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本王對你不好嗎?

第1卷 第三十四章 本王對你不好嗎?

這時管樂已經收拾好了包袱,交到她手上,囑咐道,“玉梳子奴婢定盡心去找,姑娘這一路自己當心。”

姜姒懸着一顆心,提着包袱的手微微顫抖。她忍不住抱住管樂,在她耳邊低低哽咽,“姑姑,我好怕。”

管樂輕輕拍拍她的薄背,她真的很清瘦,甚至比從前更清減了幾分。但眼下沒什麽別的主意,也只得勸道,“姑娘去吧!”

姜姒一路心神不寧,白芙亦是無言。伯嬴從不與她們說話,此時只是在前面引着。待到了東宮外,許之洐的雙轅王青蓋車已等候多時。

王青蓋車是乾朝諸侯王所乘,配四匹雄馬,俱是俊美健壯。馬面上皆佩戴鎏金銀狩獵紋銅當盧,十分威風。車衡與轭上懸着六銮金鈴,華麗又好聽。

從前姜姒坐過許之洐的馬車,那時他無故滞留長安,便隐瞞身份在外行走,所乘馬車也不過是單馬軒車而已。這王青蓋車華麗豪奢,昭示着他尊貴的身份與顯赫的地位。

他越是尊貴,姜姒便越是覺得自己低微。這時伯嬴掀了垂下來的車帷,白芙推了姜姒一下,姜姒便踏着矮凳上了馬車。

許之洐正端坐在寬敞的車內,聞聲睜開眸子。見她低垂着頭,手心緊緊攥着包袱,在他身前瑟瑟跪下。

倒是乖順。

因而他便也平和道,“坐吧。”

姜姒小心翼翼地坐在他對面,縮在一角,管樂給她收拾的包袱被她緊緊抓在手裏。

車外白芙坐在馬車一端,與伯嬴隔着一人的距離。此時伯嬴已将缰繩拽在手中,打馬前去。

馬嘶鳴一聲,嘚嘚跑起來,在東宮外濺起陣陣沙土。

“留你在東宮,本王不放心。”他眸光微動。

所以才要帶你一起去巴郡。

姜姒埋着頭不說話。

“玉梳呢?”他的眼鋒在她髻上淡淡掃過,終是問起玉梳子來。

姜姒臉色發白,聲音喑啞,喏喏道,“奴......奴弄丢了......”

他目光森冷,半天不語,睜着一雙幽黑的鳳眸看向別處。

他不說話,必是在克制自己的怒氣。姜姒被這車內冷凝的氣氛壓抑得喘不過氣來,又怕他再懲戒自己,忙跪下小聲解釋,“奴不是故意的。”

許之洐垂眸冷冷掃過她,“你為何動不動便跪?”

“我真有那麽可怖麽?”他這樣問她,亦或是在問自己。

他伸手輕輕擡起她的下巴,那張鵝蛋臉白的沒半分血色,一雙桃花眸子輕輕忽閃,氤氲着一層水霧。便是那原本好看的唇,也泛着白,當真難看。因而他又問,“你買不起胭脂水粉麽?”

姜姒嘴唇翕動,他高高在上地俯視着自己,又接連抛出好幾個問題,她一個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執起她的纖纖素手,那一雙皓腕不曾佩戴什麽镯子首飾,倒是勒痕還在。再往下褪去她的袍袖,露出布滿鞭痕的藕臂。縱使過了這幾日,鞭痕看起來依舊可怖,不過才将将結痂罷了。

許之洐想起日前,白芙入了夜去燕王府向他回禀東宮的近況。

一向對他服帖的白芙竟大着膽子提起,“奴婢見她很不好,殿下......殿下對她好一點吧!”

那時許之洐反問白芙,“本王對她不好嗎?”

白芙便站在那裏不說話,踟躇良久才低聲道,“她總是一身的傷。”

細細想來,她沒有一次是完好地從他這裏回去的。他打她的時候,她一定很疼很怕吧?他的臉色便緩和幾分,說道,“我不會再罰你了。”

姜姒睫毛微顫着,怯聲怯氣地問,“主人不怪奴弄丢玉梳?”

他沒回答,反倒又問她,“還疼嗎?”

姜姒埋下頭,低低道,“不疼。”

“你原沒什麽錯。”許之洐拉起她,叫她坐在自己身邊。觸到他華貴袍子的那一瞬,姜姒的身子僵了一下,倉促着便往旁邊避開。

許之洐眸子一暗,問,“為何避開?”

“奴不幹淨,不敢碰主人。”

許之洐便不再開口說話了。他阖上漆黑的眸子,嘴角繃緊了,一句話也不再說。

他總是折辱她是女昌女支,嗤笑她肮髒。可她真的覺得自己肮髒了,似乎又不是他想要的。

她的肮髒,是他親手促成的。

不,若她乖乖聽話,心裏只有他許之洐一人,那便不是肮髒的。他譏諷她肮髒,是因為她的身子與心不屬于同一人。

這樣的人,自然不幹淨。

*

這日夜裏,在燕王府,姜姒倒沉沉睡過去了。

她已經好久不曾睡安穩過,若是無人擾她,她便整宿整宿地做噩夢。若有人擾她,她便整夜都無法合眼。

她總是做噩夢,便總是害怕,因而睡覺時總是蜷着身子。

也不知什麽時候,姜姒又被夢魇住了。她夢見自己一身正紅色嫁衣,嫁進了一座高門大院。嫁進了什麽地方并不知道,只看見牆很高很長,延綿不見盡頭。

《詩經》裏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騑騑,六辔如琴。說的是一位新郎駕着迎親的彩車歡快熱烈地去迎娶他的新娘。新郎歡不歡喜她也不知道,但她在喜轎中是很歡喜的。因而到了洞房,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掀開蓋頭看她的夫君。

夢裏的喜樂聲響了很久,賓客盡歡。至入了夜,月淺燈深,她的夫君穿着一身緋紅色的長袍推門而入,姜姒滿心歡喜。她看着他蹬着一雙玄色長靴緩緩走近,直到他頓然掀開她的蓋頭,她笑着的臉兀然就凝固住了。

面前的人一雙鳳眼寒意森森,竟俯下身來直勾勾地盯着她,譏诮道,“女昌女支。”

“不是!”姜姒猛地驚醒坐起,已是一身冷汗。她的面頰上濕濕的,這才發覺自己夢裏已經流了滿臉的淚。

竟連夢裏都是他。

于是她便捂着臉哭了起來。

“你夢到什麽了?”身畔有人輕聲問。

姜姒愕然回頭,才發現榻邊竟然坐着人。趁着微弱的燭光仔細看去,那人竟是許之洐。

也不知他來了多久,她有沒有在夢中說什麽不好聽的話。姜姒不由得激靈了一下子,生生将哭聲咽了回去。

他定定地望着她,“你在我面前,連哭都不敢麽?”

姜姒沒聽清他的話,只以為他是在斥責,緊着去告饒,“奴再不敢了!”

許之洐目光沉沉,半晌不曾說話。天光還未大亮,聽院中伯嬴已在趕馬了,方才開口道,“該啓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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