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茶氣

茶氣

陸震師徒晚飯吃到一半,店裏來了不速之客,正是上次送劍來的吳九,身後還跟了兩位穿黑西服的人。

陸震聽到動靜走到前堂來,還沒開口,就聽吳九說:“出了點意外,想請陸爺去看看,現在就走。”

陸震瞧着仨人這架勢說:“怎麽個意思,我要是不去,你們還想硬綁啊?”

吳九說:“希望用不上這個。”

那就是不排除這招。陸震問他:“出了什麽事?”

“三兩句說不清,陸爺還是立刻走吧。”對面語氣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陸靈蘊說:“立刻嗎,飯還沒吃完呢!”

“放心,我們不會餓着陸爺的。陸爺請吧!”吳九比了個請的動作。他上次還算恭謹,這次就是赤裸裸的逼迫了!

陸靈蘊沒好氣:“請人哪有這麽請的……”話沒說完被陸震打斷,他對吳九幾個人說:“等我交代幾句。”

吳九催人催這麽急,陸震覺得這事肯定棘手,他這一去什麽時候回來就不好說。他囑咐丫頭:“你好好吃飯,不用擔心。明天中午我要是回不來,你按照地址把之前那位女士定的東西送過去,記住,只送東西,旁的什麽都不要管!”

“我記住了!”陸靈蘊重重點頭。

這時間距離她開學已經很近了,雖然是同城的大學,但陸震仍不放心說:“要是我遲遲不回,你有困難,就去找周中陽。”那小子對他家這姑娘是上心的,且他家裏的背景,他相信能擺平大多數的事。

陸靈蘊覺得他這次突然被請走有些不一般。陸震以往也曾突然出遠門,目的都很明确,要麽帶着她,要麽也是有大致歸期,但這個吳九來請人,什麽事不說,去哪裏也不說,就透着古怪。

陸震跟他們走後,陸靈蘊也沒了胃口,剛要收拾碗筷,就見雨濃晃了進來,看見吃的,喊餓。陸靈蘊給她拿了新的碗筷,她吃了兩口說:“味道很一般,你做的?”

“我師父。”陸靈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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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濃看菜幾乎沒動,又問:“他人呢?”

“有人請他,可能要離開幾天。”

雨濃見她興致不高,索性放下筷子說:“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我知道有家私房菜特別好吃。”

雨濃說的私房菜館叫梅雨肴,周中陽的媽媽為答謝她在醫院對老太太的關照,就是在這裏請的客,雨濃對這裏的菜肴十分喜歡,只是平日少伴兒,她自己也就不常來,今天帶了陸靈蘊,好吃的擺了一大桌。她熱情地招呼對面的小神仙吃吃喝喝,陸靈蘊雖然興致一般,但架不住她熱情,肚子已經塞到快要撐不下。

倆人吃飽喝足,摸着圓鼓鼓的肚子起身,天已然黑了。

雨濃挽着陸靈蘊胳膊,邊走邊撒嬌:“小師傅,人家不敢回家嘛,能不能住你家?”

陸靈蘊學着她的調調回道:“小施主,我家裏是開喪葬店的,好朋友可能更多哦!”

雨濃打了個哆嗦。不經意間扭頭,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周中陽一行四人也正好吃完出來,三男一女,女的正是搶她戲的新晉小花,叫袁思露,據說也才十九歲,走得清純人設,精心打扮的仿若一朵嬌嫩的白蓮花,乖巧地走在周中陽身側。

雨濃恨得牙癢。

陸靈蘊也看到了 。

直到他們四人上了車開走,雨濃才悶悶地說:“要不然你去我家吧,反正你師父也不在家,你給我做個伴兒。”

陸靈蘊想了想說好。

雨濃家裏不大,但布置得很溫馨,屋子一角堆了一堆的娃娃,陸靈蘊窩在娃娃堆裏說:“你一路上似乎都不太高興。”

雨濃嘆口氣:“你看到周中陽身邊那女的了吧,就她搶了我的戲,叫袁思露,拍短劇紅的。”

“難怪看着眼熟。”

“對,就演那種委委屈屈的白蓮花,卻享專寵,搞得她身邊好像都是惡毒女配!”

陸靈蘊突然冒了一句:“她身上有東西。”

雨濃一驚:“有什麽?”

陸靈蘊說:“看不清,只覺得那不是她自然的氣色。”她天目開得并不徹底,只隐隐覺得那姑娘雖看起來楚楚可愛,但就像嫁接的鮮花一樣,雖然漂亮誘人,但透着點不自然。

雨濃又想起了老話題,随口說道:“請神、下蠱、養小鬼……無非就是這些嘛,也不稀奇。”

陸靈蘊說:“都不是長久的福氣。”

雨濃苦笑:“真有福氣的,有幾個會靠演戲讨飯吃?這行太卷了,既卷你自身條件,也卷你心機和手段,能活得好的,要麽自己強大,要麽就是背靠大樹好乘涼,沒有的都涼掉了。”

“哪一行又不是?”陸靈蘊開解她:“你們還只是卷活人,卷輸了可能丢人,我們不但卷活人還卷死人,卷輸了可能丢命。福氣什麽的就更不要提了,五弊三缺都是基礎門檻,比我如,連爹媽都沒有,豈不是更慘?”

