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 醒來
73 醒來
◎“阿音。”◎
之後幾天, 梵因規律地在帝國理工學院和萊西家族私蟲醫院兩邊往返。
白天泡實驗室,觀察樣本,收集數據, 撰寫分析報告。
吃過晚飯後,索亞送他去醫院, 給克彌斯汀做兩個小時的精神柔刺激。做完後再返回宿舍。
人為的精神刺激是有用的。
梵因能明顯感覺到,克彌斯汀的精神力一天比一天活躍。醫生隔兩天過來檢查一次他的精神域,到第五天的時候,滿臉欣慰地說按照這個精神力活躍度增幅變化, 少将醒來也就是這周內的事情了。
醫生還說, 少将的精神域已經修複完畢,明天開始就不用泡修複液了。閣下可以嘗試和少将進行深入一點的精神力交流,精神梳理、構建精神鏈接進行意識導波交流都是可以的, 這樣有助于幫助少将早點醒來。
……醫生這是誤會他和克彌斯汀的關系了。
精神梳理倒是沒問題,至于構建精神鏈接進行意識導波交流…那可是要深度精神交流後才能做到的。
雄蟲只會和确定了婚約關系的雌君進行深度精神交流。
構建精神鏈接首先需要雄蟲和雌蟲在彼此的精神域拓下精神印。拓下精神印, 情況又有兩種。一種是雄蟲給雌蟲做深度精神梳理的時候産生, 一種是雙方契合度特別高的情況下, 淺層的精神接觸就能做到。
梵因沒和任何雌蟲做精神交流深入到可以搭建精神鏈接的程度。
包括他的雌君謝爾利特。
即便是最昏頭的時候,他也沒答應謝爾利特的這個請求。
他不适應和誰親密到共感情緒,想法一覽無遺地展現給對方看。
梵因和謝爾利特的精神交流只有過最淺層的精神梳理, 且次數屈指可數。
他不怎麽熱衷于親密行為,不管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的。
若說唯一過界的親密精神接觸…還是他剛成年的時候, 纏着克彌斯汀要試試精神梳理。
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
構建精神鏈接是肯定不行的。
不過做精神梳理還是可以。
但他和克彌斯汀的精神力契合度實在是太高了。
即便只是最淺層的精神梳理,即便梵因已經萬般收斂、小心翼翼了———
但架不住對方的精神力要纏上來。
精神力纏貼得緊了些, 梵因不可避免地看到一些東西。
比如記憶, 比如夢境。
他看到克彌斯汀把三個月的自己抱在懷中, 雪糯一團的小蟲崽非要攥着哥哥的手指才肯老實睡覺, 一抽出來就要委委屈屈地哼唧。
實在是又嬌又黏。
為了讓小梵因好好睡個午覺,克彌斯汀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好友阿萊斯的邀約。
七歲的小少年抱着他,滿臉認真地和他雌兄說:“我覺得還是抱他睡覺更重要一點,好不容易才哄睡着的,你別給我吵醒了。”
阿萊斯翻了個大白眼,壓低聲音吐槽:“……這到底是你弟弟還是我弟弟?”
克彌斯汀微笑:“你不想要的話可以給我啊。”
“滾!”
還有克彌斯汀十六歲那年,他們兩家一起去某個著名的冰雪奇景星旅游。他玩雪受了寒,克彌斯汀沒有半點遲疑的推掉了計劃好的游玩行程,留在下榻的別墅陪他。
那會兒他難受得整個蟲都恹恹沉沉的,沒什麽精神,但是也睡不着。克彌斯汀就把他抱到一樓客廳,用厚軟的絨毯裹着他把他攏在懷中,在火爐前給他念帶有懸疑元素的探險秘聞故事。
他在少年溫潤柔和的故事聲、火爐燃燒的哔剝作響和窗外呼嘯的風雪聲中感覺眼皮漸沉,像小時候一樣,攥着哥哥的手慢慢睡着。
醒來時,窗外大雪已停,克彌斯汀也倚着沙發支頭小憩過去。
穿着白色高領毛衣的少年,眉眼在天光中顯得愈發清隽俊美,垂睫阖眼時,疏冷而鋒離的感覺反而愈發重,眼皮薄,唇也薄,怎麽看都不好相與。
只是他一動,一對烏睫就輕顫着掀起,冷淡與疏離像是凍雪融成了春溪,梵因最熟悉的、柔融而溫沉的笑意盈滿了那雙淺霁青色的眼眸,一瞬間春機盎然。
“怎麽了?睡得不舒服嗎?”
