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欺負(三合一) “你可別哭啊,佟右妤……
第23章 欺負(三合一) “你可別哭啊,佟右妤……
殷子戬只給她片刻喘息, 濕熱的舌i尖探入檀口,糾纏上來。
他寬大的身形幾乎将她完全籠罩,大掌捧托着她的圓i臀,把人牢牢架空在樹幹上, 無處掙紮。
只能仰着小臉, 承受他的妄為施與。
殷子戬俨然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他胸腔如鼓, 鼓動的有怒意、燥意、以及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懷裏摟着白白軟軟的小姑娘,把人欺負狠了,逼得眼尾泛紅, 口中嗚嗚咽咽幾欲啜泣,才意猶未盡的擡起頭來。
佟右妤張着紅腫的小嘴,用力喘息。
她不知道被按住親了多久, 舌頭被吮得發麻,微微發疼,話都說不出半句, 整個人癱軟在他臂彎間。
唯有她水潤潤的雙眸,在努力透露出主人的憤怒譴責。
殷子戬并不放開她,他抱住了的, 就沒打算松手。
“誰要打你了?我分明有更厲害的法子對付你。”
“你、你……”佟右妤的心髒,都快從口中蹦出來了。
她從未與一個男子如此親密接觸, 這個人還是厭惡她的殷子戬!
“我輕薄了你,要迎娶你做夫人,對你負責。”他垂眸,盯着她紅豔豔的雙唇,喉間微動。
佟右妤聽見這話頓時急了,踢動她的小腿, 掙紮道:“誰要你負責了,你放開我!”
仗着自己一身蠻力,就這麽拘着她欺負……還不如打她一頓呢!
“你不要我負責?”殷子戬挑起眉梢。
佟右妤咬着嘴角別開臉,耳根通紅,“我、我就當被狗咬了一口。”
“你罵我是狗?”殷子戬一低頭,挺直的鼻尖戳上她的,動作親昵:“我這肉瘤見不得人,偏被你摸到了,你該對我負責。”
佟右妤縮着脖子躲開,不知怎麽兩人的立場就瞬間調個,她要對他負責?
這人真是厚顏無恥,她氣呼呼道:“又不是我害你長的肉瘤,你找我有什麽用。”
“就是你害的,”殷子戬一口咬死了她:“若無你這張嘴,我好得很,無病無痛。”
“這是什麽道理?”她難以置信,堂堂少将軍怎就變成了個無賴。
他往日的驕傲不屑那個勁兒哪去了?
佟右妤不得不搬出周戚語,道:“你拿自己的婚事報複我,置周姑娘于何地?”
“哪個周姑娘?”他反問。
“周家五姑娘,你的心上人。”
“誰在亂造謠?”殷子戬嗤笑:“無稽之談。”
佟右妤沒想到他居然否認,“是姨母親口告訴我的。”
他笑意一斂,他娘?
“這不可能。”
看來是存在誤會,佟右妤也鬧不清他們怎麽回事,只道:“反正我不要嫁給你。”
“由不得你,”殷子戬冷下臉:“難道你想嫁茅彥池?”
“你果真是因我的緣故打了他?他是無辜的。”佟右妤很是歉疚,就因為跟她相看,害他好端端被打斷腿……
“他無辜?”殷子戬仿佛聽見了什麽笑話,輕扯嘴角:“他的通房丫鬟扮做書童,陪他在國子監讀書研墨紅袖添香,懷上孩子給送到莊子關起來了,已有六月大。”
佟右妤一怔:“這……”
尚未婚配就搞出庶子,還是這等花樣……
殷子戬瞥她一眼,道:“孩子生下來丫鬟就會被處死,膽敢男裝混入國子監,傳到陛下耳朵裏,茅家完了。”
所以,便是被打斷了腿,也不敢吱聲。
茅彥池行事竟如此出格,佟右妤的心很亂,差一點,她就跳入火坑了。
殷子戬抱着她往馬背一放,解下自己身上的鬥篷蓋住她腦袋,道:“反正這親我是提定了,你沒得選,也別想草率離京。”
“你想做什麽?”佟右妤扒拉着鑽出來,擁着鬥篷眉頭緊皺,實在不明白事情為何突然變成這樣。
他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後,兩條胳膊牢牢圈住她嬌小的身子,哼聲道:“自然是帶你去面見父母,免得你不承認。”
“殷子戬,你瘋了!”
