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兩只寬厚的手掌緊緊罩住……

第38章 第 38 章 兩只寬厚的手掌緊緊罩住……

戴柯和高子波是同學, 如果真的發生肢體沖突,也該先找老師和家長協商解決,怎麽一下子升級到派出所?

戴四海:“小奇哥, 你先給我一個心理準備, 高子波是不是受傷很嚴重?”

章樹奇保守道:“比起傷勢, 家長情緒比較嚴重。”

戴四海只能如實交代,“大D還沒回家,不知道去了哪裏。我一個人先過去,等他到家,再讓他過去。”

章樹奇:“大D該不是躲起來了?”

戴四海難為情道:“小奇哥,跟你說實話, 我清楚他什麽德性, 如果他心虛躲起來,我不意外。但我不會把他藏起來。”

章樹奇:“海哥,別說了, 我清楚你是一個好人, 不會幫他逃避問題。你一個人先過來,翠田初中的校領導和老師也在來的路上。”

戴四海放下聽筒, 若有所思。

阿蓮關切道:“出什麽事了?”

戴四海回到桌邊,匆匆扒光飯菜, 把事情交代清楚,落實安排:他去翠田所, 面對高子波家長;阿蓮在檔口, 處理剩下的瑣事,順便等戴柯回來;梁曼秋聯系戴柯的死黨,打聽有沒有見到人。

派出所的名號一出,梁曼秋臉蛋煞白。

高子波死了?殘了?

眼看戴四海就要驅車離開, 梁曼秋匆匆追出去,叫住戴四海:“阿伯。”

戴四海啓動汽車引擎,聲響淹沒了她的呼喚。

“我可能知道哥哥為什麽打高子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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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能知道戴柯“躲”去哪裏。

梁曼秋只能對着空氣喃喃,折回檔口,告訴阿蓮:“我出去找一下哥哥。”

這下,輪到阿蓮追她,“小秋,你去哪裏?”

別一個還沒回來,另一個又跑沒了。

梁曼秋擡手看了一下手表,時近七點,“阿蓮姨,8點鐘我一定打電話給你,9點鐘前回來。”

阿蓮放不下檔口,“太危險的地方不要去,聽到了沒?”

梁曼秋跳上剛好到站的公車。

翠田派出所,燈火熒熒,亮如白晝。

章樹奇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冬季警服,出門接到了戴四海,告訴他裏面局勢,讓他有個底。

高子波蔫頭耷腦,高母異常激動,校領導和老師寬撫無效,也被罵了狗血淋頭。

戴四海剛進門,便成了校領導和老師的擋箭牌,挨高母一頓罵。

高母請搡着高子波往前,輕掐他下巴轉向戴四海,“你看看,你兒子把我們子波打成什麽樣子?”

高子波一張臉堪比調色盤,嘴角淤青,鼻梁不知天生還是受傷,不太筆直,大概流過鼻血,鼻頭通紅,鼻腔似乎擠滿血塊,黑乎乎的。

戴四海:“趙老師,不管怎麽說,打人确實不對。如果真的大D打的,我給你道歉,醫藥費也是我們出。但我可以知道打架的原因嗎?大D雖然調皮頑劣,一般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當然,無論怎麽樣,有矛盾好好解決,都不應該打人。”

高母全然無視戴四海頭頭尾尾強調的重點,“是啊,你也知道不應該打人,戴柯為什麽還要動手?”

章樹奇及時介入,控制局面:“趙老師,我們也一直跟您說,先了解兩個小孩發生沖突的原因,才能從根本上解決矛盾,避免第二次發生沖突。”

高母繼續鬼打牆,揚聲,“你告訴我,打人就對了嗎?”

胡攪蠻纏,沒有一點為人師表的樣子。

半個小時後,梁曼秋下了公車,到達位于濱海區隔壁鹽山區的天鴻網吧。

梁曼秋第一次只身進網吧,個頭小小,面孔幼稚,一看就是未成年,立刻被坐收銀臺的網管攔下。

網管面無表情,“有身份證嗎?沒身份證不能進來。”

梁曼秋開始好奇戴柯怎麽辦的卡,“寒假我跟我哥來過。”

網管:“你哥是你哥,你是你,這次你哥怎麽沒帶你來。”

網吧靠近工業區,進出的多是流裏流氣的男青年,個個都好奇打量幾眼。梁曼秋像淪為獵物,毛骨悚然。如果不是找戴柯,她不敢一個人進來。

梁曼秋:“只進去十分鐘行麽,我就看一下他在不在。”

網管:“走吧走吧,一分鐘都不行。”

梁曼秋一步三回頭。

網管欠身揮手趕她。

梁曼秋不甘心,回頭憋足勁,沖着一排排機子和黑壓壓的腦袋,大喊:“戴柯!你在哪裏?戴柯——!”

