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齊修
齊修
眼前是張與周中陽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陸靈蘊滿臉驚異!
但細看,還是有不同的。周中陽是蜜罐裏長大的富家公子,有着底氣十足的玩世不恭,以及在優渥條件中養成的心機和魄力,而對面的人心思深沉、膽大妄為,卻透着一股野蠻生長的力量和城府。此刻他的神色,鳳眼含威,似有挑釁,又有幾分邪魅。
哪裏來的邪祟,冒用了這張臉,陸靈蘊問他:“你是誰?”
“忘得真是幹淨!”他欺近一步,她一個後撤,手裏的劍“唰”地指向了他!
他垂眼看了那把劍幾秒,竟傾身将胸口抵在了劍尖上,說道:“怎麽不動手?”
她只是本能動作,倒沒想即刻開戰,他一個虛幻靈體,若無道法加持,這劍也很難傷到他。但她并未收手,質問他:“為什麽是這張臉?你到底是誰?”
他反問:“你很在意他嗎?”
“自然!”臉這種事沒有版權,但人會本能地信任身邊活人更多一些。
靜默兩秒,他問她:“喜歡他?”
“你還沒回答我!”他這樣顧左右而言他,陸靈蘊已經有些不耐煩。
“那我呢?”他這話問得突兀。
陸靈蘊看他眼尾泛紅,似有怒意,又像是委屈。她又覺得他不像是冒用人相,也許他倆有什麽關系,可一時又想不到淵源。而就在此時,一旁的動靜卻越來越大,鬼妓的嬌喘,馬寶的調笑,聲聲入耳,刺激着陸靈蘊的耳膜!
她瞥見馬寶已将那鬼妓壓在了椅子上,他自己衣衫幾乎褪盡,只有條短褲還挂在腰間。那鬼妓也衣衫不整,裸着香肩,胸口被扯開了大半,袍下雙腿修長,盤在馬寶腰間,十分香豔!
這戲碼對她有點超綱了。
其實無論佛道,淫邪都是重罪,陽世或罪不及罰,陰間則毫不留情。所謂天道禍淫最速,現世毀身心、敗家業,死後受極刑,墜惡道!她讀過玉歷寶鈔、金科輯要這些書,針對淫邪的陰律都極為可怖,譬如對□□婦女的惡人,死後會被送入陰司第五殿,以刀刺胸膛,謂之“誅其色心”,昏死後再以回魂水澆醒,如此反複不間斷,直至刑滿。而刑滿後還不算完,繼續送往第六殿,先割其□□,再由群鼠啃食“殘根”,謂之“斬草除根”,實在是比陽間的律法更有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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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眼前這等淫鬼,陸靈蘊也并不手軟,她招來鬼妓,原本只為教訓馬寶,但凡他在她面前顯露□□,便會立即催動離火焚心,馬寶的痛苦不會少于陰司的刀刺斧斫,可這等限制級的劇情,倒不在她的預設之內。
這送上門來的鬼妓,顯然沒按套路出牌。她看起來比馬寶更為淫邪,花樣百出,極盡魅惑,馬寶已然要扛不住,迫不及待去扯她腰間袍帶。他把手伸進她衣服裏一通亂摸,惹得那鬼妓陣陣嬌喘,這聲音似乎又鼓動着馬寶,一路向下。
陸靈蘊沒眼看了,小臉通紅,手裏握着劍,卻有些心神不寧。就見對面的男人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撥開了劍身,說道:“好戲快到了,仔細看。”
好戲?陸靈蘊即使沒見過也猜得出要發生什麽,她提劍掐訣,要結束這場鬧劇。
卻聽馬寶“啊”地一聲尖叫,驚慌失措地從那鬼妓身上跳開,踉踉跄跄退了有四五步遠,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一只手——他摸鬼妓下身的那只手,已成了森森白骨!
他一臉的驚恐,結結巴巴地說:“你是男的!不……你是個什麽東西?你下面……”
他這話雖不明朗,但陸靈蘊也猜到是哪兒出了問題。
原來他說的好戲,竟是這個!
似乎是猜到了她的反應,身旁的男人低笑:“瞧你緊張的,你以為我讓你看什麽?”
她瞪他一眼,就見那鬼妓慢悠悠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悠閑地扯了扯身上的衣袍,勉強遮住了關鍵部位,笑着走向馬寶,逼得馬寶不得不一步步後退。
鬼妓聲音裏充滿了戲谑和嘲諷:“怎麽了馬爺,你不是喜歡麽,逃什麽?”
馬寶哆哆嗦嗦,聲音都在發顫:“你、你別過來!你是魔鬼!”
一陣咯咯的笑聲從鬼妓口裏傳出來,笑完了,她身形一閃,将馬寶逼在了牆角,臉上已沒了剛才的千嬌百媚,力氣看起來也大得驚人,馬寶被她一只手頂在胸口,竟沒法動彈。
她陰恻恻地對馬寶說:“山君的人,你也敢惹,你是什麽東西?捏死你,像吹蠟燭一樣容易!”