“看來你膽子變大了,直呼我名諱。”他一夾馬腹,颠颠的跑起來,帶着她往回走。
差不多瞧見镖師隊伍了,才出言提醒:“把鬥篷蓋好,否則都要看出你被我吃過嘴巴了。”
“?!!”
佟右妤氣得恨不能給他幾拳,然而駿馬疾馳,近在眼前,她不得不依言,把鬥篷系上,遮掩住半張小臉。
殷子戬把人塞回馬車內,全程沒有被人瞧見她的不妥之處。
回身看向為首的镖師,拱手道:“我與佟姑娘鬧了點小誤會,這就回城,她不去宥州了。”
“原來如此。”镖師笑了起來,他就說看這兩人舉止不簡單吧。
“入冬了天氣冷,耽誤諸位在風口等候,實在過意不去。”
殷子戬看一眼阿姜,立即塞了塊銀子過去。
镖師擺手不敢受:“我們都收了路費,哪還能拿少将軍的,而且你們只去了片刻,并未久等。”
佟姑娘既然不走了,他們即刻便出發。
馬車裏,佟右妤扯着鬥篷,把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可惜不能出去與他理論!
倘若她呼喊着不從,嘴上痕跡容易洩露,掙紮的動靜還會叫隊伍裏的人看熱鬧。
“小姐……”金葵把馬車的窗子都關上了,唯恐被外人瞧見,壞了清譽。
她看得臉都紅了:“少将軍怎麽能把小姐的嘴親成這樣……”
佟右妤氣道:“他纏上我了,要報複我。”
“啊?”這還不是心儀小姐?
金葵搖頭不信:“小姐,誰會用這種報複方式。”
“他就會!”
“……”
*******
車夫和随行護送的小厮是沈老夫人親自挑選,穩妥可信之人,要陪着佟右妤一路去往宥州。
這會兒看少将軍把人給接回去了,不由面面相觑。
若是換做旁人,他們定然阻攔,可因為信重少将軍的為人,只能随他一道回城了。
佟右妤沒有被送回沈家,反而接去了大将軍府。
抵達後,她在馬車上坐着不肯動,殷子戬怕不是瘋了……
真要帶她見父母?把事情鬧到長輩跟前,如何收場?
“你自己下車還是我抱你下車?”黢黑的俊顏怼了上來。
“你不要太過分了……”
佟右妤企圖警告他,随即便驚呼一聲,被抱了起來一舉躍下車。
“殷子戬!”佟右妤踢着腿掙紮起來。
“小姐……”金葵大驚失色,緊随其後。
男人大步流星,從正門跨入,門房處的立即迎上來,“少将軍回來了!”
佟右妤臉色一變,什麽也顧不上了,拉起頭蓬就罩住自己整張臉。
殷子戬發笑,胸膛微震。
門房處的禁不住好奇:“這位姑娘是……”
“你不必多問。”殷子戬抱着人徑自略過了他。
走到無人處,才低聲道:“佟右妤,你怎麽不跳起來咬我了?就這麽沒用嗎?”
“……我還要點臉!”她好氣,從來沒有這般生氣過,當真是想打死他的!
殷子戬這麽抱着人施施然入內,一下就被殷鳴雁給撞見了。
眼見小丫鬟金葵急得團團轉,殷鳴雁停駐詢問何事。
“殷姑娘,”金葵皺眉道:“少将軍這樣對待我家小姐,小姐的名聲可怎麽辦啊!”
殷鳴雁已經看到了,她立即回身去找她娘:“壞了,哥哥這般粗魯,明日禦史臺就要說他強搶民女了。”
張初敏很快被請了過來,路上聽到殷鳴雁的一些用詞,臉都要綠了。
待到進入鷺翎園,見着金葵,神色一變:“你怎麽在這,你家小姐呢?”