陸靈蘊說得輕松,雨濃笑完了覺得,對面的姑娘經常給她一種閱歷頗豐的沉穩感,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沖動、激情、風風火火、敢愛敢恨,在她身上極少表現出來,她總給人一種波瀾不驚、不動聲色之感。譬如今天見到周中陽一行,她氣得咬牙切齒,反觀她神色幾乎沒有變化,周中陽之于她總該是有點不一樣吧,但她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漣漪。

修道,可真想得開啊。

雨濃想着,聽到陸靈蘊問她:“雨濃,不是你的本名吧?”

“公司給包裝的,我本名叫王米麗,是不是濾鏡破碎?我爸爸姓王,媽媽姓米,倆人文化水平都不高,當然,我也不高。對了,你快開學了,大學學什麽?”

“古文字。”

“倒是跟你家的生意挺配。”

陸靈蘊想起井底條石上拓印下來的那兩份字帖,她在網上對着查了很多資料,但收獲不多。可能是冥冥中注定,她這個專業對口了。

倆人開着電視閑聊,時針已經指向了十一點,陸靈蘊開始打哈欠。雨濃心裏暗罵周中陽,她在開車回來的路上,等紅燈的時候忍不住給他發了條消息,問他怎麽會跟袁思露那朵白蓮花吃到一個桌上去,發完又覺得這質問有些矯情,于是下一個紅燈又補了一條,說你那個小丫頭在我這裏,但對方到現在都沒有回應。

正想着,門鈴響了,雨濃幾乎立刻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正是周中陽,門一開,他的視線下意識越過雨濃去找她身後的人。雨濃心裏不痛快,說話就夾槍帶棒:“還以為你被鬼纏住了呢,鬼節大半夜的來按門鈴!”

周中陽聽出來她還是沖着跟他吃飯的姑娘去的,且怪他來晚了!他笑笑沒接茬,換了雨濃拿給他的拖鞋進屋,看到陸靈蘊正僵僵站着。

這個點周中陽來了,陸靈蘊正天人交戰,她在這裏是不是不大方便?

都說喜歡一個人,身體是最誠實的,周中陽看到陸靈蘊呆呆站着,下意識的反應是去抱她,好像只有把人圈在懷裏了,心裏某個地方才會密密實實地被填滿。

雨濃歪頭看着倆人,這個懷抱她也曾奢望過,也曾有意無意地撞進過他懷裏,但他如此主動且溫柔的擁抱,陸靈蘊是唯一一個。

這個擁抱讓陸靈蘊意識到,他是沖着她來的。但她有些不自然,使勁推了推他,周中陽松開了胳膊,問她:“生氣了?”

若是因為他身邊出現了別的姑娘而生氣,他還挺開心,但她說:“沒有。”語調就很平靜。

生氣的是雨濃:“是那邊散場了才想起這兒吧,我們都要休息了。”

周中陽轉向雨濃說:“你好像對那個姑娘挺大的火氣?”

雨濃也不客氣:“茶裏茶氣!”

“她是王睿的新女朋友。”這話周中陽是對着陸靈蘊講的。

富二代王睿,雨濃聽過,家裏也是財勢雄厚,袁思露帶資進組,原來花的是他的錢。

早前周中陽也給雨濃投資過,才換來她在圈內有了一些知名度,雖然不高,但日子總比她寂寂無名時好多了,之後外界一度瘋傳她是周中陽的女朋友,周中陽沒吭聲,她也樂得讓人誤會。眼下這個袁思露,似乎走了一條和她類似的路。

但雨濃明白,周中陽再關照她,也是因為老太太的緣故,而袁思露和王睿的關系恐怕要紮實的多,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換,總比不直接的人情穩固。

雨濃心裏悶悶的。

陸靈蘊說:“她搶了原本雨濃的角色。”

周中陽眸色深沉地看向雨濃,雨濃重重地嘆口氣說:“算了,不說這個。今天也不早了,你們是走還是留?”

“走。”

“留。”

周中陽和陸靈蘊同時開口。

雨濃對周中陽說:“那行了,你回去吧,我們休息了。”

周中陽樂了:“我人都來了,怎麽你比她師父還嚴?再說不是你讓我來得嗎,不解決袁思露,這是要扣壓人質啊?”

人艱不拆!他赤裸裸地挑破,雨濃有點惱,她确實存心要讓他知道她和袁思露的恩怨,可沒有拿陸靈蘊做要挾的意思,他把她說得有點忒不講武德了。

她堵着氣說:“你別小人之心!人在這裏,有本事你就帶走!”

陸靈蘊說:“我答應了陪她。”

周中陽有點懊惱。

雨濃有些得意。她踱到門口,拉開門,意味深長地說:“周公子,路還遠哦,開車小心,別分心!”

周中陽氣笑了:“行,我走了,你們休息吧。”

他回去路上邊開邊想,怎麽就這麽難呢?這感覺像坐過山車一樣,一會兒激動一會失落,那丫頭究竟是怎麽想的,這樣子,太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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