馬寶已吓得面如死灰,卻又見那鬼妓一笑,恢複了剛才的媚态,嬌笑說:“不過你放心,我才舍不得殺你,咱倆事還沒辦完呢!我不是女的,但我喜歡男的……”
她說着将馬寶一把掀翻在地,無視馬寶的頻頻求饒,開始寬衣解帶,欺身而上!
陸靈蘊側開視線,耳邊充斥着馬寶撕心裂肺的呼喊,以及鬼妓的喘息。
靜心咒也不好使了!
良久,馬寶哭嚎聲終于停了,陸靈蘊擡眼看去,他趴在地上,衣不蔽體,已昏死過去。
那鬼妓餍足地披好衣服,之後将馬寶拖到椅子上,點了點他的眉心,馬寶幽幽轉醒,聽到那鬼妓又說:“馬爺,我很滿意,我會每天都來找你哦!”
馬寶又昏死過去!
那鬼妓滿意地笑了,邁着優雅的步子走過來,朝着男人福了福身,十分恭謹:“山君。”
這是完成任務在交差了。
以淫制淫,這可比她原來的劇本講究,這男人手段真可怕,太邪了!還有他招來的這個鬼妓,是個什麽玩意兒?!
陸靈蘊看男人對鬼妓揮了揮手,那鬼妓退回馬寶身旁,和馬寶一起消失在了案上的小瓷罐中。看起來他對馬寶的報複還沒完。淫邪成性的惡鬼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不僅身體備受摧殘,更是“誅心”,而這一切,只是因為馬寶不開眼,“惹了山君的人”。
他是山君!
陸靈蘊想起周宅那樁詭事,雨濃發瘋,嘴裏喊得也是“山君”。
他是周宅的邪祟!
周宅的封印破了,所以他逃了出來,陰差陽錯,馬寶又惹上了他,他想教訓馬寶,剛好她也有此意,于是他就送來了邪門兒的鬼妓!
陸靈蘊質問他:“你這是報私仇?”
他反問:“怎麽,你不解氣?”
陸靈蘊說:“兩碼事!我的确想教訓他,但你洩私憤卻借我的手,未免過分!”
她生氣了,一雙漂亮的眼睛雖然帶着火氣,但看在他眼裏依舊勾人!他是因為馬寶惹到她身上,他才發怒,而她顯然還沒意識到,鬼妓口裏“山君的人”是誰。
她已經忘了他。
她以往對他既溫柔又縱容,既狠辣又決絕,過往猶如烈火灼心一般,讓他想來又甜又疼,進退不得。
他眸色變得幽深,似帶着不甘欺近她。陸靈蘊發覺他意圖不善,舉劍想攔,但右手的劍都沒擡起來,手腕便被一道力氣禁锢住,繼而便覺得唇上一涼,他竟俯身親她!但他畢竟不是實體,這觸感有些不實,像是雨滴落在唇間,一絲微涼後,僅留下潤澤的餘韻。
可他的臉近在咫尺,望着她的眼神依然熾熱,聲音響在耳邊,像是嘆息:“你什麽時候才能想起我?”
有那麽一瞬間,她有種對面是周中陽的錯覺。但她很快便反應過來,後撤一步說:“你再放肆我就不客氣了!”
但她心裏知道,真動手,她多半讨不到便宜。
對面的人沒有再動,只是靜靜望着她。他見過周中陽吻她,她可不像眼下這樣抗拒,他讓她閉眼,她就乖乖閉了眼,她似乎還呢喃了一句什麽,他沒有聽清。那個漫長而又纏綿的吻,每一秒對他都是煎熬,倒也不是恨,他能恨誰呢?大約只是鋪天蓋地的遺憾和不甘吧,堵得心裏澀澀的疼。
“果然是喜歡他的。”他喃喃一句,像是給她的感情下結論,又像是不慎嚴重的埋怨,還透着對他被嫌棄的心疼。這語氣聽在陸靈蘊心裏,竟有幾分異樣,好像她是個負心人,有愧于眼前人。
她也承認從頭至尾,他對她并未展現出危險,所以她也并沒像面對未知邪祟一樣全神戒備和對抗,但抛開他這張十分熟悉而又親近的臉,他實在是一個陌生的……邪祟!
她心裏的疑問不解,再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跟周中陽這麽像?”
“但你依然分得清楚。”
“當然!你們只是臉像而已,秉性并不相同,他可不像你這麽邪!”
似這種以淫制淫的招數,她相信周中陽是做不出來的!
他搖搖頭說:“他生逢盛世,又家世顯赫,衆星捧月之下,自然不需要去用盡手段虎口奪食,也不會明白被人追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決絕!”繼而畫風一轉,說道:“但他是個生意人,爾虞我詐也是常事,不過是沾了這世道安穩的光。”
他這話說得滄桑,還透着些可憐,陸靈蘊的淩厲不自覺減了幾分,說道:“你對他,似乎很了解?”
他笑了:“了解,也不了解。他出生也許不是必然的,但這世間既然要有這麽個人,他生在那座老宅裏,卻是一定的。”
“為什麽?”
他沉默一會才說:“因為我在那裏……曾被封印在那裏。”
陸靈蘊怔怔的:“你是……”
他望着她的眼睛,十分認真地說:”我是齊修,你要記住,我叫齊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