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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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侍寝奈何天

金鳳近來,一個月裏頭總有那麽幾天,睡得不好。這緣故,并不是因為每個月必來到訪的那位尊貴的紅娘娘。

金鳳睡得不好,是因為皇帝陛下段雲嶂。

上回她和段雲嶂同甘共苦地跑完三圈皇城之後,太後娘娘就不知道那根神經錯了位,居然命女史每月排了兩天讓她侍寝。

于是她就侍寝了。

金鳳和段雲嶂對于侍寝這件事情,其實都十分懵懂。

段雲嶂每個月有兩天被宮人擡到香羅殿,然後當着她的面被扒得只剩內衫,又當着她的面,堂而皇之地往她的鳳床上一躺,衾被一裹,便和周公下棋去了。金鳳只得戰戰兢兢地等他老人家就寝了之後,小心地掀起被角,将自己圓潤的身軀盡可能縮在床角。

這原本也是沒有什麽問題的。皇後的鳳床,大得足夠五六個人圍在床上打麻将。

可恨的是這死小子睡品忒差!金鳳在被踹下床七次以後,終于認命地放棄了爬上床的想法。

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兩天,皇後娘娘甚煩憂。

“皇上,您要不,回您自個兒的軒羅殿睡去?”金鳳這日終于鼓起勇氣,向段雲嶂提出了埋藏心底已久的懇求。

段雲嶂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以為朕樂意麽?若不是母後下了懿旨,朕才不願意和你睡一張床。”他挑了挑眉,“不過說起來,兩個人睡,似乎和一個人睡并沒有什麽差別。”

金鳳又悲又憤地想,當然沒有差別,您始終還是一個人睡一張床不是?

“不過,”段雲嶂道,“你若是能讓母後改主意,我就把床還給你。”

“臣妾……如何能改了太後娘娘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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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朕就不管了。皇後,這就要看你的能耐了。”皇帝陛下甚欣慰。

金鳳恍然明白了。夜裏把自己踢下床的那只腳,絕對是故意的。

這死小子,年紀輕輕心機就這麽重。

“皇上,您這麽晚了過來,就是為了把臣妾宮裏的瓜子兒全嗑完?”金鳳嘴唇顫抖。她費了心思叫禦膳房用桂花八角茴香炒的瓜子,被皇帝陛下一時半會兒嗑了個幹淨。

段雲嶂咂砸嘴:“不知為何,朕覺得皇後宮裏的瓜子兒特別香,皇後宮裏的床睡得也特別舒服。要不……朕今天還是寝在皇後這兒?”

金鳳的臉立刻就青了。

段雲嶂笑眯眯道:“皇後還是早些歇息吧。”撣了撣龍袍,回宮。

金鳳抑郁地坐在鳳床的邊緣,問素方:

“你說,皇帝和本宮,為什麽一定要同床呢?”

素方的臉刷地紅了:“這……這裏頭是有學問的……奴婢也不好說。”

金鳳雙眼一亮:“學問?魏太傅最有學問了,明日上堂,我去問他。”

素方的臉更紅了。

可憐的魏太傅。

不過,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者也。解惑,不正是魏太傅的責任所在麽。想到這裏,素方略寬了寬心。

且說魏太傅那日本來已經心灰意冷,連禦賜的戒尺都不要了,打算告老還鄉。可是剛回到家,宮裏頭便傳出消息來說皇帝親自跑了城門。魏太傅先是大驚,後是大喜。據說魏太傅将自己關在書房裏喝起了小酒,隔着紙窗就發起了酒瘋,口中還大喊:“此乃我朝之福,社稷之福!”

後來是太傅夫人親自踹門,把老頭子拎出來的。

魏太傅醒了酒,第二天依然精神高昂地去上堂,見了皇帝皇後,居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都驚恐了幾天,方才安定下心來。

魏太傅心裏卻在想:這帝後二人,都不是普通的人物啊。當然,金鳳被拖行的始末,他自然是半分也不曉得的。

這日魏太傅又歡欣地來上堂,講了一堂周禮,又在“禮不可廢”這四個字上引經據典了一番,終于肯放一班學生下堂。魏太傅正要收拾書本出宮,卻見皇後娘娘站在自己案前,眼神灼灼地盯着自己,仿佛有什麽極為難的事情。

“娘娘有事垂詢?”

金鳳躊躇了一番:“老師,本宮有個問題,正是有關‘禮不可廢’的。”

魏太傅來了精神:“娘娘請說。”

“‘禮不可廢’這四字,是不是全無通融之處?”

魏太傅正色道:“禮者君之大柄也,既為禮,自然就是行事之章法,怎可輕廢?”

金鳳面現苦澀:“所有的‘禮’,都沒有廢的可能麽?”

魏太傅想了想:“也并非如此,端要看制禮者的态度了。《禮記》有雲,禮者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也。若是不能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不如廢之。”

金鳳低頭,鎖眉許久:“老師,那為什麽本宮和皇上非要同床不可呢?難道我們同床了,就能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麽?”

魏太傅心愛的一方荷花端硯啪地一聲在地上摔得粉碎。

“老師,老師?”

魏太傅終于回神,來不及心疼他的端硯,口中艱難地答道:“此乃……人倫……”

“為何同床便是人倫?”

“皇後娘娘……這裏面的學問……”

“本宮知道這裏面有學問。老師是當朝最有學問的人,必定知道答案。”

魏太傅開始撕扯自己的美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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