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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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白玉是劉歇的遠房侄女兒。有多遠,卻不好說了。
據說劉歇十六歲時家鄉遇上瘟疫,父母雙亡,家中那點家産被劉氏族中的叔伯們分得半點不剩。劉歇想進京趕考,族中卻沒有一個人肯出盤纏供他進京。後來,終于有一個族叔起了一絲同情之心,同情中卻帶了些戲弄。這位族叔揚言,劉歇若是能在一夜之間把他家新收下的麥子全磨成面粉,他就資助劉歇上京。
劉歇于是以一介書生之身套上騾子身上的套,磨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族叔前來檢查,十分滿意,于是随手将十兩銀子扔在劉歇面前的塵土中。
十兩銀子,對于尋常人而言只夠走到河北道,連京城的邊兒都沾不着。
可是劉歇不是尋常人,他用這十兩銀子來到京城赴考,還高中了狀元。從此,劉歇平步青雲,雞犬升天。
劉白玉,就是那資助劉歇的族叔的孫女。
劉歇飛黃騰達以後,家鄉的劉氏家族反而衰落起來。劉歇和其餘劉氏族人都斷了幹系,唯獨收養了這個無父無母的劉白玉,直至今日。
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段辛酸往事,金鳳謹記在心。
是以她去見劉白玉之前,心中十分忐忑。
然而當她見到劉白玉的那一刻,她恍惚得完全忘記了自己心中的忐忑。
劉白玉住在窺竹院,正是取自“竹中窺落日”,大氣中還帶着些小心腸。
金鳳踏進門的時候,便看見劉白玉剪了一支月桂,正往一個玉淨瓶裏插。紙窗上映着淺淡的桂枝影子,這情形好看的不像話。
劉白玉插好月桂,回頭看住金鳳盈盈一笑,便似滿山的桃花都開了一回,又落了一回。
金鳳在霎那間明白了六夫人那句“紅顔薄命”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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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顔薄命”,說的正是劉白玉。這樣白玉雕成的小美人,卻生生地教一個小黑胖擠下了皇後寶座。
薄命啊薄命……
“妹妹來了。”劉白玉上來拉住金鳳的手,聲音軟軟的煞是好聽。
“妹妹?”
“可不是。我是壬辰年臘月初七生的,妹妹是臘月初九生的,剛巧差了這麽兩天。”
“難為姐姐記得這樣清楚。”金鳳讷讷地道。
只差兩天啊,怎麽生下來竟是這樣天差地別的兩樣人?金鳳心裏在淌血。
若是在往常,金鳳看到什麽風流出挑的人物,也會想顯示一兩點自己的長處,好跟對方比上一比。可是遇上劉白玉,金鳳只消一眼,就心灰意冷。
“妹妹在卧梅院裏可還住得習慣?卧梅院什麽都好,就是過了晌午夕曬得難受。今後一過午,妹妹便可以到我這裏來,下下棋什麽的。”
劉白玉說到這裏,輕輕用素白的帕子沾了唇,笑道:“看我,都忘了。妹妹在卧梅院裏,也住不了多久的。”
金鳳見劉白玉秀麗的眸子在自己身上繞了一圈,又繞了一圈,忽然渾身不自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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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卧梅院,金鳳還有點暈暈乎乎的。一個小丫頭絞了帕子上來給金鳳淨臉,金鳳也木頭人一樣任她擦拭。
擦到一半,金鳳忽然道:“你說,我能不能不當這個皇後?”
小丫頭的動作停下來,室內瞬間寂靜無聲。
然後小丫頭尖叫一聲扔了帕子,撲通跪倒在地,一室的丫頭婆子也都跟着支楞楞跪了一地。
金鳳被這陣勢驚住了,她覺得有烏鴉這些跪着的人頭上飛來……飛去……飛來……飛去……
“我……我不過随便說說……”她舔舔嘴唇。
“随便說說”事件過後不過一刻鐘,劉大夫人便沉着臉趕到卧梅院來了。
丫頭婆子于是又跪了一屋子。
“這樣的話,随便說說也是不可以的。”大夫人的話語輕飄飄從口裏出來,到了金鳳面前卻擲地有聲。
金鳳唯唯諾諾地點頭。
大夫人看着金鳳的黑胖臉蛋,忽然嘆了口氣,柔聲道:“金鳳,後宮之中,比咱們威國公府更需要謹言慎行。你要比任何時候都明白你自己的身份,懂嗎?”
這教導對金鳳來說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根浮木。她連忙抱住,十分誠心地回視大夫人的雙眼:
“女兒明白。”
大夫人再嘆氣。
所幸的是,小黑胖練就了一身八風吹不動的功夫。無論發生了什麽事,她臉上都意态安詳,連帶的讓大夫人多了幾絲心安。
“明日會有教習嬷嬷來教導你宮裏的各項規矩,你要認真學,不可馬虎,知道麽?”大夫人囑咐。
“知道。女兒一定會用心。”
金鳳心想:她雖然是個黑胖,可是她的命,似乎不比紅顔厚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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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明日會有教習嬷嬷來教導你宮裏的各項規矩”這句話,金鳳充滿了怨氣。
實在因為這句話的表達有着嚴重的問題,不是“教習嬷嬷”,而是“教習嬷嬷們”。
一十二名資深教習嬷嬷由頭至腳将可憐的小黑胖敲打了月餘,小黑胖敢怒而不敢言。
還有三日便要入宮,金鳳比剛到威國公府時瘦了一圈。
薄薄的一圈。
大夫人帶了裁縫娘子來給金鳳重新量身,怕原先裁制的皇後禮服因這薄薄的一圈變得不合身起來。
裁縫娘子量了一遍又一遍,金鳳終于忍不住問:“我腰圍少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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