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重逢

第13章 重逢

孟宴臣再次見到葉子,是在燕城的第六醫院,精神科和心理科在全市最好的醫院。

“這是怎麽回事?”孟宴臣問站在醫院門口等他的韓煦。

“孟董,我只是想你過來看看,或許,你覺得跟你沒有什麽關系,但是有個人卻因為你,來到了這裏。”

孟宴臣張張嘴,想要說什麽,但是最終也沒說什麽,只是跟着韓煦往醫院裏走去。

來到病房門口,護土正好開門去給病人換輸液瓶。

“那你喜歡的人是什麽樣子的啊?”護土邊操作邊陪着葉子聊天。

“他啊,他,是個好人……”葉子安靜,而又了無生氣。

孟宴臣在門口看着這只撲火的飛蛾,已經破碎不堪……

孟宴臣其實覺得自已有點可悲。

三十多年了,一直在戴着媽媽給的面具生活,努力扮演好每一個屬于自已的角色。

然後就遇到了一個,鮮活的飛蛾。

她笨拙的想要戴上蝴蝶的面具,像蝴蝶一樣飛來他身邊。

他可以輕易看穿飛蛾和蝴蝶的區別。

高高在上的嘲笑飛蛾的不自量力。

但是突然有一天,妹妹變成蝴蝶飛走了,

他好難過,好傷心,

自已不想戴面具了,他看着自已裝模作樣的人生不免覺得可笑。

于是,他把自已灌醉以後,把所有的怨氣發洩在了那只飛蛾身上。

他不再克已複禮,反而像報複一般撕下了飛蛾的蝴蝶面具,

不過是一只醜陋的飛蛾,跟他一樣沒有戴着面具,

兩個人終于不用再猜來猜去說話了,

他甚至有些莫名複仇般的暢快!

但是他忽略了,那只飛蛾也是有痛覺的。

孟宴臣上位者當久了,骨子裏的傲慢被良好的教養給包裹起來,

看似禮貌溫和,實則只對周圍的人,

對于那些跟他不一個世界的人,他其實是無意去了解,因為,那些人跟他并沒有什麽關系。

或許他這樣想也并無道理,畢竟,兩個世界的人,總是很難相交,

假如,他從來沒有遇見過那只蛾子。

飛蛾撲火,孟宴臣就是那團火,飛蛾雖然在暗夜飛行,但是仍舊會尋找自已的那束光,哪怕屍骨無存……

飛蛾在撲火的時候,其實并沒有意識到它撲向的是團火。

至少,葉子不是那麽想的。

葉子覺得,那不僅不是火,反而是光,

是來自稻城亞丁最純潔的光,

是西伯利亞暴風雪後普照大地的光,

是可以把她從地獄拉到人間的光……

命運之手翻雲覆雨,她拿的不是女主的劇本,只能用謹慎而又努力的态度生活,

她沒有時間去看山環湖海,感受日出日落,

這些感受對她來說,是虛無缥缈的,還不如去酒吧門口去撈酒鬼當代駕來的實在。

所以,當那束光出現的時候,她以為她只要抓住,就可以出泥潭,只是沒想過,那束光,只是一豆燭火。

來到病房門口,護土正好開門去給病人換輸液瓶。

“那你喜歡的人是什麽樣子的啊?”護土邊操作邊陪着葉子聊天。

“他啊,他是個好人……”

“是個好人?”護土也微皺了一下眉頭。

孟宴臣鼻腔裏輕哼了一聲,就因為是好人?

“是啊,他人很好很好。”

“酒吧裏有人鬧事,老板說我賠不起酒,他就開始打架,要知道他可是大公司的老板啊!平時不知道多沉穩!”

“後來,他擔心我一個女生在酒吧工作不安全,就給我介紹了畫廊的工作,工作清閑,掙得也更多。”

“他是那種喝多了吐在路邊也要對清潔工說抱歉的人”

“護土姐姐,你說,他算不算好人?”

“那他喜不喜歡你?”護土開始抽血。

“他每次叫代駕,總是叫到我,其實我們代駕不能選擇顧客,但是顧客可以選擇我們,那麽多次接到他的代駕單,他肯定是選了我吧?”

