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死輪回
第十九章 生死輪回
顧辭年往桌子上付了飯錢,起身欲走。
“這位公子”老板将他喊住,語氣裏帶着幾分試探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顧辭年腳步未停,擺了擺手,聲音飄遠:“下次可以試試牛肉做辣的面。”
聞聲,老板身體呆愣住,眼底閃着淚光震驚的望去,聲音的主人與那人重合。
“爹,怎麽了?”身後傳來疑問聲,是剛那拉面人。
男人擦了擦眼角,激動道:“他,他終于回來了。”
“誰?誰回來了?”
顧辭年大步追上早就走遠的時阡,“怎麽不等我?”
時阡:“你是紅綠燈?還需要人等。”
顧辭年:“…”
倆人在街道上漫無目地的走着,一前一後。
一頂轎子忽的從街巷中竄出,小窗處的轎簾被風輕輕吹起,轎子裏的女子露出面容。
是她!哪個沒有臉的心柔。
“跟上他!”
時阡和顧辭年小心的跟在身後,轎子一路朝着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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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座城的最西邊有一座寺廟——鳴望寺。
傳說鳴望寺的玄空主持是個大智慧,大功德之人,鳴望寺的香火也很是旺盛,許願皆能如願,無數人前仆後繼只為主持明指。
一路之上已經有不少人前去上香。
門口人群絡繹不絕,寺院上方金光籠罩,鐘聲響起悠遠群長…
時阡望着這座寺院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轎子在門口處落下,随從的仆人将轎簾掀起,轉身蹲下,轎子抖動兩下,裏面的人輕輕一躍趴在仆人背上。
時阡蹙眉看去,這是?她不能行走?
怪不得…
仆人背着女子朝寺院裏走去,時阡立馬跟上,剛走兩步察覺不對,轉身看去顧辭年杵愣在原地。
風吹亂他額頭碎發,眼眸黯淡無光,眼神空洞蒼涼,單薄的站在那,整個人有股令人窒息的破碎感。
時阡心中一緊,覺得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
他快步走到他面前,神色自若問:“你怎麽了?怎麽不走?”
顧辭年勾唇淡淡一笑,眸底一絲光彩也沒有,“沒事,你這是在擔心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時阡拍開他的手,“想什麽呢你,你到底進不進去?”
“我在外面等着你,乖,自己去,別一會都離不開我。”
“有病。”
時阡不再搭理他轉身就走,走到門口時還是不放心的回頭一看,确認顧辭年站在原地,才進去。
顧辭年望着時阡的背影,他眼眶紅了一圈,身軀微微顫抖,手指輕輕摩擦着。
這偌大的寺廟讓他止步于此,無數慘叫聲在他耳邊響起,咒怨、不甘、痛苦,慘絕人寰。
時阡靜靜地跟在那名女子的身後,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眼前那長長的臺階之上。
只見那臺階宛如一條蜿蜒曲折的巨龍,一直延伸至視線所不能及的遠方,仿佛沒有盡頭一般。
時阡微微愣在了原地,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他定了定神,緩緩回過神來,然後開始邁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着上方走去。
随着腳步的移動,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逐漸在他心頭彌漫開來。
每往上踏出一步,那種難過的感覺便會加重一分,仿佛有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壓在心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時阡卻不知道這種悲傷究竟源自何處。
他只是默默地走着,思緒如同亂麻般交織在一起。
終于,當他擡起頭望向那臺階盡頭的時候,突然間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上傳來了一絲涼意。