“殷夫人,小姐在裏頭呢!”金葵很是無奈。
張初敏立即加快了步伐,匆忙奔進去,果真是佟右妤。
本來要回宥州的人,此時眼尾泛紅,鼻尖微紅,那紅嘟嘟的雙唇更為奪目,充血紅腫着呢!
“魚魚!”
張初敏一把擁住了她,又是驚詫又是心疼,好好的小姑娘被個混賬欺負成這樣……!
“姨母……”佟右妤埋着腦袋,沒好意思擡頭。
後邊的殷鳴雁撲閃着大眼睛看熱鬧,啧啧搖頭:“哥哥真壞啊……”
“來人,請家法!”張初敏一扭頭,看向門口的葛兼,道:“你來!”
“夫人……”葛兼撲通跪了下來。
“沒事,打吧。”
殷子戬也幹脆得很,一撩衣擺跪在張初敏面前,道:“無恙犯錯,認領家法,但并不後悔。”
張初敏被他氣得不輕:“你倒是敢作敢當,給我狠狠的打!”
殷家是武将,好在家法沒用軍棍,而是一條長長的鞭子,能打的人皮開肉綻,但不傷筋骨。
葛兼被指着做行刑人,又是惶恐又是不忍,可他必須聽令。
‘啪’的一鞭子抽下去,聲音響亮!
佟右妤終于擡起頭來,頗為驚慌:“姨母……”
“魚魚別怕,是他做錯事,對不起你。”張初敏這會兒已經知道自己搞錯了。
那個繡着兩條小藍魚的香包,并非周姑娘的乳名藍鯉兒,而是魚魚二字。
兒子有意中人她高興,本身佟右妤就是她喜愛的小輩,可是他怎麽辦事的?
好好一樁喜事,被弄成這樣!她怎麽向佟家沈家交待!
還這樣唐突姑娘家……
張初敏命身邊侍女去打水來給佟右妤洗臉,嘴上給敷敷冰水。
好在她沒哭,這鼻尖是風給吹紅的。
“姨母別打了……”佟右妤不敢往殷子戬那邊看,只是聽着聲音就害怕得很。
他倒是一聲不吭的,全扛了下來。
“別管他,他皮糙肉厚的。”張初敏道:“那日擅自打斷茅公子的腿,我就想教訓他了。”
佟右妤張了張嘴,道:“此事也有緣由……”她也是剛知道不久。
張初敏一揚眉梢:“什麽緣由也輪不到他來懲治,京中無人了麽?年輕氣盛,不打不行。”
也就在這時,她才顯出與其他內宅女眷的不同來。
跟随着大将軍,見多了治下嚴苛的場面,哪怕對自己兒子受罰,也不會慈母心腸哭哭啼啼。
還是殷鳴雁忍不住道:“哥哥幼時體弱,惹得祖母對他憐惜萬分,如今長了個大塊頭,注定要吃虧了,旁人都會忘記他也才十幾歲。”
她嘆了口氣,“那鞭子是特制的,把衣裳抽爛了,血肉都黏住了呢……”
佟右妤聽得心尖一顫,立即想起她見過的那個婆子,血肉模糊的腿腳,血腥味沖鼻,尤為恐怖。
“姨母,姨母別打了,我原諒他了。”
“你這樣心軟,以後……”不是要被吃定了,張初敏搖搖頭:“罷了,葛兼住手,讓無恙過來給魚魚賠禮道歉。”
葛兼松了口氣,忙攙扶起殷子戬:“少将軍快起來。”
殷子戬沒事人似的站起身,步伐穩健,果真應了那句皮糙肉厚。
他走進內室,朝着佟右妤拱手行禮,掀起眼簾直直望着她:“是我錯了。”
他這樣坦率認錯,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眸裏卻沒有半分悔悟。
佟右妤立即想起,他方才說認錯但不後悔,一時間都不知道要拿他如何是好了。
總不能把人給打死……
外頭大将軍不知何時來的,聽着家法結束了,才笑着從門外進來。
“夫人打得好,不然這混小子就無法無天了。”
張初敏瞥他一眼,道:“你倒是樂得袖手旁觀。”
佟右妤起身:“見過大将軍。”
殷玄赫擺擺手:“魚魚不必多禮,無恙這樣失态,我都沒臉去見你父親了。”
“你先別忙,”張初敏道:“此事必須魚魚點頭才行,否則無恙就是在癡心妄想。”
這話一出,屋裏幾個人的眼睛齊齊看向了她。
“我……”佟右妤有幾分無措,怎麽聽着大将軍府就沒人反對這門親事?就等她點頭了?
