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五岳靈圖
五岳靈圖
龍煜回醫院時已經是下午，就見病房外面的地上，盤腿坐着仨人，古裏古怪，一個默不作聲打磨木頭，還有倆坐她對面傻看的。
龍煜先往病房看了一眼，周中陽還沒醒，陸震正守着他，表情肅穆。又見陸靈蘊身旁放着喝了一半的水，他又加了點熱的放回去，也學着另外倆往她對面一坐說：“幹嘛呢這是？”
她沒擡頭，李炤說：“你自己看呢。”
她手裏的東西已經有了個雛形，是個寸餘見方，約半寸厚的木塊，幾個面上都刻了圖符，但因為東西不大且又被她攥在手裏，他不太确定那是個什麽。看了眼一旁的木頭，又拈了些掉落的木屑，醇厚的甜香聞着很上頭，龍煜嘆道：“沉香木啊，好東西。”
“何止是好，轟雷木！”王睿幽幽地補充。這東西天然的造型就挺好，可他們師徒倆一個燒一個砍，倒是毫不手軟。
聽說是轟雷木，龍煜不免又朝她手裏的東西多看了幾眼，這回倒是瞧到了完整的一個面，四個角和正中都有圖案，他覺得眼熟，卻是一時想不起來，但确定那是件法器！
他舉起杯子遞到她嘴邊說：“歇歇，喝口水。”
陸靈蘊擡起頭，眼睛紅紅的，他皺了眉說：“一宿沒睡到現在？”
李炤說：“還上了趟山呢，找到了那種東西！”
龍煜順着他的視線，拖過來那個黑袋子一看，确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又問：“她吃東西了嗎，你們吃了嗎？”
李炤說：“我讓家裏送了飯，她只吃了兩口，陸爺吃得不少。”
看着她低頭忙活，龍煜嘆口氣：“你可真是個祖宗！”
說完就出去了，不多時拎了個小餐桶回來，還有根喝奶茶用的吸管。掀開桶蓋，裏面是奶白色的湯，聞着挺香。他把吸管插到湯裏，托着小餐桶伸到她嘴邊說：“不燙，張嘴。”
陸靈蘊躲了一下，龍煜說：“你不喝，等會弄完了也沒勁兒使！”
她這才把吸管含進了嘴裏。
Advertisement
王睿全程看着，笑罵道：“草，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她男朋友！”
“少廢話！你回家了嗎？”
“沒有啊，怎麽了？”
說話的功夫，陸靈蘊接過了湯桶。龍煜瞧着她拿掉吸管，捧着小桶自己喝，說道：“我去了，你猜我在許望家看到了什麽？”
“什麽？”
“他家大門都拆了，在施工，烏泱泱一大堆人，好像要三天建成羅馬的樣子！”想着李炤家就在許望隔壁，又問，“李炤你也不知道嗎？”
“我這幾天都在山上……你怎麽想起去他家了？覺得這事跟他有關？”
“只是猜，我也沒有別的仇家……這麽急着大造大改，像是有什麽事。”
陸靈蘊很快喝完，說道：“想必是請到了高人，忙着改風水改運！”
許家的變局，在場的除了她，其餘都不明底細，只當是沒了圖戈，許家又找了新軍師。陸靈蘊倒也不解釋，一來沒必要，二來這也不是她此刻所關注的。
龍煜收了餐桶拿去外面，陸靈蘊又低頭忙活。王睿見她終于開口搭腔了，便問道：“刻了這大半天，是枚印章嗎？”
“可以當法印用。”她輕聲回道。
“刻這個是要幹嘛？”
“救他。”
“陸爺不是在救嗎？”
“有點慢。”
“……”
王睿于道法一竅不通，只是在裏面幫忙時，看陸震聚精會神，手掌一遍又一遍地從周中陽的七處穴位撫過，幾十遍總是有的，他想問，又不敢打擾，看着陸震額頭鼻尖從微微冒汗，再到落下豆大的汗珠，知道這是個耗神耗力的事。等到陸震終于能歇歇了，他小心地問了句：“他啥時候能醒？”
陸震虛着聲音說：“得個幾天吧。”
幾天，看陸靈蘊這不眠不餐，可能确實太慢了。
龍煜再回來，她正舉着那枚小木頭細細打量，她這一轉他瞧清楚了，脫口而出道：“五岳真形圖？”
她随口“嗯”了一聲，李炤和王睿對視一眼，聽得雲裏霧裏。
李炤問：“什麽圖？”
見陸靈蘊不吭聲，龍煜解釋道：“五岳真形圖，關于它的傳說很多，也挺神秘，古代對“五岳真形圖”的解釋，最早是在《漢武帝內傳》，說是西王母授予漢武帝的，是太上老君最早測繪的山岳地，每岳一圖，分別為中岳嵩山、東岳泰山、南岳衡山、西岳華山和北岳恒山，後來這圖就成了道士的護身寶符。
也有說五岳真形圖是黃帝所繪，涿鹿之戰後，蚩尤被殺，黃帝巡視天下，給東、南、西、北、中各方分派鎮守主将，并繪制了五方山脈真形圖，至此天下初定，所以這圖蘊藏了天地氣運！
它是五岳山形的象形化呈現，算是道教的一種符箓。武漢博物館藏了一件明代的五岳真形圖玉嵌飾，這個我見過，正面上下左右中是五岳山神的真實形态符號浮雕，居中的圖符像一座房屋，左上圖符像一個多足的水族或靈龜，左下圖符像一個熊熊燃燒的煉丹爐，右上圖符像一個篆書“雨”字，右下圖符像一條魚，反面是平凹槽，邊緣陰刻的倒‘山’字紋。
