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和小白臉交往的第三十八天

第38章  和小白臉交往的第三十八天

伏黑幸急忙扯起川口先生和他懷裏的白發男孩, “不要害怕,我們沒有惡心。甚爾下手很有分寸,他只是想讓白虎停止攻擊而已。”

她向禪院甚爾使眼色, “是吧, 甚爾?”

禪院甚爾撅嘴,“你知道, 我一般是喜歡斬草除根的。”

川口先生顫抖得愈發厲害了。伏黑幸當機立斷,一只手捏住禪院甚爾的嘴, 對川口先生幹笑,“他開玩笑的,請別在意。”

禪院甚爾垂眸看着昏迷的男孩,他的身體上看不出半分傷痕,剛剛的一場惡戰沒給他留下絲毫痕跡。反倒是禪院甚爾,兩手上裂開的傷口正在結痂。

“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了嗎, 這個白發小鬼有什麽問題?”

川口先生低着頭,不敢與兩人對視。

伏黑幸見狀,沒有跟在禪院甚爾後逼問他。她看向黑洞洞的地下室, 哪怕鐵門被白虎撞飛出去, 地下室也沒有一絲光。

她大着膽子走進去,眯起眼睛适應地下室裏晦暗的光線。

入眼是一套簡陋的木制桌椅,早在白虎的沖撞下化作木塊碎片。一張小床放在角落裏,床單和被褥都垂在地上。邊上有幾個不同顏色的塑料碎片, 應該是盆和桶。

沒有窗戶, 唯一一扇門是封鎖牢固的鐵門。伏黑幸扶着牆,感到掌心下方的粗糙。她挪開手, 瞥見牆上瘆人的爪痕。

禪院甚爾晃晃悠悠地轉到她旁邊,唇角一挑, “真誇張的力量。”

伏黑幸捉住他的手,“你的手怎麽樣?”

“傷口已經結痂了。”禪院甚爾擡起手,“預估錯誤,反而讓我被自己的力傷到了。”

伏黑幸找出紙巾給他擦手,只擦掉幹涸的血跡。她小聲道:“回去包紮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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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回家,恐怕禪院甚爾的傷口都看不到影子。但禪院甚爾沒有反駁,只哼哼唧唧,“我的新衣服都髒了。”

“下次再給你買啦,別撒嬌。”

川口先生小心翼翼地抱着白發男孩走進來,惶恐地低聲解釋道:“敦一直是一個好孩子,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有時候會變成一只沒有理智的怪物。”

“所以你把他關在房間裏,是怕他出去傷人?”禪院甚爾眼睛一掃,敏銳地鎖定滿地殘渣中的玻璃碎片,“你給他打了鎮定劑?”

“他情緒非常不穩定的時候,我只能用這種辦法讓他睡着,他睡着的時候會安全一點。”

川口先生說着,聲音哽咽,“他被家人抛棄了,才會流落到孤兒院。但他現在的模樣,是沒辦法在孤兒中生存的。”

川口先生無疑是一個普通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他沒有禪院甚爾的實力,沒有伏黑幸的幸運,在遇到懷裏的孩子前,他碰到最離奇的事情可能是學生時代聽過的鬼故事。

被關在地下室裏的孩子,是僅憑他一個人完全無法抵抗的怪物。

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生物,最合适或者最安全的做法,他應該抛棄這個會給自己帶來危險的男孩。

川口先生嘴唇張開,有很多話想說,又不敢說。

他察覺到了,禪院甚爾身上有秘密。只有怪物能壓制住怪物,把男孩交給他會是不錯的選擇。

但是——

他們是好人嗎?他們願意接受另一個怪物嗎?他們會善待一個麻煩的男孩嗎?

他能像甩掉一個包袱一樣,把責任甩給另一個人嗎?

男孩留在孤兒院,他不可能得到這個快樂溫暖的童年。其他孩子的安全與他的快樂是天平的兩端。

川口先生會把他鎖在房間裏、關在牢房裏,他會虐待他、打壓他,因為他沒有其他辦法馴服一個怪物,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成為一個正常的人。

也許……也許……

“川口先生,”伏黑幸忽然開口,“不介意的話,能給我們一點商量的空間嗎?”

她拉着禪院甚爾走出地下室,她們走到了地上,沐浴早晨的陽光。

伏黑幸深深呼吸,“吓到我了,沒想到會碰到這種事。”

禪院甚爾手裏還攥着她給的紙巾,“你不會想收養那只老虎男孩吧?”

“別做夢了,”伏黑幸對收養流程經驗豐富,“我們既沒結婚,也不是有錢人,沒有收養資格的。”

她的腮幫子鼓起一邊,眼睛落到空處,“我只是想,我們可以幫幫忙,比如留個電話,萬一那男孩發狂,川口先生也有個求助對象。”

事實證明鐵門和鎖鏈攔不住男孩的怪力,随着男孩日漸長大,很難保證白虎的力量不會越發上漲。

川口先生若是執意将男孩留在孤兒院裏,遲早要為此付出代價。

禪院甚爾眉頭懶洋洋地一挑,“幹脆讓他和我住一起,那不是更安全?”

伏黑幸驚喜道:“你願意嗎,甚爾?”

“不——願——意——”禪院甚爾拖長了聲音否決,“我為什麽要自找麻煩?”

