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驚蟄 “送我點其他的當作生日禮物…………
第28章 驚蟄 “送我點其他的當作生日禮物…………
聽鄒明盛這樣說, 沉澈終于有了反應,睜開剩下的那半個眼皮,“說。”
見自己的誘惑起了作用, 鄒明盛開始得寸進尺,整個上半身趴在桌面上, 兩眼放光地盯着對面的沉澈問:“500塊換這個情報,不過分吧。”
沉澈聞言冷哼一聲,“讓你講, 那是因為閑着也是閑着, 我聽個樂兒。至于江雨濃入學第一天什麽樣,我閉着眼都能猜出來。”
“呦呦呦,還給我顯擺上了?”鄒明盛不屑, 收回趴着的身子還額外贈送一個白眼過去, “我也真是自己找狗糧吃,閑得沒事跟你扯這個。”
說完, 鄒明盛又問:“所以你現在跟江雨濃什麽情況了?”
沉澈整個人往座椅後背一靠, 姿勢沒個正形,大言不慚地說:“兩情相悅的情況吧。”
“……我信你個鬼。”鄒明盛無語,“就你這樣兒——”他指了指沉澈,“人家江雨濃能看上你就怪了。”
“你懂什麽。”沉澈也毫不客氣, 閑閑地說, “兩個人能不能長久地在一起,靠的是靈魂契合, 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鄒明盛“切”了一聲, 沒再說話,權當對面這位在為自己找借口。
兩人午飯吃得很快,因為沉澈不喝酒, 鄒明盛也沒強求,他知道沉澈晚上可能要去見江雨濃。
興許是喝了點酒的緣故,鄒明盛看着沉澈,嘴巴開開合合,欲言又止。甚至好幾次想說的話都在嘴邊了,但想想江雨濃囑托,又生生咽了下去。
自己這個兄弟看起來一副渣男像,還是那種戀愛無數從來不回頭的渣男。可實際上鄒明盛知道,沉澈除了江雨濃,再也沒有喜歡過誰。這麽多年,都是如此。
哪怕他能接觸到的漂亮女生,身材好的女生太多太多了,甚至如果他願意,娛樂圈女明星都可以任他挑。
但他從來,從來沒有正眼再瞧過其他人。
鄒明盛覺得,既然沉澈決定重新追江雨濃了,既然他想複合,那做兄弟的必須要仗義一把。所以他原本想借着酒勁,把當年江雨濃跟他分手的真正原因說出來。
當年雖然兩人從來沒有公開過,也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證明他們在一起過。但那件事過後,整個八中都知道了沉澈和江雨濃在一起了。
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鄒明盛知道、馮曼君知道、整個八中的老師同學知道。
唯獨沉澈,不知道。
因為那時的江雨濃用她瘦弱單薄的肩膀,給沉澈撐起了一個潔淨的未來。
只不過鄒明盛嘴巴張合無數次,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他答應過江雨濃的。
他、馮曼君、所有人,都答應過江雨濃的。
-
傍晚,在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江雨濃還在糾結要不要給沉澈過生日。
人在思考的時候,當下的動作是會下意識變慢的。
所以看着跟平時穿衣時速不在一個水平線上的江雨濃,葉夢迪的八卦女王八屬性立馬上線,伸長了脖子問江雨濃,“學姐?你是不是在想那個相親對象啊?”
江雨濃聞聲轉過頭看她,眉心略微蹙了一下,“不都說了,我沒去相親。”
“那你剛剛想什麽呢?”葉夢迪繼續給江雨濃挖坑,“那個過年來看你的男朋友啊?”
“我也沒男朋友。”
就葉夢迪這倆伎倆,江雨濃怎麽可能上當呢?
她說完,飛速換好衣服,然後輕彈了一下葉夢迪的額頭,“多看書,少八卦。”
“啊!”葉夢迪沒防備,吃痛了一下,然後捂着自己腦門委屈巴巴地“哦”了一聲。
江雨濃的糾結僅僅維持在研究院內,因為剛出研究院大門還沒有十步,她就看到了不遠處沉澈的車。
還是上次那輛,也還停在了上次的位置。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沉澈沒有給她打電話讓她上車。
江雨濃看着那輛車,知道沉澈這是在給自己選擇的機會。
他堅信自己不會忘記今天是他的生日,至于要不要陪他過,他把決定權交給了江雨濃。
以一種近乎完美保留江雨濃體面的方式。
在原地糾結了大概十秒,江雨濃便邁開腳,一步一步朝着沉澈的車走去。
她站在那裏猶豫的時候,車上的沉澈緊張到雙腿不自覺抖動。
因為他太清楚昨天兩人說得那些話,就當下他們的關系來說,有點極端。
昨天過後,兩人要麽朝着複合的方向更進一步,要麽背着複合的方向更進一步。
他當然是希望能夠朝着複合的方向更進一步,所以才會那樣緊張。緊張到江雨濃明明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來的,但那顆心仍舊懸在嗓子口。
直到車門被“咔”的一聲拉開,直到看見她人,直到她确确實實坐在了自己的副駕,沉澈才稍稍松口氣。
相較于他的緊張,江雨濃淡然得多,上車後一句話沒說,靜靜等着出發。
幾秒後,汽車還穩穩停在原地,餘光看過去,旁邊主駕駛座的人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要出發的意思。
江雨濃偏頭看他,就見沉澈垂着半個眼皮,皮膚白加上眼皮薄,江雨濃甚至能看到他眼皮上細細的青紫色血管。
那雙好看的眼睛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江雨濃有點弄不懂,冷淡開口,“還等別人?”