時阡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觸摸過去,竟然發現一滴晶瑩的淚水正順着自己的眼角緩緩流淌而下。
他不禁有些驚愕,呆呆地凝視着指尖的那滴淚珠,喃喃自語道:“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在那一瞬間,眼前的景象驟然變得朦胧不清,仿佛被一層濃霧所籠罩。
原本清晰可見的周遭影像如同幻影一般漸漸消散,直至完全消失不見。
一個身着鮮豔紅衣的少年身影突兀地出現在面前。
只見那少年邁着沉重而堅定的步伐,每走一步便屈膝跪地,緊接着便是重重地磕頭一次。
他的動作如此虔誠而執着,仿佛在訴說着內心深處無法言說的苦痛與祈求。
一步一跪,一步一磕。
時阡見狀,心中不禁一驚,連忙快步跟上前去。
可是無論他怎樣努力靠近,都始終無法看清少年的面容。
唯一能夠看到的,只有少年那已然磕破、鮮血直流的額頭。
少年似乎全然感受不到疼痛,依舊沿着這條漫長的道路一路磕行至盡頭處的大殿門前。
他繼續面對着莊嚴的佛像不停地磕頭,發出一陣又一陣沉悶的“砰砰砰”聲響。
少年的口中不斷說着什麽,時阡根本聽不見看不清。
眼看着這一幕,時阡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沖上去制止少年這種近乎自殘的行為。
可當他伸出雙手試圖去阻攔時,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掌竟然直接穿過了少年的身體,就好像對方只是一個虛無缥缈的幻影。
他望着摸了空的雙手,怔了片刻。
再也忍不住了,全身泛起顫栗,肩膀微微顫抖着,用手捂住雙眸,淚水順着指縫無聲的流下。
時阡不知道為什麽,少年每一下的動作都重重的磕在他心上。
“施主,這位施主。”
耳邊突然傳來禪音,瞬間将時阡拉回。
時阡重新睜開眼,眼前的景象變回了剛才的模樣,自己則站在大殿前,一位小師傅正喚着他。
所以…剛才的一切都是幻想。
“抱歉,是我礙事了麽,”時阡回應道,眼底還殘留着淚意。
小師傅道:“不,請您跟我來。”
“去哪?”
時阡跟在小師傅身後,穿過長長的走廊,光影透過窗子照射在人身上,暖暖的。
随即小師傅在一偏殿門外處停下,掌心相合,畢恭畢敬道:“主持,人帶來了。”
“施主,您可以進去了。”說罷便離去。
時阡微微颔首,擡步向裏面走去。
空曠的大殿中,一座香案上,點燃着一排排一盞盞的蓮花燈,燈芯搖曳着,火光明亮。
正中央蒲團之上,端坐着一位老者。
這位老者身着一襲土黃色的袈裟,那袈裟歷經歲月的洗禮,袈裟的邊緣已經微微磨損,透露出它所經歷過的風雨滄桑。
老者面容慈祥,雙眸深邃如潭水,仿佛蘊含着無盡的智慧和閱歷。
他的眉毛修長且濃密,如同兩道墨色的彎月,輕輕垂落在眼角兩側,鼻梁挺直,嘴唇緊閉,給人一種莊重肅穆之感。
時阡漫步上前,雙手合十虔誠恭敬道:“玄空主持。”随後雙腿盤立而坐。
玄空主持:“這位公子途越千年而來,看這千年之變,可曾有所感悟。”
時阡身體一怔,擡眼看去,玄空聲音空酊,穿透千裏滲過人心。
“還望大師明示。”
玄空主持聲音幽幽響起,一字一句:“一入凡門深似海,萬事皆由天定,羁絆跨越千年,生生世世輪回不朽。”
“輪回不朽…”時阡喃喃自語,心中疑惑更甚,問道:“大師,何為羁絆跨越千年?這生生世世的輪回不朽又作何解?”玄空主持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是洞悉了一切秘密。
“天機不可洩露,”玄空主持雙手緩緩轉動手中佛珠,老衲與公子有緣,只能道一語:“一個人,一座城,自生為祭,生死輪回。”
時阡眉頭緊鎖,毫無頭緒,“我不明白…是不是弄錯了?什麽人?什麽城?”
玄空主持長嘆了一聲,目光變得悠遠,“是錯是對歲月早已證明,愛一人又何來對錯之分。”
“公子,務必珍惜眼前之人,阿彌陀佛…”
時阡腦袋發沉耳朵嗡嗡作響,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剛才玄空大師的話。
腳下的步伐都虛軟起來,他不明白大師話中之意,心口一揪揪的疼,好像…好像什麽重要的事被遺忘了。
一直走到正殿前才緩過來。
“哎喲,不好意思…我沒注意。”熟悉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
時阡擡眸望去,正是前來上香的阿莺和清漣,她們不小心與正要起身的心柔相撞。
心柔道:“無礙。”随從仆人立馬将她扶住背起,欲要離去。
清漣卻急忙将人攔下,“姑娘,且慢。”
時阡心中一頓,這是發現了?