他搖搖頭,往克彌斯汀懷中埋了埋,小聲:“去樓上吧…哥哥再陪我睡會。”
……
克彌斯汀好像很喜歡大雪天。
或者說,和梵因待在一起的大雪天。
軍校休冬假的十來天,除了實在推不掉的社交宴請,剩下的空餘時間他幾乎都是跟梵因待在一起。
他陪着梵因在溫室花房中侍弄花花草草,一個軍雌,手巧得不行,随便兩下就能編出一個漂亮的花環手鏈來。審美也好,在花卉藝術方面完全不輸梵因。只是他在過程中從來不出聲,只是靜靜地欣賞着小閣下挑選花枝、修剪插瓶。
等梵因插花裝點好後,才會提出一兩句意見。梵因按照他的意見小作修改,就能得到風格截然不同的花藝作品。
他們也會不那麽講究形象,脫了鞋在毛毯上對坐下棋,落地窗外就是紛紛揚揚的大雪,而室內溫暖如春。
梵因要上音樂課,他也在一邊作陪。就搬張凳子,支起畫架,把認真學習樂理、在鋼琴前彈奏的小閣下通通用畫筆記錄下來。有關梵因的速寫,克彌斯汀已經攢了整整厚厚三摞了。
克彌斯汀也會因為梵因随口一念某道中式甜品,就早起在廚房待一上午,折騰數次,用蟲族食材琢磨複刻出來給他的小閣下當下午茶配餐。
克彌斯汀很喜歡這般,在寒冷的大雪天,陪着小閣下,把光陰消磨在一些瑣碎的、無意義的日常上。
……
每一次精神梳理,梵因都能看到一些。
克彌斯汀惦記最深的,夢裏想到的,全是他。
全部和他有關。
最後看到的,是克彌斯汀昏迷前的情景。
破淵的機艙內瘋狂亮着紅光預警,防護視窗外極速流動的星磁風暴蒼麗而瑰豔,有種極致危險的絢爛。克彌斯汀的精神力和戰甲同頻連接,他清楚知道在星塵粒子卷裹上那一刻,他就已經沒有生還的機會了。
在精神域坍塌盡碎、徹底失去意識前,克彌斯汀在想。
他要食言了。
都已經摘到Painsthrall了,只差一點就能送到梵因手中了。
真是抱歉,還是要讓他的小閣下獨自捱過二次分化的疼痛。
只希望他的死訊晚一點讓梵因知曉,至少等他平安度過二次分化期。
那不然…得多疼啊。
阿音,真是抱歉。
還是失約了。
……
不要抱歉啊。
該說對不起的明明是我才是。
梵因竭力平複着情緒,和往常一樣,在精神力殆盡前控制精神游絲回到自己的精神域,卻感覺有一縷不屬于自己的精神力,跟着被帶到了自己的精神域裏。
那縷不屬于梵因的精神力探入精神域後禮貌的停在外層,沒有再進一寸,只是溫柔而克制地勾了一下他的精神游絲,松松地牽着晃了晃。
像是感知到他的難過,在安慰他。
恍如很久之前,有誰輕柔地順着他的頭發,一下一下,從頭撫到發尾,極盡愛重和憐惜。
……
梵因睜開眼,猛地直起身體。
他微微張唇,怔愣地對上那雙淺霁青色的眼眸。
明邃而澄透的色澤,在他夢中出現過無數次。
那雙眼睛微微彎着,眼尾随之上挑,笑意一如記憶中的溫潤柔和,似籠了煙雨的初春碧潭,笑漣澄澄漾開來。
他動了下唇,喚道:
“阿音。”
啪嗒。
淚珠子從小閣下的睫尖砸下,在雪白的被單上暈開暗色的水漬來。
視線被溢出的溫熱液體模糊,眼中蓄滿了朦胧水澤,很快把他的臉頰也染得濕漉漉的。梵因用力攥緊自己的衣袖才沒讓自己發抖,他的嗓子幹澀得厲害,鼻腔也酸酸的,費了很大的勁才開口。
“哥哥。”
一句哽着嗓音、壓着哭腔的哥哥,把克彌斯汀喊得心都在顫。
他下意識擡手,要去給梵因擦眼淚。只是才動了下手指,就被梵因摁住了。
“吊着營養液,不要亂動。”
克彌斯汀的目光在梵因腕子上的手鏈上停了一瞬,最後凝在小閣下濕漉漉的面頰上。
他輕嘆口氣,有些無奈地笑了下。
“剛醒來就把你惹哭了,真是對不住。”
“送你的手鏈太舊了,再給你配一條新的作為賠罪禮好不好?”