“江雨濃。”沉澈喊她。
江雨濃:“幹嗎?”
“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吧。”
“知道。”江雨濃說。
“什麽日子?”沉澈問。
江雨濃把頭往沉澈地放下又偏了一些,故意說道:“學雷鋒紀念日。”
沉澈:“……”
“所以你現在是,學雷鋒做好事?”
“不然?”江雨濃挑眉,“還有問題嗎?”
沉澈點頭,笑了一聲,“成,挺好,沒事了。”
話落,他扭回頭,啓動車子往外開。
半個小時後,汽車停在了望江一棟建築前,兩人下車,駐車小哥接過鑰匙,沉澈則帶着江雨濃去了提前預約好的位置就餐。
落座後,兩人褪去外套。
雖說江雨濃一直糾結要不要給沉澈過生日,但其實行動上早就做好了選擇。
她衣櫃裏的衣服全都是冷色系,準确一點說,基本都是黑白灰棕。
但是今天,她穿了一件梅紫色短腰寬松毛衣。
沒有任何設計,就是最基本的款式,但穿在江雨濃身上,格外好看。
沉澈第一次見江雨濃的時候,她穿了一件橘紅色的短袖,襯得她皮膚透亮,雖然當時表情很冷,但整個人特別明媚。
她很适合鮮豔色系的衣服,很多人不敢穿是怕自己壓不住這樣張揚的顏色,但江雨濃完全駕馭得了。
只是除了那一次,沉澈再也沒有見過她穿豔麗顏色的衣服。
但今天,她穿了。
這個話題其實兩個人從前從來都沒有提過,但很奇怪,江雨濃就是知道沉澈喜歡。
所以當沉澈看到她內裏的毛衣後,整個人僵了好一會兒。
反應過來後,垂下眼皮不再看江雨濃,但唇角眼底是遮不住的笑意。
這是他今年收到的,最好最好的禮物。
飯菜上齊,兩人舉起紅酒杯。
江雨濃先是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杯子,而後擡眼,緩慢道:“沉澈。”
“嗯?”
“生日快樂。”
話落,空氣安靜了兩秒。
這兩秒鐘的時間裏,沉澈覺得自己的心如果不是有胸腔護着,一定跳出來百次千次了。
他強裝鎮定,扯了扯唇角,懶懶道:“哦。”
“叮”的一聲,兩人碰杯。
淺喝一口後,安靜進餐。
這家餐廳外面就是望江,而且沉澈預定的是視野最好的窗邊位置。
燈火輝煌的望江夜景盡收眼底。
室內,幽暗燈光下,音樂緩慢流淌,伴随着偶爾餐盤碰撞刀叉的聲音。
桌子上除了食物,還有蠟燭和鮮花裝飾,搭配上柔和的音樂,氛圍無聲增添了絲絲旖旎暧昧。
過了幾分鐘,沉澈輕聲開口,“江雨濃。”
“嗯?”
“我這生日防小人。”
江雨濃擡眼,“想說什麽?”
沉澈放下手中的餐具,慢條斯理道:“我想說,你要是有這方面的需求呢,我可以考慮考慮幫你。”
“……”
像是故意要逗沉澈一樣,江雨濃罕見心情好地彎了唇角,然後問:“怎麽幫?”
“你想讓我怎麽幫?”沉澈反問。
江雨濃盯着他笑。
見她這副神情,沉澈整個人往後一靠,悠悠地說:“要是很過分的幫法,我可是得考慮自己虧不虧。”
江雨濃嗤笑一聲,“謝了,不必。”
見她拒絕,沉澈也沒再說什麽,只是盯着她看的那雙眼開始變得深沉,唇角也漸漸小幅度地揚起。
-
回去的路上,江雨濃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回想起沉澈剛剛說的話。然後記憶順着他的話開始倒退,退回了八年前,江雨濃第一次給他過生日的時候。
沉澈18歲生日那天,又一次給江雨濃表白。
在那之前,他已經表露過兩次自己的心意了。
一次張揚,一次內斂。
生日這天,他又換了一種方式。
玄學。
2016年的驚蟄那天是周六,而且剛過年不久,學校沒有安排晚自習。
沉澈一如既往地賴在賓館沒有走,還義正言辭地說自己在賓館學習效率特別高。
對此江雨濃很無語,但見自己拒絕沒用,也就沒再說什麽。
江雨濃并不知道那天是沉澈的生日,只以為他就是跟平時一樣纏在這裏。
直到兩人學到臨近十二點的時候,沉澈出去了一趟。
再回來的時候,手裏拎了一個盒子。
江雨濃看到那個盒子的時候才猛然反應過來什麽,而後放下手裏的筆,起身走到他身邊,生硬地問:“你,今天過生日?”
