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彩繪
42 彩繪
◎“朝陽相伴,燦爛順遂,無災無病。”◎
事态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
明知某人是蓄謀已久, 懷揣着不好的心思......可被小男朋友那雙濕漉漉的眼一盯,想着今天又是他生日,一時心軟, 就縱容了他去。
真是......
言朝用手背抵了下唇,收住溢到唇邊的輕喘。他清了下喉嚨, 聲音不複平常的清越幹淨,微微黏啞:“你的進度怎麽樣了?”
“別急,還有一會呢。” 他的眼睛被蒙住,自然也就看不到作畫人眸中的惡劣和狡黠, 只聽到小男朋友一如往常柔和澄澈的嗓音道:“哥哥...別緊張, 放松些,不然要影響繪畫效果的。”
他用畫筆頭輕輕點了點腰椎骨微微凹陷的地方,看着俯卧的人因這點觸碰不可抑制地輕顫了下, 唇角的弧度愈發上揚,語氣卻一貫的乖:“這裏, 別繃緊...顏料不好塗抹開來。”
“......”言朝嘗試調整呼吸, 慢慢放松下來, 可柔軟細膩的軟頭毛刷蘸着冰涼的顏料掃過腰椎骨時,他仍不可控地緊繃起來。
倏地,他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看來哥哥的後腰很敏//感诶。”
語調輕揚而喜悅, 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有趣的事物一樣。
感受着軟畫筆反複從最為敏//感的位置掃抹着,言朝深深呼吸, 終于忍不住道:“你到底在畫什麽?
“這個部分要上三層顏料的,一次性糊上的話不好看。”宋白栩握着調色盤和畫筆, 俯身親了親言朝的唇角, “哥哥稍等, 畫完這部分再勾一下輪廓就好了。”
這稍等又是半個小時。
宋白栩不舍地收回畫筆, 看着他輕微顫抖的蝴蝶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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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朝根本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
他擱下調色盤和畫筆,直起腰來,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背,目光在泛着粉暈的脖頸和鎖骨處停了停,順着往下,慢慢掠過自己畫了兩個多小時的彩繪圖案。
入目先是濃斂的克萊因藍,同稠豔的紅,還有新雪似的膚色撞在一起,生出一股近乎驚心的美感來。極致反差的紅與藍畫成某種繁複古老的咒文,圈在言朝的肩頭,冷厲而灼豔,莊重又妖冶。
再往下,是顏色怪誕又深沉的墨綠,明明是最富生機的綠色,在肌理上呈現出來,卻有種說不出的詭谲可怖。這些深綠層層擰絞在一起,似帶刺藤蔓,又似鎖鏈,攀長在青年的蝴蝶骨上。
而被墨綠絞纏着的,是一只長着鬼臉的黑色長尾鳳蝶。它被藤蔓緊纏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絞殺,淪為養分。可刻意鋒利化處理的蝶翼卻又極盡舒展張揚着,随時要掙開束縛展翼飛翔。
長尾鳳蝶恰恰好栖在青年左邊的琵琶骨上,而右肩的琵琶骨,則繪了一輪深藍色的月亮。月亮色調只有純粹的藍與白,從深到淺,從淡到濃。在大片柔融皎然的白裏,飄着一片不明顯的羽毛。
......真漂亮啊。
他說的是被當作畫布的心上人。
宋白栩再次俯身,輕軟的吻從言朝的眉心落到鼻尖,再到那兩片薄唇上。但他的舌尖卻沒有跟着探入,而是認真而細致地吻過鎖骨,一點點往下。
途中言朝想有動作,就會被宋白栩輕輕敲敲手背,提醒:“哥哥,顏料還沒幹噢,不能動,會蹭花的。”
他的聲音含糊而黏軟,唇齒間像是銜着什麽柔軟而富有彈性的東西。
...
...
蒙眼的紅綢被摘下時,言朝的上半身已經痕跡斑駁到沒眼看了。
尤其是被齒尖磨破的位置,更是火辣辣的疼。
他已經懶得說讓宋白栩收嘴這事兒了,說了也改不了。
宋白栩伸手碰了碰他的睫尖,清了清喉嚨,小聲道:“哥哥......眼尾好紅。”
“方才哭過,正常。”言朝語調平靜得像是說天氣真好一樣,他輕輕拍了拍伏在自己自己膝上的人,示意他先起來,“你給我畫了什麽,我總要看一下吧。”
起身前,他用指腹蹭了下宋白栩的鎖骨。
“......沒擦幹淨。”
“無所謂......我又不嫌棄。”宋白栩不在意的擺擺手,“哥哥去看一下圖案吧,看看喜不喜歡。”
......怎麽說呢。
言朝自認沒什麽藝術細胞,只覺肩背上毫不對稱的兩幅畫都很精致,怪誕谲麗和清冷皎淨兩種風格撞在一起,卻半點不突兀,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的和諧感。
“很漂亮。”言朝久久移不開眼,“最上面那兩行...咒文,是什麽意思?”
