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波撼岳陽城(17)

遠遠的,就聞一陣濃烈的血腥味,顧晚遲神情一冷,大步走上前去,就見秦家堡的大門破破爛爛,如同狂風暴雨中的一葉小舟,已經風雨飄搖了。

顧晚遲深深吸了口氣,放緩了步伐。推門而入,入眼處是一望無際的白骨,幾乎堆積成了小山。昨夜,他們三人率先逃走,就留下秦書禮一個人在牆頭上召魂攝魄,才短短一夜的功夫,秦家堡幾乎被人翻了個底朝天。黃土掩蓋不住白骨,微風一吹,整個秦家堡如同人間地獄。

“這些遠遠不止三千人的屍首,怕是得有八千人吧。”餘胤凝眸望了一圈,側過頭來淡淡道。

顧晚遲無言,忽聽一聲尖銳的喊叫聲,由遠及近的傳來,是秦溪玄!

二人互相對視一眼,飛速的朝聲音來源奔去。

“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啊,快來人救救我妹妹,救救她吧,來人啊!”秦溪玄雙膝跪地,懷裏抱着奄奄一息的秦弱水,放聲大哭:“妹妹,你不能死啊,妹妹!”

顧晚遲上前一步,凝眸望去,只見秦弱水躺在血泊中,臉色慘白到了極致,只有很細微的呼吸了。觀這出血量,應該活不成了。

“顧前輩,求求你,救救我妹妹,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我求求你了!”秦溪玄跪行過來,扯着顧晚遲的衣袍,“她不能死的,她不能死的。她今年才十五歲啊,再有半個月就是她的生辰了。我答應她,要在她生辰那日,帶她一起去郊外放風筝的!我妹妹不能死,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吧!”

生老病死都是人間疾苦,顧晚遲早已飛升中仙多年,雖不至于是看破紅塵,可對這種無力回天的慘禍,總是抱有幾分愧意。他抿唇默然,便是最明确的答複。

秦溪玄眼裏的希冀,一點點的消失。俯下腰肢,緊緊的抱着秦弱水,即便如此,秦弱水的身體還是一點點的涼了下來。那雙孱弱蒼白的手腕,今生今世再也不會擡起來了。

“妹妹,妹妹!”

秦溪玄嚎啕大哭,像他這個年紀,哭已經是很丢人的事情了。尤其他還是那種張牙舞爪的性格,何時也不肯在外人面前顯露出狼狽姿态。可眼下卻是涕泗橫流,即使不用設身處地的想,也該知道他心裏是如何悲痛絕望。

“都怪你們,都是你們的錯!”

秦溪玄放下秦弱水的屍首,踉跄着要打顧晚遲,大聲咆哮道:“要不是你們擅闖秦家堡,我大哥就不會涉險,也不會被攝魂鈴迷了心智!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我妹妹就不會死!都是你們的錯,是你們的錯!”

顧晚遲微微一側身,躲了過去,他見秦溪玄還要動手,索性直接扭着他的胳膊,厲聲呵斥:“你冷靜點!”

秦溪玄掙紮不開,咆哮道:“你讓我怎麽冷靜!我妹妹死了,她死了!你們不是仙門中人嗎?不是雲中仙首嗎?為什麽天底下有你淩光仙君救不活的人!”

顧晚遲不語,即使是大羅金仙在世,也不是料事如神的。他雖是淩光仙君不假,可也有壽終正寝的時候,誰又能長生不老,與天同壽。

當信仰被毀滅的時候,便不再是信仰了。人們只會唾罵痛恨,甚至是回踩一腳。

“你別碰我妹妹的身體!”

秦溪玄大聲咆哮,眼睛血紅一片。

餘胤絲毫不為所動,半蹲下來,大手伸至虛空中,只見從秦弱水的口中跳出了一簇火焰。餘胤一把将之抓在手心裏,火焰順着他的經脈徑直登堂入室,占據了他的心房。

“這是……火種?”

顧晚遲見識廣博,一下子就瞧出了名堂。這火種應該是一種妖火,簡單來說,就跟修仙之人的本命法器類似,妖火便是妖類的本命法器了。

放眼三千世界,使用火焰的修士也不在少數,比如說瀛洲掌門那個老禿子,用的就是九天玄火,可就是不知道餘胤到底是什麽路數,用的又是哪種神火。

來不及顧晚遲深想,自火種從秦弱水的身體裏破體而出後,他就跟受到感應似的,心底忽然湧起了前所未有的渴望。這種渴望迫使他擡起右手,對準秦家堡最深處的某一處禁地,伸手一招。

只聽一道急促的風聲傳來,一管通體碧翠的玉蕭在半空中旋轉了十幾圈,這才飛掠至顧晚遲掌心處。

“這是……我的破障?”

顧晚遲攥着手中的玉蕭細看,喃喃自語道。

早先便說,顧晚遲除了那柄仙劍之外,還有兩個本命法器,在修仙界可是赫赫有名的。一個名喚“破障”,意為破除邪障,便是手中這只靈蕭。還有一個名喚“梵淨”,意為鎮壓天下邪祟,乃是一副逆靈鎖。

可是,這管靈蕭如何會出現在岳陽城秦家堡?

顧晚遲一陣茫然,越是深想後腰越疼。他吃不住痛,單膝壓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手中的靈蕭嗡嗡作響,卻是邪祟來臨之兆。

餘胤自收回了火種之後,瞳孔越發紅了起來。他正預上前扶住顧晚遲,心房驀然一顫,伸出的手又漸漸收了回來。須臾,他皺眉,一揮衣袖揚長而去。

“餘胤,你要丢下幹爹去哪兒?餘胤!”

顧晚遲喊了幾聲,餘胤連頭都不回。他氣洩,扶着膝蓋緩緩站起身來。他伸袖擦拭幹淨唇邊的血跡,再擡起頭時,頭頂不知何時籠罩着厚厚一層黑雲。

原本圍繞在岳陽城外的妖物,像是突然被解開了禁制一般,一窩蜂的湧入城內。秦溪玄雙腿一軟跌坐在地,呆愣愣的望着頭頂盤旋的邪祟,連哭都忘記了。

在趕來岳陽城的半途中,覃見右眼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登時籠罩全身。他蹙眉,加快了禦劍速度。

岳陽城的動靜鬧得太大了,恐怕有些事情再也瞞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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