個安穩的按部就班成長,就如雨宮累生一開始想的那樣,一個是在随時可能面臨的危險中成長,在更廣闊的天地裏生存。
而現在——
雨宮累生伸手摸上津島修治,發絲滑過指間,心情分外平靜,又隐隐的升起點點期待。
這是他的學生,是他重要的人,怎麽可能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将人限制在青森這一小小的地方。
“但是修治君,我覺得,你并不是那種會害怕危險和麻煩的人。”
雨宮累生輕笑起來:“我想你健康的長大,也想你……成為一個耀眼的人。”
強大的人總能在危機中勝利,耀眼到周圍的人都信賴着他,相信他總不會輸,但在成為強大的人之前,需要經歷很多的磨難,這是安穩的生活所不能帶來的。
“去東京吧,修治君。”
雨宮累生說道:“世界将會是你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