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波撼岳陽城(19)
在場的修士們縱是有三頭六臂,也敵不過這麽多邪祟,漸漸落了下風,死傷已經過半。就連三位掌門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渾身浴血,氣喘如牛。
可顧晚遲還不肯停手,或者說他停不下來了。內心的恨意,驅使着他将最狠毒的指令全部都吹出聲來,召喚操縱着越來越多的邪祟過來。天與地之間都被黑氣完全籠罩住。
而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鮮血順着靈蕭滴在地上,他的口鼻盡數出血,吹出的長音似乎是染了鮮血的緣故,越發尖銳刺耳起來。有一部分修為低下的仙門弟子雙手捂緊耳朵,面容猙獰。可淩光仙君吹出的蕭聲如何能抵擋的了,當場就耳膜盡毀,吐血倒地。
忽聽遠處傳來一聲厲呵:“淩光,住手!”
顧晚遲身形一晃,吹簫的動作也微微一滞,整個人僵硬在了原地。
覃見禦劍而來,周身布滿華光,一揮衣袖斥退了一片邪祟,他凝眸望了場上一圈。見原本埋在地下的屍骸,如今重見天日,幾乎堆積成了小山。而在場的仙門修士,死的死,傷的傷,幾乎沒有多少人能站起來了。而這些全部都是眼前這個身形蕭索的男子幹的。
“淩光,你可知你現在在做什麽?還不快停手!”
覃見一聲怒喝,手心處瞬間幻化出一柄仙劍。
“師兄,你總是對我這麽嚴厲,在你心裏,我真的是一個只會給你惹麻煩的人麽?”顧晚遲到底是停了手,他在笑,眼裏忽然湧出了兩大滴淚。衣襟處滿是鮮血,他也顧不得髒了,擡眼望着覃見,緩緩道:“你一來就這般斥責于我,你為什麽不問問他們都做了什麽?憑什麽我生來就要為仙門犧牲,憑什麽要我處處手下留情!憑什麽別人可以對我喊打喊殺,而我卻連還手都不能!”
顧晚遲越說,神情愈發激憤,他後腰疼得厲害,明明只想尋個小角落縮成一團。可胸膛中滾動的怒火,幾乎要将他整個人燒成灰燼。他眸色泠然,一手指着秦溪玄,冷冷道:“師兄,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他今年才十七歲,他才十七歲!仙門不是早就規定,但凡仙門中人不可對凡人出手。可他們呢,他們殺了秦書禮便罷了,為什麽還要殺秦弱水?秦弱水雙腿都殘廢了,她又能做什麽?你讓秦溪玄今後,一個人怎麽活!他已經沒有親人了!”
覃見順着顧晚遲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只看見一個少年,跪在地上放聲大哭。而他的身邊,左邊是他哥哥的屍體,右邊是他妹妹的屍體。他一個人孤單的橫在兩具屍體中間,周圍全是白骨,像極了喪家之犬。
“淩光。”覃見放緩了語氣,對着顧晚遲伸出手去,“你冷靜一下,把破障交給師兄。師兄立馬就帶你回雲中去,好不好?”
顧晚遲搖頭,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攥緊了手中的靈蕭,擡頭面無表情道:“回雲中做什麽?師兄還想關我多少年的禁閉?二百年?三百年?還是五百年,一千年?我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麽錯事,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到底是為什麽?”
覃見抿唇,他不是不肯回答,而是不能回答。有些事情一旦重見天日,那三界勢必又要陷入一場腥風血雨之中,怕是永無寧日了。
“師兄,這麽多年了,難道你還不明白麽?我怕的從來都不是什麽天劫,我怕的一直都是……都是……你啊。”顧晚遲苦笑着,眼淚順着面頰淌了下來。他忽然舉起靈蕭,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一把捏得粉碎。
碧青色的碎片,順着手心撒了一地。
“夠了麽,師兄?如果不夠的話,是不是要我把金丹掏出來,你們才肯放過我?”
覃見神色一變,薄唇緊抿,望着顧晚遲的目光晦澀難懂,許久。才蹙眉緩緩道:“淩光,你一定要在這種情形下,同師兄置氣?”
“不敢,我哪敢同雲中堂堂的韶華仙君置氣啊。”顧晚遲右手攥拳抵住唇角清咳一聲,苦笑道:“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每次仙門有難,都推我出去犧牲。破障和梵淨原本就是我的本命法器,我想留便留,想毀便毀,何人能阻我分毫!”
驕傲任性如顧晚遲,即使将法器毀掉,也不許任何人染指一分。
顧晚遲倏忽擡起頭來,凝視着覃見,手指着場上堆積如山的屍骸,面無表情道:“不知韶華仙君對這些作何解釋,三千修士,一百二十座鎮魂石獸,到底還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還有破障,我曾經問過你,可你卻告訴我破障被我遺落在了勾陳腹中。可現在,我要你告訴我,二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在場的仙門弟子,對當年之事一概不知,再加上覃見本來就是有意隐瞞,除了少數仙門仙首之外,這世間沒幾個人知道當年岳陽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司徒明日調整呼吸,早在見到覃見來後,便一直同其他兩位掌門立在牆頭作壁上觀。聞言,冷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淩光仙君好大的忘性啊!”
“司徒掌門,請你斟酌一下用詞,想清楚了再說話!”覃見側首,目光驟然變得冰冷,像刀子一樣剜在司徒明日身上。司徒明日本來就畏懼雲中,眼下更是自知失言,砸吧砸吧嘴靜立其後,不敢再多言。
顧晚遲搖了搖頭,神色看起來倦怠極了,他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把目光又轉向了覃見身上。不再深究,只問他:“師兄,我只問你一句,當年妖君之死,是不是我幹的?那個通風報信的人,到底是不是我!”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面面相觑,司徒明日冷哼一聲,甩着長袖扭過身去,很顯然,他并不敢讨論此事。
覃見神色自若,聽到此話也僅僅是微微蹙眉,搖了搖頭,嘆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麽可能跟你有關系。淩光,你忘了,二百多年前,你還在雲中的淩光殿焚香彈琴,活得何其逍遙自在。三界之事,同你并無半點關系。”
“師兄,你知道的,你說的任何話,我都信。”顧晚遲點頭,忽而又擡起臉來,面上無悲無喜,“可你要是騙我,我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覃見深深凝視着顧晚遲,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寬袖之下五指收攏成拳,許久才漸漸松開。他望了場上一遭,死傷大半,全然都是出至顧晚遲之手。縱是他有心再放顧晚遲一馬,可衆目睽睽之下,身為仙門之首,如何能徇私偏袒。
顧晚遲心裏太清楚不過,他不肯跟覃見回雲中受罰,也決計不肯低頭認錯。他垂眸望着場上,見溫長羽和紀楓已經帶人趕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覃見身上,無形的逼迫他向衆人做個交代。
而他顧晚遲則剛好,同所有人形成了敵對的局面。這種時候,如果餘胤在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最勤奮乖巧了,我昨天打游戲輸了一整天,就這樣,我還堅持碼字了,我超級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