“是一個很小衆冷門的古文明國度文字。”宋白栩給他解釋,“翻譯成中文的大致意思是,此生朝陽相伴,燦爛順遂,無災無病。”
“然後那兩個圖案......算是言哥在我心裏的印象代表之一吧。”宋白栩輕觸右肩的月亮,“月亮...很好理解,就是所有美好的具象化。你就是我無可替代的、最珍貴幹淨的月亮。”
言朝呼吸微滞。
“左邊那個蝴蝶......其實解釋起來有點,唔,玄乎。”他擡眼看着言朝的眼睛,深深望進那兩汪清淩而幽深的黑色裏,“在清源軒相親那次見面,我第一次和你對視的時候,莫名其妙就想到了鬼臉燕尾蝶。”
“至于藤蔓......靈感源自我的一個夢。”宋白栩聳聳肩,“但是夢的內容我不記得了。”
聽完的小言總陷入沉默:“......”
只能說,藝術家的腦回路果然和常人有壁。
“哥哥。”
言朝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懶洋洋應道:“恩?”
“我們繼續吧。”宋白栩順手拉開手邊的壁櫃,“東西都有,多方便啊。”
“......”言朝掃了眼盥洗室的布局,微微垂眼,“第一次,你要在這?”
“恩。”宋白栩點點頭,“鏡子裏能完整看到哥哥背後的圖案......我想這麽做。”
“柑橘和草莓,還有綠茶味道。”宋白栩的指尖掠過一排瓶瓶罐罐,微微歪頭,神色裏半點不見害羞與矜持,“哥哥喜歡哪個味道的?”
“看你喜歡哪個。”言朝倚在盥洗臺邊,上身光裸,抱手漫不經心地看着他,“畢竟不是給我用。”
“那柑橘味吧。”
眼見宋白栩只拿了瓶子,言朝輕挑了下眉。
“你少拿了一樣東西。”
“沒有噢。”宋白栩掂了掂印着柑橘圖案的瓶子,他蹬掉拖鞋,赤腳往前走了兩步,腳背白到近乎要化在黑色瓷磚上。
他微微仰頭,眼瞳被浴室明亮的燈光映得淺透而明澈,“不戴不可以嗎?聽說...很舒服的。”
這話過于直白,言朝不自覺輕蜷了下指尖。
他微抿了下唇。
可以是可以。
“......你會難受。”言朝擡手替他把散在頰邊的發絲挽到耳後,溫涼微潮的指尖不經意擦過耳廓,惹得宋白栩不明顯地抖了一下,“明天醒來大概率要發低燒。”
“沒事,我不在意。”他踮起腳,試探着親上去。這個吻從淺到深,唇舌稍分的間隙,宋白栩道:“去那邊?”
他指了指浴缸的位置。
......
腰身貼上浴缸內壁的那一刻,言朝忍不住輕輕嘶了聲。
好涼。
他攬上宋白栩的腰,正要把兩人的位置調換一下,手被輕輕摁住。宋白栩坐在他的腰腹上,微微歪頭,“哥哥,我想在上面。”
眼見言朝微微眯眼,宋白栩才知這話說的有歧義。他忙補充了句:“是上面,不是上位。”
“我想看着哥哥的臉做。”
想把愛人動情時的情态盡覽無餘。
...
...
“我都說了……”未來得及說完的話止于重新貼上來的雙唇間。舔咬黏吻間,唇齒間不可抑制地漏出輕喘的尾音。
頃刻,宋白栩先偏過頭,扶着言朝的肩大口呼吸。
“哥哥。”他啞着聲音喚了一聲,用指尖撥了撥言朝被水汽潤得濕漉的眉睫,喉結微微滾動了下,軟綿綿地輕哼:“你不該誇我有進步嗎?”
“可以出師了。”小言老師清清喉嚨,眼尾濕紅一片,黑澄澄的眼亦是潮意翻覆,似蒙了層水霧的黑瑪瑙。他看着宋白栩,有點無奈:“你要不要歇一下…”
“是好累。”宋白栩索性沉腰放松下來。聽到小言老師不自覺發出的悶哼,忍不住得意地彎了下唇角,抓着言朝的手去貼他的腹部。
“哥哥。”異常的溫度讓宋白栩忍不住餮足地眯了眯眼,他俯身像是小獸一樣蹭了蹭愛人的臉,貼在他耳邊音量輕微:“感覺到了嗎?”