張初敏笑了笑,道:“別怕,也不必急着做決定。我且先派人去知會沈家一聲,就說我舍不得你,多留你兩日,到時陪你一起去宥州。”
“什麽?”
佟右妤連忙搖頭:“宥州路遠,這樣太麻煩了……”
“魚魚別急,”張初敏解釋:“我一別宥州多年,本就想去祭拜一下你母親,順道還能接老太君來京城團聚。”
殷家祖籍靖陽,不算太過繞路。
殷老太君守着祖宅在那邊,得封诰命後本就該接到京城頤養天年,兒孫繞膝,否則大将軍會被指責不孝。
殷鳴雁小時候便是養在靖陽,道:“爹爹走不開,此事需得哥哥一路護送才行,祖母最喜歡哥哥了,看哥哥親自去接能笑歪嘴。”
“怎麽說你祖母的?”張初敏搖頭。
殷鳴雁皺皺鼻子輕哼一聲。
祖母喜歡男娃娃當她不知道麽,虧得爹娘就他們兩個孩子,分不走什麽寵愛,該她有的一點都沒少給。
不然她一定是要鬧的!
“就這麽說定了,我且去沈家告一聲罪。”殷玄赫拍拍殷子戬的肩膀,道:“你先好好養傷。”
佟右妤不知怎麽就說定了,不僅殷夫人要跟去宥州,護送之人還是殷子戬。
她的行囊被卸下車,送入大将軍府的客院,裏頭打掃得很幹淨,高床軟枕,還撥了兩個小丫鬟伺候。
金葵見狀,越發覺得小姐跑不掉了,這不就是跟去宥州拜見老爺并提親嗎?
*******
殷大将軍親自登門闡述原委,把沈家上下都給驚着了。
沈乘也不好說什麽,殷夫人疼愛小輩,他也知道。
客客氣氣的招待大将軍喝茶,再笑容滿面的把人送走。
回頭一關上門來,不禁心下嘀咕,殷家莫不是要成為姻親關系了?
彭氏看事比他明白,道:“若真是殷夫人挽留,何必等到今日,魚魚去辭行時就可以說,她還特意囑咐大管家跟镖師打招呼呢。”
“那……”沈乘看向妻子。
“還用得着說嘛,少将軍把人給留下的,殷夫人在替兒子周全罷了。”彭氏笑了笑:“以魚魚的品貌,也在情理之中。”
她并非不喜歡這個外甥女,只是失憶前一身野性,失憶後倒是乖巧了,可讀書少,又容貌太盛。
把枕邊人迷得神魂颠倒,哪還有心思進學?
娶妻娶賢,需得能助益夫君,相夫教子,光有好看的皮囊,如何教養好下一代呢?
如今能得大将軍府的青睐,彭氏自然為外甥女高興,她那不孝子也該徹底死心了。
沈老夫人卻不看好這事,眉頭皺得死緊,讓沈乘去把佟右妤接回來。
“少年英雄是不錯,同輩中人沒有誰比殷子戬出息了,可他一個習武之人,又高又黑,如何跟我魚魚相配!”
“母親覺得哪樣才相配?”沈乘問道。
老夫人拍拍桌子:“當然是斯文俊秀的!你去,去把她接回來!”
沈乘為難道:“殷夫人開的口,我這也不好強行帶回來啊……”
“他們能扯借口,難道你不會?”
