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成年舊事

第71章  成年舊事

7:05分。

傍晚發生的追尾事件, 是大貨車司機的全責，因為下過雨，路面比較濕滑, 司機沒有保持安全的車距, 以至于沒能及時剎車。

兩名交警按照慣例問話, 拍照留證, 随後讓他們自己處理。

大貨車司機明明是一米八的大高個, 突然就變得戰戰兢兢起來, 直接讓保險公司的人交接。

蕭婧自然沒有意見，等拖車的人過來, 簽完字便往家裏走。

如果夢境中的事真實發生，如今外婆的雙腿, 就會因車禍而終生無法行走。

握住門把手, 深呼吸了兩次。

蕭婧才推開門，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飯菜香, 老人家應該是炖煮了蘿蔔，就是不知道是蘿蔔排骨湯, 還是蘿蔔豬蹄湯。

“總算回來了, 我這還想着出門去找你，交警怎麽說, 判定對方是全責吧？”

唐珍秀聽到開門聲, 扭頭看向玄關, 見外孫女進屋, 把電視關掉。

眯着眼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這都7點過了, 要不是蕭婧在電話裏說事情不嚴重，也沒有受傷。

她哪裏在家坐的住？

“快洗手吃飯, 我這……”

嘴裏話還沒有說完，唐珍秀就被走過來的外孫女緊緊抱住，當即怔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拍拍外孫女的肩膀，擔心的問，“小婧你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

要知道外孫女是個沉穩內斂的人，平白無故可不會這樣抱她，一時間也急了，頭發花白的老人緊緊蹙着眉，既擔心又不安。

“還是和小知鬧矛盾了？”

“害，你這孩子，有事就說啊，悶着做什麽？”

連續問了好幾次，外孫女都沉默着不說話，可把唐珍秀給急壞了。

自然而然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想。

推開懷裏的外孫女，拉着坐在沙發上，還想再問點什麽，卻發現外孫女濕潤微紅的眼眶，再次愣神。

張了張嘴巴，什麽都沒再問，緊緊握住外孫女的手。

她老了，不能也無法像年輕那會兒，在外孫女遇到麻煩後挺身而出，替她讨回公道。

如今這歲數，她不添亂，不給外孫女惹麻煩，就最好不過。

“外婆，我沒事，工作順利，和知知的感情也挺好的。”

蕭婧強行壓下內心深處翻湧的情緒，抹掉眼角的淚花，露出笑容來，坐在她面前的老人，雙腿利索，上下樓比她動作還快。

夢境裏哪些可怕的事并未發生，外婆也成功做了換腎手術。

唐珍秀蹙起眉，不放心：“真的沒事？”

蕭婧哭笑不得：“真的。”

唐珍秀：“你說你這孩子，算了，趕緊洗洗手吃飯。”

反複确認幾次，确定外孫女沒事，她才站起身往廚房走。

今早特意和張阿姨去菜市場買的新鮮豬蹄，白蘿蔔還是人家張阿姨從親戚家帶來的，說是自己種的。

可不是大棚種植，她剛嘗了蘿蔔，當真又軟又甜。

蕭婧洗完手後端着湯盆往餐廳走，關于她的身世，并沒有趁吃飯時說，免得老人家飯都吃不好。

兩個小時後。

蕭婧洗漱完穿着睡衣，從房間裏抱了一個枕頭，敲響了老人家的房門。

“進來吧，門沒關。”

唐珍秀坐在床頭，她正在吃蛋白粉。

蛋白粉是木知知買的，叮囑她每晚都要吃，說可以增強抵抗力，時不時還打電話過來詢問。

真是，貼心又懂事。

蕭婧抱着枕頭挨着老人家身邊，語氣還算輕松：“外婆，我有事跟你說。”

唐珍秀放下杯子，一副心中有數的模樣：“說吧，我就料定你有事。”

吃飯時看了她好幾眼，欲言又止。

到底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最熟悉不過。

拿過老人家手中的杯子，蕭婧去外面的公共衛生間清洗，回來時還往杯子裏倒了熱水。

老人家已經躺進被窩裏，見外孫女進屋，掀開一旁的被子，拍了拍床單：“快上床，別給凍感冒了。”

穿着睡衣，家裏開着暖氣，并不是很冷。

不是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嗎？

有一種冷是奶奶覺得你冷。

蕭婧目光含笑且溫柔，爬上床躺在老人家身側，當年母親去世她才7歲，晚上不敢一個人睡，她都是挨着外婆。

記憶最深刻，便是老人家衣服上的肥皂味。

“外婆，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斂去思緒，蕭婧決定用故事的形式表述，房間裏照明燈沒有關，但光線并不刺眼，她平平躺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上方的燈罩。

