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藍忘機說是等一會兒,但因他素來愛與魏無羨膩在一起,再加上之前為了跟心腹議事,又為道侶洗手做羹湯而浪費了不少時間,現在自然不會輕易離開。

而魏無羨雖然覺得公事為重,但才令他改了口,自然不會又催着他離開,且也從不覺得藍忘機會是個真是個因私忘公的人,也就随他了。只是為了讓藍忘機盡快離開,倒也順着他的意讓他喂自己吃東西。

于是,待到魏無羨酒足飯飽,藍忘機才迤迤然的去了會客的前廳。而他耽誤的這些時間裏,前廳裏已不只是藍氏和聶氏的兩位宗主前來了,其餘世家也因收到了公示,在打聽到藍聶兩家已至夷陵後,便也陸陸續續的到達,前來拜訪仙督。

大家打的便是法不責衆的主意,況且領頭的還是仙督的兄長,以及藍氏世交的聶氏,是以多少都有些底氣。

然而這份底氣,在久候之時漸漸消散,只有那些方趕來不久的世家仙首們尚有幾分躍躍之色。但看到比他們早來許多的仙首們都面色陰郁,被他們視為主心骨的澤蕪君、赤鋒尊和藏鋒尊都默不作聲,衆人便覺不妙,紛紛随之沉寂下來。

待到藍忘機來時,針落可聞的所聞才忽地一散,頓時鼎沸起來,皆恭迎道:“仙督。”

藍忘機卻懶得跟他們客套,只冷聲質問:“找我幹什麽?”

“這……”

藍忘機的神色不善,讓衆仙門仙首面面相觑,縱使心中有着千疑萬惑,也不知該不該開口。

最後,還是往日裏最是縮頭縮腦的聶懷桑按住自己怦怦狂跳的小心髒,明明張皇失措偏又強裝鎮定的谄笑着問道:“仙督,您說的遷移仙府,這是為何?”

藍忘機也不打機鋒,沉聲回答:“天道怒,意欲毀滅修真界。”

這答案實在匪夷所思,引來衆人交相讨論,使得前廳裏響起一陣嗡嗡聲。

藍忘機何償不知沒有前因的回答,旁人很可能不會相信,可若要提到前因,豈不是把魏無羨給暴露了出來。他願意給眼前這群修士一個活命的機會,已是看在這群人已經是經過雷劫所篩選過的相對良善的一群人了,且他做為仙督,總不能都靠着手下的鬼物或者妖怪行事,且最重要的是,魏無羨也曾說過,天道願意給修士一個機會,藍忘機自然不能忤逆了魏無羨的意思。

所以,藍忘機再怎麽不想與眼前這群死到臨頭尤在意仙府遷移這類小事的修士們多話,也不得不叨叨兩句,道:“天道五十,天衍四九,大道缺一,生無窮變化,但留一線生機。而要求得這一線生機,便需我們退出人間隐世修行,不得再幹預人間發展,除祟不求回報,賺取功德方有可為。否則,三個月後,無需我動手,你們便會和數千年前的前輩們一樣灰飛煙滅。不信,你們可以試試。”

藍忘機語氣平淡的說出了聳人聽聞的話語,聽得衆修士膽戰心驚。雖說這段時間以來的雷劫,讓他們意識到了天地驟變,修士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随心所欲了,所以大家都收斂了不少。可這收斂,與跟要完全脫離百姓卻是兩碼事啊,畢竟向來都是百姓供養修士,若如仙督所言要隐世,不就得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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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聽從仙督令,要動手的興許不是仙督,而是天道,到時候衆修士真如仙督所言會如數千年前的修士們一樣再不複存在,豈非更是雞飛蛋打?

而且,數千年前的種種,仙督又怎麽會知道?會不會是為了做到令行禁止而編造的故事?

事關重大,尤關己身,令衆人不得不慎重相待。

衆修士議論紛紛,關注點都不在于要不要遷移仙府,而在于藍忘機所言是否為真。可無論真假,這種試試就逝世的大樁,大家其實都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賭,只是心中尤有不甘,總盼着有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的機會。

藍忘機哪裏看不出他們的心思。索性他之前與心腹們提及要讓世家門派的修士心服口服的辦法,所以十分從容的拍了拍手,給早就守在外頭的弟子一聲吩咐:“來人,給他們看看。”

數名弟子魚貫而入,圍成一團後結下法印,而在他們正中央的位置,如水一般的簾幕浮現在半空之中,引來不曾見過這種法術的修士們的驚異。

正當衆人驚異于此術時,水幕中浮現了幾個大字:《生靈紀事》。

“這是拓展的生靈紀事副本記載了從生靈出現到修仙者覆滅時期的種種。”藍忘機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衆修士,在看到這群糟心的家夥裏還有自己的兄長時,眼睫毛不由動了動,續道:“你們可以看看,看完了就立即行動,否則死了就不關我的事了。”