戴着耳機的大多數沒有反應,沒戴的紛紛回頭,甚至有一兩個站起來張望,目之所及全是陌生男人的面孔。

獵物屬性越發強烈,梁曼秋悄悄攥緊了拳頭。

網管走出收銀臺,呵斥:“亂叫什麽?!”

梁曼秋退了幾步,不死心,“戴柯——!出來——!”

網管忍無可忍,“你有病啊?!”

不一瞬,身後多了一道颀長的身影,手裏捏着一支燃燒的煙,白煙袅袅升騰,細索一般。

梁曼秋險些不敢相認。

戴柯看上去毫發無傷,高子波卻鬧到派出所,情況似乎不太妙。

戴柯耳廓泛紅,嫌她丢臉似的,走過來揚手吓唬她。

網管跟戴柯相熟,無語道:“你馬子找上門,該好好負責了。”

戴柯懶得搭理,把梁曼秋扯到一邊,“找死啊,鬼叫什麽?”

“他們不給我進去找人,”梁曼秋如實說,目光落在他身側的香煙上,“哥,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

戴柯:“要你管。”

梁曼秋:“臭死了。”

戴柯:“滾開一點。”

梁曼秋一動不動,抿抿唇,想到此行目的,“哥,阿伯和小奇哥找你,說肥波報警了,在翠田派出所等你。”

戴柯僵了僵,偏過身,執煙的手不太熟練,跟吃筷子餅幹似的,有一種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深吸一口,沒嗆咳,大概在享受。

下唇血痂醒目。

梁曼秋剛好處于上風口,煙味隐然,皺了皺鼻子,“哥,你的嘴巴是肥波打的麽?”

戴柯偏頭徐徐吐了一口煙,“你才被打嘴巴。”

梁曼秋學會了嘆氣,拽了拽他的袖口,“哥,我們回家吧。”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戴柯躲是真躲,意外被人發現,莫名有一種被猜對謎底的驚喜。

梁曼秋:“要是不在這裏,我也不知道去哪裏找你。”

來鹽山區之前,她已經找過一趟桌球室。

戴柯初涉香煙,每一根都來得額外珍貴,默默吸完,往垃圾桶蓋子掐了煙屁股。

就在梁曼秋以為再沒回應時,戴柯轉身回網吧,“我先關機。”

晚上八點多,戴柯和梁曼秋抵達翠田派出所。

戴四海和高母已經争論過一輪,兩個當事人一個沉默,一個不知所蹤,談話無法推進,目前雙方分開冷靜,一波呆在室內,一波出走廊透氣,分別由章樹奇和校領導勸和。

隔着院子,章樹奇先發現戴柯身影,後面依舊跟着一條小尾巴,朝他們招手,“小秋,也來了。——大D,來得正好,高子波可能跟你存在一點誤會。”

戴柯:“沒有誤會。”

章樹奇面有不豫之色,拍拍戴柯肩頭,低聲囑咐:“一會別亂說話。”

戴四海蹙眉,“跑哪裏去?”

戴柯:“沒跑哪裏。”

詢問室內的高母聞聲出來,尖銳嘲諷:“打了人就躲起來不敢見人啊?”

戴柯剛要頂嘴,章樹奇眼疾手快按下,替他回答:“小孩子貪玩,明天不用上學,回得晚一點而已。他要是想逃避,連他老子都找不到他。”

高母:“長得人高馬大還小孩子,過兩年都成年了。小孩子會把我們家子波打成這樣麽?”

章樹奇不得不打補丁,“兩個都是小孩子,小孩子不懂事,存在摩擦很正常,錯在不該用暴力解決矛盾。”

戴四海說:“大D,是你打的他嗎?”

兩個男生一直沒有眼神交流,仇人似的。

戴柯輕蔑瞥了高子波一眼,“怎麽不問他為什麽挨打?”

高母逮住話裏漏洞,尖聲道:“我們家子波犯了天大的錯誤嗎?就給你打成這樣?你這種人就該進少管所!”

章樹奇和校領導同時攔住高母。

章樹奇警告:“高媽媽,請你注意用詞啊,這裏是派出所,解決鄰裏矛盾的地方,不是菜市場,不能随便吵架。”

校領導相對委婉:“趙老師,我們就事論事,不要詛咒小孩。每一個學生的未來潛力都是無限大,子波是,戴柯也是。”

高母繼續鬼打牆:“不管怎樣,打人就是錯!”