不管是梁亞寧交給她的身世調查資料，還是梁君德親口訴說，都不是當年事情的全貌。

在那個夢境裏，她活到了35歲。

知曉生母鄧潔為何要将她托付給最好的朋友唐沐。

正如梁君德所言，當年他和鄧潔在小鎮分開，留下了值得信耐的朋友，于強。

他和于強有快6年的交情，逃離梁家，躲避母親的尋找，他和鄧潔在小鎮生活，唯獨将這件事告訴了好友于強。

原本于強确實值得托付，但他是個男人，不方便照顧懷孕的鄧潔，于是讓自己老婆搬過來一起照顧。

一日三餐他親自做，鄧潔懷孕後期，大概7個月時，他還讓老婆帶着鄧潔在樓下散步。

按照這樣發展下去，鄧潔會順利生下孩子，偏偏天不遂人願。

于強老婆的弟弟賭博，失手殺了人。

這麽大的事情她沒辦法隐瞞，全盤告訴了丈夫，本意是讓丈夫去求梁君德。

至少要保住弟弟一條命。

于強是個直腸子，奉行殺人就* 要償命那套，況且這種事要如何幫？

他拒絕了妻子。

人啊，都是利己的動物。

于強的妻子心慌意亂，弟弟跪下磕頭求她，父母罵她是白眼狼。

這時，梁老太太幫兒子相看的人家，張豔張雪兩姐妹找到小鎮。

教唆利誘于強的妻子，幾人做了一場大戲。

鄧潔懷孕晚期，她也是家中獨女，因為喜歡，因為信任才和梁君德未婚先孕。

梁君德要和旁人結婚，她和未出生的孩子又要怎麽辦？

梁家老太太本就不喜歡她……

種種焦慮，種種擔心，睡不好，吃不好，人日漸消瘦。

直到在醫院遇到昔日好友唐沐。

在唐沐的幫助下，她們聯系上了‘梁君德’，三十年前，通訊并不發達，她們哪裏知道聯系的人是他人僞裝？

「是兒子就帶回梁家。」

鄧潔看到信的時候該如何絕望？

都說女人生孩子是過鬼門關，鄧潔遲遲等不到心愛的人，也不再信任于強的為人。

好朋友唐沐千盼萬盼的孩子，生下來就帶着病，僅半天就死了。

無盡的焦灼和惶恐下，她将孩子交給了心灰意冷，絕望想要輕生的好友。

因為她堅定的認為，梁家想要的是兒子。與其讓女兒在那樣一個不受重視的家庭裏長大，還不如擁有輕松快樂的童年。

她将所有積蓄給了唐沐，還特意在小鎮買了房子。

鄧潔哪裏又會想到，她人還沒有出月子就永遠離開人世了呢？

唐沐得知這件事時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害怕梁家人找上門，她一直帶着孩子住在出租屋，那會兒蕭琨跟着木匠師傅學手藝，他們一家三口過的還算幸福。

至少，從未委屈過孩子。

“小婧，你，你說的都是真的？”

唐珍秀驚的說不出話來，撐着手臂坐起身來，臉上竟是慌亂之色。

怎會，怎會養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不是她女兒親生的呢？

蕭婧也坐起來，抱了抱身體僵硬且止不住顫抖的老人，輕聲安撫：“外婆，不管我姓蕭，還是姓梁，都是您的外孫女，這一點沒有人能改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唐珍秀盯着面前的外孫女瞧，滿是老繭的手不停地撫摸女孩的臉頰，最後似乎是釋然了，故作輕松道：“從小我就說你長的不像你媽，也不像你爸。”

她的女兒唐沐，雖然長得白淨秀氣，但底子哪裏比得上鄧潔？

那孩子……

罷了，事到如今，她又能說什麽呢？

女兒年輕時不懂事，和蕭琨在一起時還不到19歲，流産太多次，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懷着的時候也在幹活，生病受不住胡亂吃藥，結果生下來也是個體弱多病的。

又能怨的了誰？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女兒瞞天過海，連她和蕭琨都藏着死死的，唐珍秀蹙眉嘆息，要不是外孫女坦白，她怕是到死那天都不知道。

蕭婧扶着老人重新躺下，順便關了房間裏的照明燈，三言兩語解釋：“是梁家的人找我了，外婆，媽讓你轉交給我的信，裏面有我的身世。”

然而天災人禍無法避免，村裏發大火，村口十幾戶人家都淹了水。

光線昏暗的房間。

唐珍秀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只能說世事難料，外孫女和她的生父，二十多年未見，也沒有相處過一天，他們，他們會合得來嗎？

大概是猜到老人家的擔憂，蕭婧握了握她的手，溫言解釋：“梁君德很愛我的生母，對我，對我也挺好，他希望我回梁家。外婆，哪怕有天我改回梁姓，我也會回有你的家。”

想到卧室抽屜那張兩千萬的支票，蕭婧也沒有隐瞞，如實告訴老人家。

“多少？你說兩千萬？”

在唐珍秀的世界裏，掙20萬就需要一輩子的時間，兩千萬對她而言，就好比天方夜譚。

夢幻的很不真實。

蕭婧笑笑：“是真的，他很感激您将我撫養長大，這份恩情無法用金錢來衡量。外婆，您有想買的東西嗎？”

拿錢确實俗氣，可梁君德最不缺的就是錢。

唐珍秀在黑暗中搖搖頭，打趣道：“老婆子我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每天有吃有喝的，啥都不缺。錢你自己留着花，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對了，買房小知不是借你錢了嗎？咱們先還小知錢。”

知道外孫女并非女兒親生，唐珍秀百感交集，她是老了，可外孫女還年輕，有個有錢的爸爸能支持，幫襯，比什麽都重要。

蕭婧閉了閉眼睛，回梁家，是她深思熟慮的結果，對木知知，她虧欠太多。

彌補總是要的。

等身旁的老人睡熟了，蕭婧才解鎖手機屏幕，給梁君德發去信息。

【爸，我是蕭婧，我決定回梁家。現在，我需要兩個辦事可靠的人。】

【還有，我和木知知半年前就領證結婚了，她是我的妻子。】

【麻煩您提醒梁耀，別再動木家的人。】

不管她夢到的事有沒有發生，将來又會不會發生，她都會将其扼殺在搖籃裏。

木家不能破産，梁耀也不能再傷害木知知一分一毫。

梁氏集團，她也要。

因為只有她強大了，才能保護身邊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