“他們還要跟同去宥州呢……”
“真是居心叵測啊!”老夫人非常不滿,恨不能自己找上門去,把外孫女奪回來。
彭氏趕忙把人勸住了,多加寬撫,女孩家大了總是要嫁人的,姻緣看天定,也看人為,滿京城權貴,想找個适宜的人家卻萬分不易。
大将軍府門第高,難得的還是清靜事少,沒有太多兄弟姨娘妯娌的,主母每日不知多省心。
更何況殷夫人還記挂沈妹妹的好,可見是長情慈愛之人,這樣的婆婆上哪找。
老夫人也不是不知道殷家好,只是怕殷子戬欺負她外孫女。
“他連禦賜的舞姬都不稀罕,可見不是個憐香惜玉的,倘若過日子有個口角,萬一打媳婦怎麽辦?”
“這怎麽可能呢,”彭氏萬萬不信的:“兒子像老子,瞧瞧大将軍便知,雖是武将,可對待殷夫人很是敬重維護。”
這話聽着有理,但老夫人還是不放心,道:“我就不喜他黑黑壯壯的,魚魚嬌嫩,哪裏受得住折騰……”
彭氏聽懂了,老臉一紅:“老夫人說哪去了……”
“人食五谷,延育子嗣,天經地義,有什麽說不得?”老太太很不高興:“反正他就是與魚魚不相配。”
竹意堂正鬧着,外頭三個小輩探頭探腦。
沈殊章緊緊握着拳頭,可算是知道殷子戬為何要打茅彥池了,還有那天在萬泰坊,也是他把表妹給帶走的!
沈玉暮也緊緊捏着拳頭,又氣又委屈:“她佟右妤憑什麽啊!原說姑父可能要升官,結果也沒升官,她有什麽比我們好的!能得大将軍府的青睐!”
“少大聲嚷嚷。”沈連音看她一眼。
沈玉暮實在太氣了:“還有祖母!我們才是她親生的孫女,怎的還不及外孫女親?!她凡事想着姓佟的,甚至挑剔起少将軍來了!”
沈連音道:“這門親事又不是祖母牽線,你說她有何用?”
“定是中秋那日,我擦傷了手,二姐扭了腿腳,她對我們不聞不問,光顧着在少将軍跟前賣弄了。”沈玉暮頗為後悔,當初她就該留下來。
還能得見義勇為的賞銀呢,偏就佟右妤最有心機!
“那也要少将軍吃那一套,她才能賣弄,換做你試試?”
沈連音道:“你這話在我跟前說就算了,可別往外胡言,平白丢人。”
沈玉暮扭過頭來瞪着她:“二姐說我丢人?眼看表妹飛上枝頭高嫁了,你就要去幫着她了是不是?”
“三妹還是清醒清醒再來吧。”沈連音轉身就走。
******
佟右妤暫住大将軍府的客院,無不周到細致,她卻心事重重。
晚間阿姜告訴金葵說,少将軍背上的傷都見血了,上過藥不久忽然發起熱來,他都多久不曾生過病,這回是傷口有些嚴重。
金葵聽得心驚肉跳,趕忙回來禀報,道:“小姐害少将軍受罰,他會不會愈加記仇呢?”
“他沒事吧?”佟右妤不曾挨過鞭子,光聽着就很可怕,只是……“此事如何能怨我?”
她細白的指尖,撫上自己的雙唇,已經消腫了,可卻仿佛還留下火辣辣的觸感一般……
殷子戬真是好過分,那樣吃她的嘴巴!
他失禮在先,所以才挨了教訓。
佟右妤從未像此刻這般煩惱過,她和殷子戬有了肌膚之親,還被長輩給知曉了。
看殷家的意思,當真有心結親,可是她不願意……
外祖母說,婚姻乃是結兩姓之好,殷子戬口口聲聲說厭惡她,他們便是妥妥的冤家,如何能結親?