“怎麽了?”心柔随疑問,還是叫仆人留下。
丫鬟作勢擋在女人面前。
阿莺拉住清漣的袖子,小聲嘀咕道:“你幹嘛呀!”
“這位姑娘的簪子好生漂亮,不知哪裏所得?”清漣目光淩厲,直勾勾的盯着她頭上戴着的簪子。
“你什麽意思?”丫鬟不悅清漣的語氣,問道。
心柔倒沒覺得有什麽,還以為清漣是覺得她的簪子漂亮,“月兒,無礙。”
說着将頭上的簪子取下,遞給清漣觀看,語氣裏還帶着一絲嬌羞,“這是我未婚夫所贈,我覺得很漂亮,姑娘也覺得嘛?”
清漣拿過玉簪細細觀賞,簪體碧綠光潔,雕刻精美絕倫,吊墜一晃晃的,尾簪處還刻着一個細細的柔字。
“是很漂亮,謝謝。”清漣将簪子交還。
丫鬟接過給心柔輕輕帶上,“小姐我們走吧。”
一主二仆便這樣離去。
“小姐啊,您也太好說話了,您知道嘛剛才那女子人,可是萬花樓的頭牌花魁,”丫鬟一臉鄙夷,不屑道:“您就不該搭理她,免得惹上一身騷。”
心柔微微一怔,道:“那還真是可惜了,她長得如此美,卻自甘堕落紅塵。”
“美什麽美,那幾小姐您萬分之一。”
“你啊,若發大膽都敢取笑我了。”
丫鬟撓撓頭調皮一笑。
阿莺伸手在清漣面前晃了晃,自那女子走後她便愣神在了原地,不解的問:“你今日是怎麽了?這麽冒失呢?”
清漣收回視線,微微搖頭,不知為何下意識的将人攔住。
“那個簪子是成安哥哥曾與我描述送與我的,他說會讓人打造一枚獨一無二的,她所帶的與他描述的十分之像。”
阿莺:“不會吧,你是不是看錯了,人家可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會吧…難道周成安他?”
“不會的!定是我看錯了。”清漣急忙否認,“定是我看錯了,今日是怎麽了眼皮直跳,心頭也很是不安。”
“算了,別想了,快來上香。”阿莺拉着她在蒲團上跪下。
清漣收回胡思亂想,虔誠的跪下許願。
時阡從紅柱後走出,看着清漣的背影心想,你可沒看錯,那就是你成安哥哥送的。
他不打算再做逗留,畢竟顧辭年還在寺廟外等着自己。
時阡匆匆往外走去,心裏總是覺得不安。
寺廟之外,顧辭年靜靜地斜倚在門前的一株梅花樹下。他修長的身姿微微前傾,仿佛與這株梅樹融為一體。
只見他手中随意地把玩着一枝已經幹枯的樹枝,眼神卻有些迷離地望向遠方。
此時,一陣微風輕輕拂過,樹上的梅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
有幾瓣潔白如雪的花瓣恰好落在了他寬闊的肩頭,那些花瓣在他的衣衫上顯得格外醒目,更襯得他整個人如同從畫中走出一般。
“顧辭年。”
顧辭年手中動作一頓,“咔”的一聲将枯枝折斷,擡眸看去正是趕來的時阡。
“怎麽才出來?”
“嗯。”時阡将他肩頭的梅花拿下,放在手心讓風将他輕輕吹向天空。
時阡:“你覺得他會飛向哪?”
顧辭年:“飛去它想去的地方。”
時阡聽了顧辭年的話,問:“接下來會怎樣?”
“這裏是她的執念,會按照之前所發生的上演。”顧辭年淡淡道。
兩人相視一眼,并肩往山下走去。
而此時在寺廟內,清漣上完香後心中仍難以平靜,他迫切的想要看到成安哥哥。
阿莺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提議早些回去。
“我們回吧。”
“好。”
倆人剛走出殿門,玄空主持不知何時出現,與清漣擦肩而過時像是喃喃自語,嘴道:“若仍執着此事定會萬劫不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執念太深終歸害人害己。阿彌陀佛。”
阿莺沒聽清,疑惑道:“這大師在說什麽呢?”
清漣捏緊手中的帕子,臉上的表情扭曲,并未回應,只是加快了腳上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