章樹奇:“您的訴求是想讓大D給你兒子道歉,然後賠償醫藥費,對嗎?”

高母:“他滿14歲了吧,可以判刑了嗎,最好把他關十天半個月,讓他長長記性。不然總是欺負我們家子波,暑假還污蔑我們家子波偷他的錢。”

在派出所聽到判刑,戴柯咯噔一下,第一次意識到游走到違法犯罪邊緣。

梁曼秋同樣一驚,不由自主攥住戴柯衣袖。

高母見過了像戴柯一樣的學生,家境良好,不愁吃穿,在校不學無術,在外游手好閑。

捕捉到戴柯臉上異常,得寸進尺道:“是不是怕了,再過兩年成年,看你老子還護不護得住你。”

章樹奇:“高媽媽,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威脅小孩,尤其記住這裏是派出所,不是随便撒潑的菜市場。”

輕微的拉扯喚回戴柯的真實感,他目光越過一衆大人,落在辦公室對角線另一端的高子波身上,“姓高的,你不敢說你在學校廁所寫了什麽是嗎?”

高子波微擡下巴,咬牙切齒,一臉頑固,跟高母印象中的混子并無區別。

戴柯:“說啊,敢寫不敢說?”

即使高子波敢說,梁曼秋也不敢聽,将戴柯衣袖攥得更緊,要擰幹水似的。

終于等來突破口,章樹奇催促道:“高子波,說,你到底寫了什麽,激怒了大D?”

高子波狡猾道:“誰說是我寫的,你哪只眼看到我寫了?”

戴柯:“敢寫不敢承認是麽?”

眼看局面要淪為小孩争執,章樹奇再度發話:“大D,你來說,學校廁所寫了什麽?”

高母插嘴:“憑什麽說是我兒子寫的,你有什麽證據?”

章樹奇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高媽媽,聽清楚,我是問學校廁所寫了什麽,沒說是你兒子寫。明白嗎?明白就坐下,有話好好說。”

戴柯:“我說不出口,嫌髒,你讓他說。”

章樹奇:“字擦掉了嗎?”

戴柯:“放學我走的時候還在,誰知道他有沒有擦掉。”

章樹奇轉頭問高子波:“你擦掉了嗎?”

高子波沉默越久,心虛越明顯。

章樹奇要的就是這種反應,一錘定音:“既然字還在,你們又不願意說,翠田初中離這裏不遠,我們所有人一起去看看,到底寫了什麽內容。”

校領導終于及時發揮作用,“如果是寫在廁所,一定不少人看到,就算擦了,我們也可以問出來。”

戴柯:“行啊,一起去看看,看他認不認得他寫的醜字。”

梁曼秋呼吸一滞,仿佛像邀請大家參觀她的日記本,曝光她的秘密。

她沒有犯錯,卻要陪着一起承受圍觀的壓力。

梁曼秋躲進戴柯身後,幾乎抱住他的胳膊,像落水者下意識抱住浮木。

戴柯沒甩開她,已是變相接納。

“走啊。”章樹奇招呼屁股最重的高子波,他還釘在原位。

“不走?”章樹奇說,“不走你直接給我說說得了,大D說是你寫的,一定有他的證據。”

高母再度發飙:“說了不是我們家子波寫的,為什麽要給我們家子波潑髒水?”

“我說,”高子波突然開口,“誰叫他們長那麽大還睡同一個房間啊?”

戴柯駁斥道:“睡你家了?管那麽寬?”

戴四海象征攔一下,想到更緊迫的層面。他早該把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同齡小孩分房,免得被外人拿這一點做文章。

高母一個人奮戰許久,慘遭背叛,慌了,“子波,不是你做的不要承認,肯定有人惡作劇,說是你寫的。”

戴柯冷冷開口,“說啊,大聲點,吃那麽多飯白吃麽。”

高母:“你罵誰白吃呢?”

章樹奇不再阻攔。

戴柯邏輯清晰,以往總出馊主意的腦袋終于用在正道:“不說是嗎,同樣兩句話,你寫在男廁,另一個女的寫在女廁,你不說,讓另一個女的來說。”

高子波嘴巴顫了顫,像給戴柯打抽筋了似,出現松口的勢頭。不是想保護丁莉莉,只是怕丁莉莉來了,會抖出更多不利證據。

他耷拉腦袋,忽然開口——

咦,梁曼秋突然聽不到聲音,只看到高子波的嘴唇一張一翕。

戴柯轉到她身後,兩只寬厚的手掌像降噪耳機,緊緊罩住她的耳朵,替她屏蔽外界刺耳的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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