“阿音,別哭。”
梵因的唇翕動了下,正要說話,療養室的門被蟲輕輕推開。
“斯特溫閣下,我來替少将檢……”
醫生瞪大眼睛,手中的記錄本掉在地上。
卧槽————
醫學奇跡真的發生了!!!
四十分鐘後。
做完基礎檢查的克彌斯汀坐在輪椅上被弟弟安格爾從檢查室出來,他揉着額頭,語調是完全不同于面對梵因時的冷淡:“都說了可以走路,不用……”
“不行。”安格爾硬着頭皮打斷長兄的話,“醫生說您最好是明日再嘗試下地走動,哥。要聽從醫囑。”
克彌斯汀:“……”
安格爾出息了,都敢打斷他的話了。
回到療養室內,沒看到想見的身影。
克彌斯汀的指尖搭在輪椅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着。
他語調淡淡:“梵因呢?”
雪克走進來,正好聽到這句。
他看着欲言又止的小兒子,挑了下眉,“這麽晚了,人家不要回去休息的嗎?”
克彌斯汀輕皺了下眉。
“他沒給我留話嗎?”
侍從把餐食從餐車上端過,在克彌斯汀面前一件件擺好。雪克慢悠悠道:“有,讓你遵從醫囑好好調養,他先回去休息了,得空了會來看你。”
克彌斯汀擦手的動作一頓。
他放下熱巾,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沒了?”
“沒了。”
克彌斯汀沉默着進食,陷入沉思。
他總感覺哪裏不對。
……
梵因在宿舍樓下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謝爾利特一身正裝,配飾齊全,甚至還坐做了發型,懷中抱着一大束雪吻紅萸。
他站在樹下,眉眼在婆娑搖曳的樹影中晦暗不明。
梵因站住。
他實在是疲憊,聲音裏透着掩飾不住的倦意:“這麽晚了,你不回去睡覺嗎?”
言下之意是,我要睡了,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吧,你也快點滾回家睡覺去。
謝爾利特往前走了兩步,梵因這才發現,他的雙瞳豎成了針形。
聲音失了往日慣有的溫和聲調,平靜到有些冷淡:“難為我的雄主還關心我的身體。”
梵因打了個手勢示意索亞不必上前。
他摁了下刺刺跳痛的太陽穴,眼眉淡倦,“謝爾利特,有話直說。”
在這陰陽怪氣什麽呢?
“你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剛從萊西家族的私蟲醫院出來吧?”
謝爾利特冷笑。
“梵因,你還記得,今天是我們的結婚兩周年紀念日嗎?”
【作者有話說】
音音:抱一絲,我不過紀念日。
前夫哥,這只是你破防的開始呢(拍肩
竹馬哥,你也快了(再拍拍肩
nill小歲最近三次事真得多,非全職寫作暫時只能盡力保三日更,放假了努力多多更新(鞠躬)
感謝在2024-05-08 00:54:06~2024-05-09 01:18: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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