他巴不得川口和老虎男孩遠遠搬走,搬到日本另一端,別和伏黑幸扯上關系。

他冷漠道:“雖然他是一個小孩,不過小孩在那邊的世界沒有特權,軟弱的家夥活不下去——唔,說不定活不下去也是一種好結局。”

伏黑幸盯着他,沒對他的暴論發表看法。

她眨眨眼,仿佛在消化禪院甚爾的觀點。

禪院甚爾立刻意識到自己體貼積極的外皮漏了餡。他像一只困在皮套裏的怪物,每一根刺都戳破令人窒息的假皮,帶着呼吸的震動,随時都有可能紮傷向他靠近的人。

他的心髒一下就推上喉嚨口,慌忙找補,“當然,這也不一定。老虎男孩就是運氣好,碰到你這個好心人,他肯定能——”

能——能改變命運。

他多幸運啊。

“甚爾,”伏黑幸擡手,戳戳他嘴角的疤痕,“你是不是要哭了?”

禪院甚爾應激地渾身一抖,克制住自己沒有後退。

“哈,你看錯了吧!”他的話越說越多,“你打算管他,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的。這只小老虎想打贏我,至少再等三十年。等他長大一點,沒準能找到控制自己的辦法,到時候萬事了結,你也可以放心……”

“甚爾!”

伏黑幸喝止他的啰啰嗦嗦。

她兩只手穿越他的胳膊,按在他的後頸上,構成一個密不可分的擁抱。

像是關于語言的開關被人按掉,所有掩飾的口不對心的話語都卡在半路,落回肚子裏。

禪院甚爾安靜地抱住伏黑幸。他感覺自己變得年幼,又感覺周圍的風景變動。這裏不是孤兒院,而是另一處古老的、腐朽的族地。

伏黑幸安撫地揉了揉他的脖頸,“你不用強迫自己做不願做的事,我們不是只有一種辦法幫助川口先生。”

“況且,”伏黑幸停頓片刻,“我不想讓你不高興。”

“高不高興都無所謂。”禪院甚爾悶聲道,他閉眼,緩慢吐氣,四周令人不悅的幻想又退回去,“你就把這當成是……嫉妒吧。”

“這是甚爾的指責嗎?”伏黑幸瞪圓眼睛,“可我一直覺得自己當女朋友還算稱職。”

“可惜,”禪院甚爾森森一笑,“我心眼小。”

“嘁。”伏黑幸靈活地從他胳膊底下鑽出來。

她雙手叉腰,“現在是思考時間,我們總不能把川口先生和老虎男孩毫無防備地放在一起,這太危險了。”

“我就是喜歡多管閑事,”伏黑幸搶先道,“好了,我已經代替你批評過自己就好了。”

禪院甚爾撓了撓臉,他越過伏黑幸,看到孤兒院前院的鍛煉器材。

他對那些失去父母的小孩沒有多餘的同情心,他只是想起,伏黑幸也是孤兒,她是在這裏長大的。

她當然會同情一個缺愛又貧苦的孤兒,一個不得不離群索居的孤兒。

“你可以讓他暫時和我住在一起。”禪院甚爾說,他很認真在思考這一可能性,“我會……想想辦法,再不濟,我收拾得了他。”

伏黑幸驚喜地亮起眼睛,她随即皺眉,順着他的思路思考,“可是我們住在公寓裏,那孩子發狂容易傷到不知情的鄰居。”

“我們可以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度假。”禪院甚爾環視一圈,搖頭,“這個地方不行,安保力量不夠。”

伏黑幸道:“不久後,川口先生就要迎接其他孩子到孤兒院生活了,他停留在這裏的時間也不能太長。”

“我能找到合适的地方,”禪院甚爾說,“沒關系,你可以把一切都交給我。”

伏黑幸擡眸,發現他正看着自己。禪院甚爾有一雙兇惡的眼睛,不管任何時候看,多數時能感到他不懷好意。

可是伏黑幸每次看他,都能發現他認真地看着自己。

他會把所有尖銳鋒利的刺都縮回去、都掰斷,只要她高興,他可以一輩子生活在皮套裏。

同理心、同情心,這種東西沒有也無所謂,他只要跟在她身後走,就知道自己能幹什麽了。

與她相比,世界上其他所有東西,都不夠重要。他的天平只擁有一枚砝碼。

伏黑幸踮起腳,她輕快輕盈地吻上禪院甚爾的額頭。然後,她笑了。

“我們去幫幫那孩子吧,甚爾。”她說,“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我們去幫幫他。”

她牽起禪院甚爾的手,如同一只矯健愉快的小鹿跑下樓梯,回到光線昏沉的地下室中。

伏黑幸對川口先生嚴肅道:“你願意信任我們嗎,川口先生?”

“我們也不知道能不能糾正這孩子的問題,但甚爾或許比你更有經驗。你懷裏的男孩目前不适合生活在人群中。”

“如果……你對我們有一點微不足道的信心,請把他交給我們。”

川口先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動,險些抱不住男孩,讓他摔在地上。

他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只能抱着男孩深深彎腰。

“這孩子的名字……是中島敦。我找不到他的父母,他是一個孤兒。”

他哽咽許久,顫聲道:“敦……就拜托你們了。二位的恩德,難以言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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