“有一次,我從畫廊下班,又繞道去了他常去的酒吧做代駕,果然就又接到了他的單子……”

“在車上,我偷偷看他,他其實發現了,但是他竟然開始跟我找話題聊天,他平時是個特別冷淡的性子,更何況是對女孩子,除了她妹妹以外,都沒有見過他跟別的女生說過幾句話。”

“他聽我說有經濟困難,立刻就給我轉錢,但怕我有心理負擔,照顧我的感受,每次都轉的不多。”

“他平時那麽忙的人,撿到我飯卡,還會親自給我送回宿舍”

“還有那次,在畫廊門口,他看到下雨天,還專門提出送我去附近的地鐵站……”

“還有,他擔心我當網紅誤入歧途,還處心積慮的組了個飯局提醒我。”

“他明明知道是我撒謊,騙他打碎了我家的花瓶,是我故意創造和他見面的機會,但是他還是帶我去了音樂會。”

“他嘴上說着我激将法對他沒用,對live house不感興趣,但是最後還是跟我去了。”

“我說我想整容,離他那麽近,他真的就認真看着我的眼睛和嘴巴……”

“我們在一起,那麽那麽多交集,或許是湊巧,或許不湊巧,甚至是刻意,可是我們都讓這些發生了不是嗎?”

“我覺得,他應該是喜歡我的吧?”

“聽你這麽說,肯定是很喜歡你啊,還善良溫柔且主動,不然哪個男的管那麽多閑事!”護土開始拔針。

葉子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接着,崩潰大哭……

護土趕緊安撫她的情緒。

韓煦和孟宴臣走出了病房。

“她,怎麽了?”

“心理遭受了巨大的創傷,應激反應,現在在治療了。”

“因為我嗎?”

“也不全是,但是你占了大部分原因,導火索,也是那天晚上……”

“抱歉,我沒想過會是這樣……”

“其實您也不必道歉,她這些年壓力也很大,外人看來,她名牌大學,但是實際上是冷門專業,就業很難。她家境貧寒,燕城生活成本很高,每天課業繁重,還要去打零工……”

孟宴臣轉了一筆錢給韓煦,韓煦覺得有點無語。

孟宴臣又發了信息給她,大意是說自已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樣的事情,只能先請韓煦幫忙照顧,他不太方便出面。

韓煦把錢退回給了孟宴臣,因為她知道葉子如果知道的話,肯定不會要。

孟宴臣再也沒有發過消息。

8月底,大雨滂沱,水分子再次傾倒在燕城的每個角落。

孟宴臣在路上看到一對需要幫助的夫妻,女子已經懷有身孕,看起來很大月份。

這麽大的雨打不到車,一直在路邊等待。

孟宴臣招手讓他們上車,接上他們去往醫院。

車在暴雨中緩慢的行駛,經過一個直行道時,看到一個黃黃的小點。

随着越來越近的距離,那個小點慢慢放大,直到快到跟前時才變成了一個人形。

黃色雨衣一直對經過的車招手,孟宴臣的車也不免停下來,搖下車窗。

“你怎麽在這?”孟宴臣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葉子解釋了前面井蓋掉了,她已經給市政打電話了,由于堵車還得一會才能過來,她擔心過往的車輛會出危險,所以一直在這裏守着。

孟宴臣看着葉子巴掌大的臉被雨帽遮住了額頭,臉上沾滿了水珠,還有幾縷頭發貼在下巴上。

“你往右邊開點”葉子看了看他車後面的路人指揮道。

孟宴臣繼續往前開。只是一直時不時通過後視鏡看着那個在雨中的小小身影。

那個身影仿佛也在向他看過來,因為風太大,身影被吹的略有搖晃。

漸漸的那個身影又縮成了一個小點。

孟宴臣的後視鏡看不清楚了,他一邊開車一邊往後看去,直到那個小黃點消失不見。

他突然發覺,那個是葉子,并不是某人,他在某個瞬間突然理解了韓煦說的那個善良的她。

孟宴臣把路人夫婦送到醫院以後,迅速開車回到那個剛剛遇到葉子的路口。

但是等他到了那裏,只剩下市政的人正在搶修道路。

他着急的到處尋找那抹亮眼的黃點。

可是再也沒有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

孟宴臣自嘲的笑了一下,此時此刻,他真的沒有辦法說服自已說葉子是個陌生人。

他繼續開車往家的方向走去,大雨洗刷了這個世界的灰塵,仿佛也洗淨了他身上的疼痛。

自從上次見過沁沁以後,他真的就放下了,放下了那個被他稱為妹妹的女孩。

但這次見過葉子以後,他反而不能放下自已摘下面具時,瘋狂傷害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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