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多事之秋
溫長羽二人禦劍而去,卻在半路停了下來。因是身處半空中,自然而然能瞧見腳底下的景物。也不知為何,這座城池上空明明有祥瑞之氣擁護,可偏生周遭盤踞着不少亡靈,陰氣深重。若非行到此處,又恰好是立在半空中,輕易瞧不出來異樣。
二人落于山頭,望着腳下不遠處的城池,紀楓忽道:“原來就是這裏,我說怎麽進入廣陵地界之後,怎麽都找不到了。敢情是這麽回事!”
溫長羽聞言,側過頭問道:“怎麽回事?”
紀楓從袖中掏出一張栌黃色的符紙,隔空輕輕一震,符紙無火自燃,火焰上空還隐隐冒着黑氣。這便是所謂的煞氣了,而這種符咒一旦遇見煞氣,縱是沒有靈力催使,也會自燃。而觀火焰顏色,呈現漆黑,足以證明這裏煞氣之重。
“大師兄,我并非是跟着你下山的,而是近日來有山下百姓寄了一封書信來。你也知道,門中的師兄弟們都忙着修煉,哪有時間管這種小事,所以這事就攤到我頭上來了。”紀楓将符紙吹熄,灰燼随風散了個幹淨。
溫長羽哪裏肯信,紀楓素來是弟子中最不守規矩的一個,想來是在山上待得太無聊,又不敢私自下山。正巧這時候有人寫信求助,遂趕忙搶着往自己身上攬,這才打着“拔刀相助”的名頭,下了仙山。
他也懶得點破,最起碼眼下不想,思及自己還得趕緊回雲中複命,恐怕一時半會不能同紀楓一同留在此地。便道:“既然是你攬下的,那你便先出查探一二,若是不行,不可輕舉妄動。傳訊煙火帶了麽?”
傳訊煙火顧名思義,就是用來傳遞消息的東西,因修道之人身兼替天行道,濟世救人的重任,同那些在人間為非作歹的妖類勢不兩立。可也總有修為低下,或者是遇見了強悍的妖物。一個人應付不來,這便得趕緊通知家族,或者是門派,派人過來支援。
亂世之中,每門每派的傳訊煙火都不相同,比如說雲中的傳訊煙火散開之後,會在天空上呈現一朵金色的祥雲。而蓬萊的則是五瓣紅蓮花,瀛洲的比較粗狂,是一只張牙舞爪的獸頭……
總之都是大同小異,原始目的都是一樣的。眼下溫長羽如此問,也是料定了紀楓肯定沒帶。
果不其然,紀楓撓了撓脖頸,羞赧道:“對不起師兄,我下山的時候太急了,一時忘記了……下次一定記得的。”
溫長羽略責怪的望了他一眼,也不想如何斥責,遂從袖中将傳訊煙火掏了出來,遞給了紀楓。這才亮起配劍,豎起二指默念口訣,仙劍直直的升在了半空中。
溫長羽輕輕一躍,踩在了仙劍上,回身望了紀楓一眼,道:“小師叔的行蹤,務必不可對任何人提及。”
紀楓點頭應是,目送着溫長羽離開,這才禦劍往相反的方向行去。
自從顧晚遲同餘胤吵過一架之後,足足打了五日的冷戰。小貍被倒吊了整整一天一夜,現在乖得跟貓似的,還知道給蘿蔔地澆水施肥。顧晚遲覺得,自己的生活還挺閑适充實的。
先前被顧晚遲救了一命的東家少爺不知哪來的邪風,把他給吹來了。
徐子容這個人雖然沒什麽修仙的根骨,又有些好高骛遠。可家世還算不錯。徐家在這方圓百裏也算是鼎鼎有名的有錢人家。因此,徐子容帶人過來時,顧晚遲微微一愣,還以為是哪個仙門世家打上門來了。
“顧兄,你可讓我好找啊!”徐子容上來就是這麽一句,擡手示意家丁們在外頭候着,這才提袍往顧晚遲身邊湊,“幸好有我家那長工引路,要不然我還真找不到這裏來。”
也是,這裏地處偏遠,還十分荒涼。放眼望去,除了樹林花草,巨石嶙峋之外,也沒旁的什麽了。誰能想到這種地方居然還有人住。
顧晚遲倒了一杯白水,往徐子容身前輕輕一推,溫和道:“怎麽,你家又有小妾投井了?”