其實五岳的圖符到底代表什麽，歷來說法不一。有說是五行金木水火土的五種物化形象，也有說是五方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和土神的象形表示。也有認為這些符號是從極高處向下俯視的五岳真形，或者是五岳橫斷面的圖，要真是這樣，你們想想，在那種沒有飛機和航天器的古代，能一眼看全并繪出這種圖來的，那還不是神仙麽？所以說，這圖是神器！”
“這麽神奇！”李炤聽得興奮，“那這東西是怎麽用？”
“最初是佩戴辟邪用，按他們的道藏所說，帶着這東西，入到山中能驅虎狼，進到深谷能辟五毒，夜行郊野或者夜宿兇宅，還能讓魑魅鬼怪遁隐規避，不敢加害，居家供奉也能不起栽秧……抱樸子裏說，道書裏屬《三皇經》和這東西寶貴！
除了佩戴，這東西也能當法印用。相傳早年間在大真人府，就是江西那個天師府，曾有一枚五岳真形圖的螭龍鈕印，可惜後來丢了，不知所蹤。
五岳古來地位就崇高，歷代皇權更是不斷加封，到了明代就是神了。五岳大帝，通天地，掌生死，興風雨，生萬物，是道教無所不能的正神！所以道家當這圖是有神性的寶圖，認為它彙集了五岳山神，有着很強的磁場和能量！”
龍煜慢條斯理地講解，他對道學并不精通，但因着學古文字，少不了與傳統文化打交道，文物和古跡的資料、圖片乃至實物看過不少，所以乍見陸靈蘊手裏這東西，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會閑着沒事，就當故事給大夥講。
王睿打趣他：“還挺博學，敢在小師傅這班門弄斧。”
龍煜挑眉：“我可是她學長，還是學霸！”
李炤聽得興起就心生豔羨，盯着那剩下的木頭說：“我也好想要一個……”
衆人齊刷刷看過來，他讪讪地笑：“說說而已嘛……”又對陸靈蘊說，“你手裏那個，能細看看嗎？”
陸靈蘊倒也沒拒絕，将東西放到了自己手掌中，五岳符文那面朝上。只一眼，龍煜就愣了。
這上面的圖案，可跟他在博物館中看到的不一樣！
那上面的五個圖符，和他看到的五岳真形圖玉嵌飾上面的圖符大體形狀是相似的，但要更複雜的多！他看到的那個，更像是從她這版圖符抽象出來的簡化版。若說是山脈真形，或者如近代學者認為的，是山脈等高線地形圖，那她刻的這個更能令人信服。
“你這個，跟我見過的實物不太一樣。”
陸靈蘊沒見過博物館裏的東西，她腦子裏，五岳真形圖就這一種，便問：“哪裏不一樣？”
龍煜說：“你這個太複雜，難怪你搞了一天！”
陸靈蘊想了想說：“祖宗的東西留存和演變到現在，或者是為了使用方便，或者是為避尊者諱，或者是丢失不全，又或者還有真假莫辨的篡改，多少和最初不同，古文字是這樣，符咒靈圖是這樣，你見的那個可能也是這樣。”
聽她這樣講，龍煜就有些感慨：“都說高深大法少見，或者不靈了，哪裏是法不好，是後世少了真東西和‘真人’！”細想他自己這一脈不也是，族書裏記錄過的那許多高深莫測巫蠱數術，如今也都遺失了，連最後一個有靈脈的女蠱師，也随着他外婆的離世，畫上了句號。
王睿問：“這東西能讓他好得更快嗎？”
陸靈蘊說：“我不知道，我想試試。”
她沒說出來的是，她做這個東西，還存着另一份心思。
其實五岳真形圖，只是祈福禳災的法寶，倒不似七星劍、法鞭這種攻擊性法器，她最初刻下這個也只是想集五岳之力煉魄，但即将成型時，腦子裏竟莫名多了絲別的念頭。
在五岳圖符的背面，她刻了另一個符號，由彎彎曲曲的線條組成，這種文字，在被雷擊的樹木斷面，或者被雷擊致死的人身上，也會出現，那是道家特有的雷書鬼篆！而她刻的這個字，她雖不會讀，卻知道是什麽意思，那個符號曾出現在六甲天書一道誅殺型符箓中，與其配套的咒文并為禁術，那個符號代表着“殺”！
當這個符號在轟雷木上成型時，她有一瞬間的失神。道門符文中的誅殺型符箓和咒語不少，“誅”這個字用的比較多，道法懲惡揚善，被誅殺的一般是有罪之人或邪魔外道，“誅”是一種“懲罰”，而這個“殺”字又不一樣，“殺”是一種無關正邪的強制剝奪，霸道之極！
她看着這枚小印，終于算成型了，只是受工具所限尚不算精致，剩下的就是召請五岳山神了。
李炤家的司機送了飯來，陸震吃飯的時候，陸靈蘊進去守了一會兒。這是個熬人的活兒，師徒倆交接，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疲态。
陸靈蘊原以為藏珑墅一戰後，一切塵埃落定，師傅也回來了，可以消消停停過日子，卻不料被這種邪事找上門來。對于罪魁禍首，她已有大致猜測，但卻厭煩了這種拉扯，她不在乎對方的招數是否陰邪，但用在無辜的人身上，還管它什麽因果，反擊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