往後相看兩相厭,必定成為怨偶。
夜色深沉,佟右妤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外間金葵的鼾聲都起來了,她還兩眼睜得明亮。
正醞釀着睡意,忽聞窗戶那邊傳來細微的響動,在寂靜深夜不易錯漏。
入冬了,夜裏越來越冷,雖說尚未燃起炭盆,但睡覺都是掩上窗戶,以免夜風寒涼。
佟右妤起初沒留意,直到後面聽見了有規律的‘篤篤’敲擊聲。
“誰?”她擁被而起,滿臉警惕。
床榻的紗帳垂下,內室燃着一盞幽暗燈燭,明明滅滅。
“是我。”窗戶外傳來殷子戬的聲音。
佟右妤一驚的同時,又隐隐松了口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對此人的放任。
她爬起來,把小腦袋瓜鑽出床幔外面,瞅着窗戶那邊,隔得遠,視野昏暗瞧不清楚。
“你怎麽來了?”
她到底是壓低了聲量,而不是第一時間呼喊金葵。
殷子戬斜倚着窗戶沒進來,道:“過來說話。”
佟右妤猶豫,這人膽大妄為,好在沒有夜闖閨房。
“你有什麽事?”她小聲問道。
“我想與你談談。”殷子戬輕哼了一聲:“或者你不想和我談,可以大聲叫得人盡皆知,讓我爹再把我打死。”
“你以為我不敢麽?”
佟右妤裹着棉被下地,朝着窗戶走去,圓溜溜的眼眸瞪着他。
眼睛早已适應了昏暗,能見度并不低,況且窗外銀霜滿地,恰逢月圓之夜。
殷子戬低頭看她走來,泥人捏的小姑娘也有幾分氣性,這會兒眼神兇巴巴的呢。
他握拳放在唇邊,低咳兩聲。
佟右妤這才發現,這等寒夜他竟是衣裳單薄。
她蹙眉問道:“少将軍有何貴幹,不妨直說。”
殷子戬留意到她的視線,渾不在意道:“我身上發燙睡不着,出來涼快涼快。”
“你不要命了?”分明生病了,不好好躺着,跑出來吹冷風?背上還帶着鞭傷……
佟右妤不禁扶額,仿佛第一天認識此人。
“這點不适,哪及幼時深刻。”殷子戬嗓音清冷,道:“我生過病,受過傷,耐受力比常人更強。”
“那也是血肉之軀,姨母會擔心你的。”佟右妤皺眉。
殷子戬卻不是來與她說這些的,隔着窗臺,他俯身道:“要看看我的傷疤麽?”
什麽傷疤?佟右妤下意識搖頭拒絕:“我不想……”
她的拒絕沒用,殷子戬動作快得很,一把拉開了衣襟,将自己健碩的胸膛袒露在月光下。
胸肌飽鼓,腰腹處壘塊分明的蜜色肌理,與女子截然不同的景象,毫無預兆的就給她看光了!
佟右妤一驚,立即背過身去,玉白色耳肉瞬間染上糜紅緋色。
殷子戬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給轉回來,“看着我。”
“我不要看。”她偏開腦袋,拒不配合。
“怎麽,敢做不敢當?”殷子戬的大掌握住她精巧如玉的小下巴,硬是給扭了過來。
佟右妤的臉頰氣鼓鼓的,突然懷疑她小時候是不是被他氣狠了才咬人。
她現在就很想咬他一口!
被迫對着一副男子精壯的身軀,還是光着的,換做其他小女娘,不定怎麽尖叫哭泣呢。
佟右妤直直盯着前方,道:“看就看,有什麽不敢的?”
然後一垂眸,掃視他的胸膛,果真在他左邊位置看到一個深刻的牙印,印在乳i首處。
殷子戬沒有撒謊,他曾經被她傷害了。
佟右妤瞄了兩眼,終于忍不住上手,把他的衣襟胡亂拉上,抿着嘴角道:“我已經看見了,天氣冷,少将軍何必拿自己的身子置氣?”
明日他要是病倒了起不來,莫不是又要賴她?
“反正我這身子已經不幹淨了,刻了你的痕跡,我也不想要它。”
殷子戬由着她把衣襟扯得亂糟糟。
他語氣随意而無謂,聽得佟右妤一陣失語,“你自己的身子你不要?”
難不成丢給她?
她大概知道這人為何深夜前來了,是來歷數她的‘罪證’,加深她的愧疚,從而達成目的,拿捏她。
可是他居然要搭上自身婚事,只為拉她下水麽?