徐子容一口白水直接噴了出來,他趕忙将衣襟上的水滞擦幹,連忙道:“怎可能呢,自從顧兄替我除了那女鬼之後,我府中再也沒出過怪事。晚上睡覺都安穩了。”
“既然如此,那你十萬火急的來找我,總不可能就為了喝一杯白水吧?”顧晚遲向來深信,無事不登三寶殿,橫豎好事落不到他頭上。
果不其然,徐子容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顧兄啊顧兄,你可是不知道啊!咱們鎮上可出了大事了!”
聞言,顧晚遲喝白水的動作一頓,偏頭問他:“有人放火燒山了?水淹清河縣了?行屍來犯,瘟疫肆虐?還是有黑山老妖下山為非作歹了?”
徐子容:“都沒有啊!”
“那你着急什麽。”顧晚遲放下茶杯,右手曲起兩指,輕輕敲了敲桌面,淡淡笑道:“若真有大事發生,你哪裏還坐得住。遇事不要慌,越慌越容易被敵人抓住破綻,你好歹也修行過半年,怎麽連這點定力都沒有。有我在你怕什麽?來來,說說看吧,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為何,顧晚遲說話總給人一種值得信服的感覺,徐子容心裏稍安,也不覺得凳子上有刺了,真就坐下身來。将事情的來源經過,娓娓道來:
“顧兄,事情是這樣的。你為我除了那女鬼,我便想着日後得積善成德,做點利人利己的好事。于是我就派人施粥,特意接待的都是外來的難民。誰知道這些難民吃了我家的粥之後,全部都死了!”
顧晚遲蹙眉:“你下毒了?”
徐子容趕忙擺手:“那怎麽可能!我為了自證清白,還刻意當着所有人的面,請了好幾個大夫來驗毒,結果就是什麽毒都沒有。”
聞言,顧晚遲眉頭又皺緊一分,道:“那就奇怪了,既然粥裏沒毒,怎麽喝過粥的都死了。”
徐子容也是憋屈,八百年做一回善事,居然出了這種事。被人指着鼻子罵不算,名聲比以前還臭。現在可好了,若是不查到殺人兇手,官府就要緝拿他歸案。真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顧兄,你這回可一定得幫幫我啊,我上有老,下又小,十八代單傳。我真的不能死啊!”
顧晚遲聽得頭疼,他自己都是個仙門逃犯,東躲西藏還來不及呢,現如今倒是好了,又來了一樁苦差事。
徐子容生怕顧晚遲不答應,就差給他跪下了。還指天發誓,這事絕對不是自己幹的。顧晚遲便道:“既非人為,那想必就是鬼力了。那些屍首現如今在何處?”
“在城外的義莊!我過去瞧了一眼,太吓人了,連第二眼都沒敢瞧,立馬就過來找你了。”徐子容說到這裏,還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似乎真的見着了什麽恐怖的場景。
顧晚遲:“怎麽說?”
徐子容解釋道:“我也是破案心切,找了仵作去驗屍。怎知那仵作回來,話還沒說上一句,就歪在一旁哇啦哇啦吐了一陣。就聽他說什麽,每具屍首的心髒都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給掏了,就連舌頭也被人割掉了。”
顧晚遲一聽,覺得此事不甚簡單,按理說若是尋常的邪祟殺人,挖心挖肺的也不是沒有。可從沒聽過割舌頭的。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邪祟,居然還有如此癖好。
事不宜遲,顧晚遲還是決定親自去義莊查探一番,總歸得找出一些線索,這才好順藤摸瓜,揪出幕後黑手。哪知徐子容一聽顧晚遲要他陪同着一起去義莊,登時吓得面無人色,連忙搖了搖頭。
顧晚遲嘆氣:“膽量都是練出來的,有些東西你越是害怕,越是克服不了。那恐懼便會成為你的弱點。你難道就不想親身體驗一回捉鬼降妖的快感麽?”
徐子容連連搖頭:“不想,我不想。”
“不,你想。”顧晚遲直接打斷他的話,略一思忖,又補了一句:“你若是不肯一起去,也不是不行。那我的修為也不是很高,遇見特別厲害的邪祟其實我也打不過。反正這事跟我也沒什麽關系,我就袖手旁觀好了。”
徐子容一聽,眼睛瞪得老大:“可你不是仙門修士嗎?你怎麽可以坐視不理,那有違天理啊!”
“什麽天理不天理的。”顧晚遲露出一口白牙,“不好意思,我從不信這個。”
徐子容嘴巴蠕動了幾個來回,似乎是想不到什麽好的說辭,一時之間居然不能反駁。他一甩衣袖,側過頭去唉聲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