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圓潤

圓潤

很多年以後，他常常想起這一年夏天，和程之聲再度相遇的場景。

人生有時候，是非常具有戲劇性的。

程之聲後來還和他開玩笑，如果那天，他們沒有在她澄溪路29號的家裏再見，她或許就永遠被他遺忘在黑名單裏了，也就沒有後來的故事。

可人生沒有如果。

不是那天，也會有後來的每一次，我還是會從人群中一眼看見你。

他那時對程之聲這樣講。

對她的占有欲，也已經近乎偏執。

周圍都是私家住宅，裴信下車後，那雕花鐵門沒關，好像是專門為他打開。

眼前的洋房看上去有些年份了，似乎是上世紀留存下來的。

但被主人打理得還算不錯，前庭花園綠植草皮，看上去精致有餘。

最顯眼的是不遠處的葡萄架上。

女孩穿了件綠色吊帶睡裙，一頭長發瀑布般散下來，大約是才起床不久，頭發還有些淩亂，看不清臉，只有一雙修長雪白的腿，明晃晃在陽光底下，耀眼得很。

女孩單腳踩在最高一層梯子上，另只腿微微向後勾着，懸在半空中。

半只身體都匍匐靠在架子上，尺度再大點，就會露出隐秘的風光，但她卻渾然不知。

那雙白皙的手臂已經伸到最大限度，去摘葡萄架頂上那串最飽滿的葡萄，指尖怎麽也夠不到。

表情似乎有些懊惱。

他點了支煙站在那，也不知怎的，鼻尖莫名有股青草味蹿着。

風一卷，淡淡的，吸進肺裏清清涼涼，壓住了煙草的辛辣。

跟在身後的莊辰，一時摸不準老板站在門口，不進去的行為是幾個意思？

以裴信的脾性，今日登門拜訪，已經是最大限度的誠意。

沒有在門口等主人出來接見才能進去的道理。

他看了看葡萄架上的女孩，最後得出結論，老板好像自陳阿四叛變後，就沒沾過女色……多看兩眼，也不過分。

或許莊辰猜想沒錯。

裴信一時興起，好奇她怎麽能摘下那串葡萄。

卻只見下一秒，女孩收回手，改為雙手攀上葡萄架穩穩抓住。

然後小腿一蹬，泥鳅一樣整個身子蹿了上去。

啧——

玲珑嬌俏的小身板，還挺敏捷。

果實落到手心，女孩心滿意足。

索性翻過身坐在葡萄架邊上。

她捧着那串葡萄，喜滋滋摘下一顆放進嘴裏，兩條腿在空中晃着，那樣高的架子，她無驚無懼。

裴信這時看清楚了女孩模樣，他眸光閃了下。

一旁的莊辰覺得那女孩瞧着有點熟悉，靈光乍現間脫口而出：“這不是去年機場路上的女孩？”

他腦子快速閃過，“我記得她好像也姓程來着？”

裴信斂着笑，默不作聲，已經心裏有數。

大約世上就是有這麽巧的事。

但是，比起去年，好像圓潤了點兒。

陽光很刺眼，花園外樹上的蟬鳴聲，叽叽喳喳叫個不停。

程之聲聽見門口有聲音傳來。

她虛着眼睛看過去，發現有兩個男人站在門口。

一個規規矩矩站在後面。

另一個懶散靠在鐵門框邊，單手插兜。黑色襯衫松松垮垮，扣子依然有兩顆沒扣，慵懶又随意，似乎在等她迎上自己戲虐的目光。

七月熱氣打頭。

程之聲臉上的皮膚，被烤得紅彤彤的。

汗水順着脖頸，一顆顆滑進微微隆起的胸脯裏。

她定睛一看，這樣挺拔的身高和妖孽的面孔，看一眼就不會忘記。

程之聲“咦”了一聲，眼神微愣。

似乎疑惑，這人為什麽會出現在她家裏？

又想起去年，她厚着臉皮加了這人微信，被人家反手拉黑，眉頭輕輕擰起。

她這輩子還沒被男人拉黑過。

然而下面的男人唇角勾起，笑得有些過分詭異。

她不知所以然，順着他目光看下去......

這葡萄架搭得高，剛才她腿蹬得太用力，那梯子是便攜人字折疊梯，本身不重。

可她剛才那一腳出去，大約因為慣力，重心集中到了梯子一角。

然後那梯子，就像翩翩起舞的姑娘被人放慢節奏一樣，贏弱無力，在原地無聲打轉好一會。

這時重心開始偏移，向後倒去，随即“砰”一聲落地！

金屬梯子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她人還坐在葡萄架子上，嘴巴微張了下。

又瞧見那人笑意更深，看她笑話的嫌疑愈發明顯。

程之聲收起呆愣的表情，眉眼帶笑。

然後非常淡定指着倒下的梯子，揚了揚下巴，“先生，紳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