藍忘機話音一落,生靈紀事開始運轉,數千年前發生的一幕幕在衆修士眼前浮現,看得衆人滿腹疑問卻又懾于藍忘機的威嚴而不敢多言。

但大家都知道了靈犀派所謂的上古第一門派竟然不是吹捧出來的虛名,而是真實,也對于靈犀派的底蘊有了些許的淺見。可即使修士之中仍有貪婪之徒,卻也不敢在這種傳承數千年的門派之中造次,再加上天道壓在頭頂上,衆人也只能灰溜溜的趕回去趕緊選擇山頭,好遷移仙府了。

倒是有一些随着大流打道回府的,倒是覺得這生靈紀事記載的是數千年前的修士覆滅,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怎麽可能直到現在尤有餘韻,能讓數千年後的他們随之遭殃呢。

況且首要的遷移仙府,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先是要選好合适的山頭,可這有濃郁靈氣的好山頭又哪是那麽好找的。

二來嘛,要重建,若不能取之百姓,這重建要花費的心力可不是三個月就能解釋的,尤其還要在山中過得安逸,更需窮奢極欲。

三是要搬離撤退所有人這一點,也十分難辦。無論是門派還是世家,都紮根于百姓之中,除了散修外,多是從當地百姓裏挑選了根骨好又有靈性的孩子進行培養。家中父母兄弟尚在,要他們背井離鄉,談何容易?

最後一步是要收回自己所有的産業……這條尤其麻煩。譬如如今早已成昨日黃花的雲夢江氏,這整個雲夢便都要算是江氏的産業,即使百姓才是有地契的那一個,但要在江氏手底下讨生活,自然要奉其為主人家,每月準時交上供奉,但凡要船要打雲夢澤經過,按船只大小和人頭,以及貨物的貴賤來算,從而送上銀錢。若是收回,如何收?日後不就要坐吃山空了?

遂繼續打着我行我素的主意,将藍忘機的告誡當做耳旁風。

當然,那只是小部分罷了。比如姑蘇藍氏的雲深不知處本身就處于深山中,只要召回所有弟子後關閉山門,再打開結界,去除上山痕跡就可以了。

夷陵山中閑人盡去,又重新恢複了平靜,待到藍忘機悠然離開了前廳,便有弟子請他前去校場,蓋因魏無羨正在此處旁觀弟子習劍。

原來魏無羨在房間裏呆得無聊了,遂出來看看情況時,才知道藍忘機的所作所為。要不是對藍忘機足夠信任,魏無羨幾乎想沖進去當着衆修士的面将人給拉出來好生問個清楚明白。

可如今見了真人,魏無羨腦子裏的千絲萬縷仍沒抽出關鍵的那一條來,千言萬語更不知該從何說去,最終将惘然一嘆,化為一句:“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光是條約是束縛不了他們的,唯有讓他們體會到了,自然就會後悔了。”藍忘機與魏無羨自是心有靈犀,當即就明白了魏無羨問的是什麽。比之在修真界中長大,被條條框框所約束的魏無羨,藍忘機也只對姑蘇藍氏有些許挂念,甚至這份挂念還因為離開家時年紀尚小的緣故而排在了魏無羨之後,況且他思來想去也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麽不妥之處,遂理直而氣壯,道:“但人生沒得重來,聽不聽在于他們,我們努力過了。而選擇權在他們手上,他們自己的生死也該由他們決定。”

可魏無羨卻有不同的觀點。

魏無羨看着校場中舞劍的弟子們,“你看這些小弟子,原本也是個普通人。”又看向校場之外的夷陵山景,“你看這大好的風景,它才剛剛向世人展開它的風采。”最後看向藍忘機,道:“他們懷着希望來到這裏,不應當承受着他人的失望而被抹殺。”

即使在旁人看來這只是他打着為了世人好的名義在那裏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可讓魏無羨眼睜睜的看着本來可以挽救的生命步入死亡,他做不到。

“錯在死在雷劫之下和還在茍延殘喘的人,而原本向善和無辜之人倒還值得挽救。”藍忘機神色淡淡,似是對魏無羨的說法有些不以為然。

藍忘機從不在魏無羨面前去僞裝,因為事實就是,他早就因為自小就跟鬼怪相伴,而難以與人共情,又因實力強大,鬼怪們對他馬首是瞻,言聽計從,以至他從不委屈自己。所以他非但不曾掩飾自己對衆修士的冷漠,還道:“只是,我有些好奇,那天命之子重生的幾次裏,這些人可曾施以援手?可曾懷抱過一絲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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