站在大廳桌邊低頭擺弄蛋糕的沉澈十分随意地回答:“嗯。”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跟平時并沒有什麽不同。
正因為如此,江雨濃心裏有點難受。
那個時候的她已經喜歡上了沉澈,只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關。
但無論如何,如果她提前知道這一天是沉澈的生日,她怎麽樣都會準備禮物的。
仿佛是知道江雨濃會這樣想,沉澈偏過頭看她,笑着說:“什麽表情?江雨濃,我可不喜歡什麽驚喜,就想着生日好歹是一年中為數不多特殊的日子,跟你一起過,挺好。”
他弄好蛋糕,然後拉着江雨濃坐下,自己也坐在她對面。拿出蠟燭插上,又從一旁拿過打火機,把蠟燭點燃,自顧自地閉眼許願。
等他許完願望,睜開眼吹滅蠟燭的時候,江雨濃才後知後覺地補了句,“沉澈,生日快樂。”
“是18歲的沉澈!”沉澈笑着看她,“江雨濃,我成年了。”
江雨濃先是一怔,随後彎了彎唇角,點頭輕聲道:“嗯。”
“江雨濃,我這生日很好的。”沉澈邊說邊取出盤子切蛋糕,“這一天,除了萬物生機盎然外,還有打小人驅趕黴運的習俗。”
他把一塊切得最漂亮、最完整的蛋糕放到江雨濃面前,而後擡眼看着她,眼睛裏映着頂棚吊燈的光,亮亮的。
他十分認真地繼續說:
“所以江雨濃,你跟我在一起,這一輩子,小人黴運都會沒有的。”
……
汽車在江雨濃的回憶中,不知不覺就開到了她家樓下。
沉澈借口送江雨濃上樓,兩人一起下了車。
這個季節的華川早晚溫差還是有些大,并且時不時還會刮風,所以江雨濃外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輕薄款毛呢外套。
路燈依舊昏黃,穿過禿枝的梧桐投下來,裂紋馬路上影影綽綽。
兩人沒有說話,緩慢往前走着。
這條通往自己家的路自己走過無數次,也跟沉澈走過那麽一兩次。
可這一次,江雨濃覺得好像有那麽一些不同。
她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所有的決定她都能在眨眼間确定。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一直在糾結。
她也是第一次會這樣糾結。
上至頂層,江雨濃打開門跟沉澈道別,“回去注意安全。”
站在她身後的沉澈雙手仍插在褲兜裏,耷拉着半個眼皮,用一種帶了審視意味的眼神看她,但沒說話。
江雨濃也不墨跡,見他不說話也不打算等,轉身就要進屋。
只是前腳剛邁進去,手腕就被身後的人扯住。
江雨濃回頭,“還有事?”
“江雨濃,今天我過生日。”沉澈說。
江雨濃有點弄不明白,“我知道。”
“禮物呢?”沉澈稍揚眉,理直氣壯地問。
江雨濃語塞,她抿了下唇,有點心虛地說:“改天補給你。”
“改天是哪天?”
“……”
走廊的感應燈因為兩人的沉默也悄然熄了。
沉澈在黑暗中扯了下唇角,然後拽着江雨濃的手又往前了一步,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感應燈也随即亮起。
等江雨濃再看清楚的時候,沉澈已然筆直站在她面前了,微低着頭盯着自己。
那雙被埋沒在陰影中的漆曈染了頑劣的笑,說出口的話也帶着不正經。
“不是學雷鋒做好事?那多做一點,也沒關系吧。”
“比如……”他一點點低頭,沒握着江雨濃的那只手擡起來,輕輕捏着她的下巴,“送我點其他的當作生日禮物……”
江雨濃沒有想到沉澈會來這樣一出,她極快地蹙了一下眉,問道:“又犯病?”
“江雨濃,你一開始就打算陪我過生日吧?”
“沒有。”
“都穿我喜歡顏色的衣服了,還不承認呢?”
這話江雨濃沒有辦法反駁。
安靜下來,就察覺兩人離得實在太近,她所有的感官都被沉澈身上帶了蠱惑的味道占據。
盯着他看了幾秒,江雨濃下意識問道:“沉澈,你在執着什麽?”
摩挲在江雨濃下巴的那只手,在聽到這句話後停了動作。
江雨濃永遠是江雨濃。
初中時就可以用棉花糖僞裝自己,只為保護那個脆弱的靈魂。
高中遇見了沉澈,哪怕這個人是如此美好,哪怕自己再喜歡,再迫切想要得到這束光的救贖,也能在眨眼間說分手。
只是江雨濃自己都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她問沉澈的同時,其實也是在問自己。
自己到底,在執着什麽?
是想得到答案,還是想得到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