……
從浴室出來,已是一個小時後。
說實話,小言總感覺自己人都要被泡發了。
“有沒有哪裏難受?”言朝以手背輕貼宋白栩的額頭,“暫時還沒發熱。”
“沒有啦。”宋白栩整個窩在被子裏,只露了個腦袋在外面,他小聲哼哼:“腰酸。”
......方才基本上是他在動,能不腰酸嗎?
言朝輕輕彈了一下他的額頭,“體力不好就不要逞能了。”
“回去我就加強鍛煉。”宋白栩打了個哈欠,“重點練腰腹力量。”
加強鍛煉是為了這個嗎?
那也是蠻拼的。
言朝不理解,但是尊重。
他扯了下衣襟,給灼疼未消的胸口透透涼,邊問:“要喝水嗎?”
“不喝啦,晚上不想起來上廁所了。”宋白栩是真的困得不行了,他又打了個哈欠,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哥哥,睡覺啦。”
言朝才躺下,小男朋友就跟塊兒糖餅似的熱騰騰黏糊糊地啪叽一下黏吧上來,手腳并用地纏抱住後,發出一聲滿足地喟嘆。不多時,耳畔就傳來睡熟後的綿長呼吸聲。
言朝忍不住揉了揉他的發尾。
方才那麽能折騰,這會兒又這麽乖。
*
這一覺宋白栩睡得極沉,睡眠的後半段,天将亮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奇怪,卻又格外真實的夢。
夢境的開篇,是刺目又灼亮的紅光。後來紅光慢慢沒那麽亮了,變成了大片大片黏稠又濃重的猩紅,滿目皆是。
猩紅褪去後,整個世界的顏色似乎也跟着褪去了,只餘最單調的黑白灰。所有感官都被糊上了一層靜默濾鏡,他聽不到也發不出聲音,視覺是僅剩的感官。
視線一開始是極其模糊的,只餘大片大片的黑白色塊。再後來,像是高度近視的人戴上了眼鏡一般,目光徒然清晰起來。
宋白栩看清自己所處的地方是一間位于高樓頂層的公寓。
他站在落地窗邊,窗外就是栉比鱗次燈火通明的商業大廈,目光再往遠眺,是船燈流粼的山呗河。
這裏是…錦元天廈的頂層?
錦元天廈就是宋氏集團總部大樓。
不等他想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在目光落到沙發上的人身上的時候,宋白栩瞳孔微微一縮。
言朝蜷睡在沙發上,即便身體被毛毯裹住,也不難看出他的體形有多清削單薄。臉色在黑白濾鏡的加持下,更是白到近乎呈現一種清透感來。
似一戳即碎的白蝴蝶翼尖。
他的頭發留得比現在的自己還要長,綿密柔軟的鋪了一枕,有幾縷貼在頰邊,順着脖頸落在凹陷的鎖骨裏。
他睡得并不大安穩,眼睫時不時輕顫着,似乎随時要醒。好不容易睡熟了一些,眉尖也是緊蹙在一起的,看上去做的夢并不如何美妙。
宋白栩在沙發邊蹲下,想要伸手去撫平愛人緊擰的眉心,卻發現整個手直接從言朝臉上穿過了。
這是……
一個很驚悚的念頭浮現在心頭,但不等他細究,思緒又被手邊的東西給吸引了。
是打點滴的醫用架。
這時言朝動了下右手,毛毯往下滑落了不少,宋白栩這才發現,他的手背別着靜脈穿刺針。
打吊水還敢睡成這樣,也不怕出事?
還有……他看着從袖口漏出來的那截手腕,細伶一管,實在是瘦的過分了。
哥哥……怎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的?
這時言朝忽然睜開了眼睛。
突然對視上,宋白栩吓了一跳。
言朝身上變化很大,包括眼神。
不像是往常睡醒時的懶倦和微惘,黑瞳清明的讓人感覺他根本就沒睡着。他的眸色冷淡而靜,但不是慣常那種疏淡散漫的靜,而似一潭沉寂許久的死水,再不起半點波瀾。
宋白栩無端覺得背脊生涼。
他覺得自己根本不是在和言朝對視,而是在看一個頂着言朝名字的空洞洞的軀殼。
屬于“言朝”的靈魂已經被抽空了大半,只剩下一縷将散未散,被封印在這具身體裏,維持着淺薄近無的生機。
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像是被攝魂牽動的懸絲木偶。
宋白栩看到那雙呈現一種無機質冷感的黑瞳微微滑動了下,他唇瓣微啓,下一秒,他清楚聽到言朝說:“來了?”
【作者有話說】
這個單元還有幾章就結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