一瞬間,佟右妤便冥思苦想,成婚的兩人會怎麽報複彼此。
聽說一些婦人會被冷落,甚至是被打罵,以殷子戬的性子,不屑對女子動手,應該是沒有皮肉之苦。
那麽……果然還是為了那個肉瘤的存在?娶一個知情人回去,掩人耳目。
佟右妤恍然大悟,覺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不僅如此,恐怕情況比她所知還嚴重些。
從未聽說大将軍府尋醫,殷夫人眉目間無憂愁,竟像是不知此事,定然是殷子戬瞞而不說。
他都這麽大了,凡事親力親為,身上長了什麽,哪怕至親之人都未必知曉。
所以,他一旦娶妻,此事就會多一個知情人,多一分風險。
想來在他的角度,她無意中撞破,就成為了妻子的最佳人選。
本來就是有仇的,還能借此治一治她。
佟右妤笨嘴拙舌,很難用委婉的說辭來說服他想開點,更無法鼓動他對家人坦白。
都拖那麽久了,莫約有自己的顧忌。
她白日裏的氣一下子消散了,心中五味陳雜,道:“殷子戬,我們能好好相處麽?我可以嫁給你。”
她并不讨厭此人,無論能力或者品性皆是認可的,她也沒有想過以後嫁給誰。
嫁誰不是嫁呢,無非是搭夥過日子。
若是可以幫他遮掩,緩解他心中愁苦,在不為難她的前提下,不妨達成盟友關系。
當然,這個前提是很重要的,倘若他存心不讓她好過,她怎麽也不能自我犧牲。
“怎的突然願意了?”
殷子戬挑眉,整理衣裳的手忽然頓住,緩緩撫上胸膛:“莫不是驗完貨覺得還不錯?”
“……”在說什麽鬼話。
佟右妤道:“我與你約法三章,婚後不許刁難我欺負我,才能應下此事。”
他忽而一笑,一伸手把她按在窗棂上,眉眼間全是不懷好意:“佟右妤,你以為有商量的餘地麽?”
“你、你打定主意不讓我好過是不是?”她不由氣惱,且又不解。
他當真就那麽恨她……
“如果我說是,你能那我怎麽樣?”
外人口中千誇萬贊的少将軍,身姿挺拔,威武不凡,卻在她面前做盡了無賴姿态。
殷子戬怎麽能這樣壞!最叫佟右妤生氣的是他有恃無恐的話語,無非是在小瞧她,覺得她軟弱可欺,不能拿他怎麽樣!
她裹着被子,用力一抿唇道:“我是打不過你,但你不讓我好過,你自己也別想有安生日子。你想娶我那便試試,我才不怕你。”
說完,伸手把人往外一推,當着他的面關上窗戶,還落了插栓。
佟右妤這會兒已經看透了,這人就沒想跟她和平共處,她一再的好聲好氣,也不管用!
窗外,殷子戬看着驟然關上的窗扇,不由嗤笑出聲。
“就這麽點脾氣?”
他的語氣不無挑釁,跟小貓探爪似的,只能撓出淺淺的痕跡。
窗內的佟右妤聽見了,氣呼呼放狠話:“你給我等着!”
“我等着便是。”他笑着,翻牆離去。
*******
隔日,佟右妤被氣得一晚上沒睡好。
不過爬起來了,還是第一時間去面見殷夫人,既然要去宥州,宜趁早動身。
馬上就要降下第一場雪,雪天路滑,天寒地凍,多有不便。
她蹙着秀眉道:“少将軍因我之故受了家法,那樣嚴重,不該舟車勞頓,還是別讓他随行護送了……”
佟右妤猜想,殷子戬本就有傷,昨晚那樣吹冷風,怕是要病上一場,正好用這個由頭把人攔下。
誰知,上午他就沒事人一般出現了,過來給母親請安。
佟右妤在一旁暗中打量,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當真是妖孽!他的身體莫不是鐵打的?
還是說上蒼憐憫他幼時病弱,如今給補償了一具強悍筋骨?
佟右妤一邊吃驚,一邊也沒真的壞心眼盼人生病,只是遺憾不能甩開他。
張初敏也認為早點啓程比較好,命殷子戬再歇兩天,她這邊先把行囊給收拾上。
同時不忘詢問佟右妤的心意,道:“你若瞧得上那小子,姨母一定替你做主,絕不叫你受半分委屈。”
“婚姻大事,又豈是我和他兩個人的牽扯?”佟右妤低下頭:“并非我妄自菲薄,只是我爹一個郡守,大将軍府有更好的選擇,便如周姑娘那般。”
尚書府的嫡女,大家閨秀,而她出身不如,琴棋書畫各方面都只學了三年。
“胡說,魚魚就很好。”張初敏笑道:“周姑娘是一場誤會,都怪鳴雁講話不清不楚,叫我弄錯了人。”
她說着,把香包一事告知,佟右妤才知起因經過。
為叫她寬心,張初敏又道:“殷家也非世代功勳,如今看着榮耀,一來仰仗貴妃娘娘,二來是爺們馬背上拼殺,不似那些人家規矩多,還挑三揀四。”
“婚姻慣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姨母由着少将軍,大将軍也沒意見麽?”佟右妤指望着來個長輩制止此事。
張初敏噗嗤一聲笑了,道:“昨晚我還與他說這事兒,他回了一句,自己的媳婦自己挑,挑好了他進宮去求個恩典,最好能有個賜婚聖旨,喜上加喜。”
佟右妤訝然。
“魚魚,”張初敏拉住她的小手,道:“無恙那樣待你,豈有不負責之理,你到我們家來,我定然為你撐腰,樣樣比着鳴雁來,她有的你必然也有。”
佟右妤擡眼望着她,夫人這樣和藹可親,再難找這樣的婆婆了。
聽說女子成親,最要緊的是姑婆妯娌之間是否融洽,否則日子将會很難過。
佟右妤沒成過親,不确定是不是至理名言,但想着同在內宅生活,和睦想必非常重要。
她輕輕一點頭:“若是爹爹不反對,那我……”
張初敏高興得很,忙道:“是該問過你父親,我還要去祭拜你母親,她九泉之下有知,一定會為此欣喜。”
殷夫人片刻坐不住,立即要去叫大将軍進宮求個恩典,一同帶去宥州,叫佟淮看看他們家的誠意。
人走了,亭子裏的金葵才出聲:“小姐真要嫁給少将軍麽?”
“為什麽不?”佟右妤反問。
女子選夫,一看家世二看人,她也看這兩樣。
不過家世指的不是財富權力、底蘊深厚,她只看府內長輩如何相處,是否開明。
沒有姨娘庶子,人事簡單,從舞姬被送走就可窺見一二,家和萬事興。
二來看人,她看的也不是未來枕邊人,管他殷子戬怎樣。
佟右妤覺得大将軍心性開闊不拘小節,殷夫人就不必說了,待誰都好。
她嫁進來,省事省心,往後即便相看別人,估計再找不着這樣清靜的好人家。
至于殷子戬這個人……
佟右妤道:“反正他不會打女人,關上門來鬥就是了,我才不怕他。”
再說,他要她幫忙保守肉瘤的秘密,就該有所顧忌。
至少,不會像那個茅彥池,弄大通房丫鬟的肚子?
“你說要與我鬥?”
一句話,把正主給招來了,殷子戬神出鬼沒的出現在亭子裏。
佟右妤見着他,站起身道:“你聽見也好,我說了,我并不怕你。”
殷子戬笑了,上下打量她:“看來,膽氣兒有所增長。”
她也在打量他,發現他雙眸熠熠生輝,精氣神很好,半點沒有病态,絕非逞強之舉。
“我一再退讓,你也不肯放過我。”
佟右妤捏起肉白的拳頭,道:“我不是好欺負的,遲早有一天,叫你後悔招惹我。”
“那便拭目以待,看看誰先後悔。”殷子戬上前兩步,高大的身軀堵在她跟前,低聲道:
“你可別哭啊,佟右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