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稻荷崎

第17章  稻荷崎

角名找到白井的時候,她正蹲在體育館的臺階上吹風。

瑟瑟的冷風吹了一地幹枯的落葉,揚起來的灰沙迷得人睜不開眼。

冬天的兵庫黑夜來的早,才下午五點,橘黃的夕陽就已經被昏暗的雲遮住了一大半,渲染出明昏相融的天空。

白井一個人蹲在那裏看夕陽,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加個line吧。”

角名把手機遞過去,又補了句,“加你的。”

白井和北信介雖然互換了身體,但line是各自登入各自的,以便能夠及時回複其他人。

他看着白井手指笨拙在賬號裏添加朋友,兩腿并攏蹲在那裏。

“這樣蹲着,腿不會麻嗎?”角名問。

白井搖搖頭,“信醬身體素質很好的,而且蹲着更有利于思考。長的太高,血液很難抵達大腦。高處的空氣稀薄,腦細胞轉不起來。”

角名思考了下,覺得這個說法很不合理。

他個子比宮雙子高,但智商比他們要高。銀島比他矮,智商也沒有他高。

他問,“這有什麽科學依據嗎?”

“沒有,是我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只是懶。”

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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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通過了。”

角名接過手機一看,她的頭像是一只白狐貍玩偶。見白井沒注意這邊,他把這個賬號點了頂置加特別關注。

他剛打完排球,身上只套了個單薄運動服,在冷風裏忍不住向上提了提領子。

“東京現在冷嗎?”

白井望着遠方漸黑的天空,悶悶點頭,“可能再過幾個星期就要下雪了。”

“愛知縣到了冬天也會下雪,你去過愛知縣嗎?”

白井空子搖搖頭。

角名道,“那等你換回來,我帶你去名古屋玩吧。名古屋的鳗魚飯和雞翅很好吃。”

聽到鳗魚飯,白井轉過頭,沖他呲牙一笑,“我喜歡吃鳗魚飯,信醬奶奶做的很好吃。”

怎麽什麽事情都能想到北前輩啊。

也不知道北前輩有沒有和她解釋清楚喜歡的含義。

“角名,你喜歡排球嗎?”

白井空子的話把他思緒拉回來,角名抿抿嘴,“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

“如果沒有那麽喜歡的話,為什麽要一直打下去?”

白井眉頭皺在一起,疑惑不解,“如果公式和模型無法得到結果,那它就沒有存在的意義。可是信醬和那個隊長未來都不會打職業排球,他們堅持下來又有什麽意義?”

角名不知道怎麽回答她。

對他來說,以後打不打職業排球都無所謂。能從國小練到現在,無非也是他天賦更好一些,路走得很順。

至于北前輩,可能就是養成了和吃飯前祈禱的習慣了吧。

他聳聳肩,随口找了個理由,“理科和排球是兩個東西,這麽對比不準确。”

白井頗為感慨,“感覺喜歡這種情感是比數學還要難理解的東西。”

是挺難理解的。

角名心裏默默地想,我腦子裏都是你,你腦子裏都是排球和別人。

不難理解才怪。

“天黑了,我要回信醬的家了。再見,角名。”

“哦,再見。”

其實他原本是想問她在思考喜歡的時候,能不能把他也算進去。但話到嘴邊,角名還是咽了回去。

看着白井背書包離開的背影,角名心裏不知為何開始後悔沒說出口。

他想追上她,在僅存的獨處時間裏告訴她自己的想法,但雙腿卻像生了根一樣難以邁動。

算了,總還是會有機會的,等打完明天的比賽也不晚。

校門口的便利店裏,宮治正在挑選飯團。

一見到角名,立刻結賬付了錢。

看出宮治是專門在等他,角名挑眉,“有事?”

“你和北前輩怎麽回事?”宮治嚼着飯團,開門見山直問。

自從見到角名安慰北前輩的場景,宮治心裏就跟結了個疙瘩一樣難受。

仔細想了想這段時間的角名和北前輩,宮治也琢磨出一絲不對勁。

他把心裏的疑惑告訴阿侑,想騙宮侑去直截了當地問當事人,結果狗侑那個白癡大大咧咧罵他胡思亂想。

他沒膽子問北前輩,一問阿蘭他就逃,只能來圍堵角名。

宮治眼神收斂起來,“角名你別準備忽悠我,我沒阿侑那麽蠢,而且我都看到你拍北前輩的肩膀了。”

角名本就心煩意亂,被宮治這麽一攪,更是煩躁地不得了。

于是他幹脆地掏出手機,解開私密相冊,翻出一張照片給他看,“你也不想這張照片今晚傳遍稻荷崎論壇吧?”

這是暑假集訓時,宮侑趁他午睡拿着水彩筆在他臉上和上半身亂塗亂畫。

宮治攥緊了手機,咬牙切齒,“我記得這張照片早該毀屍滅跡了才對。”

“我備份了。”

“備份了多少?”

“每個電子設備上都備份了。”

“……”

宮治豎起一個中指,憤憤咬了一大塊飯團,“算你狠。”

他們回家的方向是相反的,在宮治準備離開前,角名突然叫住他,“宮治,你以後會繼續打排球嗎?”

宮治嚼着飯團的嘴停下,良久才掀起眼皮掃過角名,“你都知道了還問什麽,打排球只是阿侑一個人的夢想。他是他,我是我。”

“宮侑知道嗎?”

宮治罕見地再次沉默了,氣氛靜默地連耳旁刮過的冷風都聽地一清二楚。

想到自己剛才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角名好心勸了他一句,“還是早點說吧,反正好壞結果五五開。”

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他的,還是說給自己的。

角名又往上拉了下拉鏈,擺擺手離開了。

他們第二天還有八強賽要打。

事實證明,北信介的謹慎策略是對的。

他們去年的對手猛虎高校今年大變樣。

半個隊伍都是高一新生,一個個三大五粗,肌肉結實地狠,撐得運動服緊緊貼在身上,尤其是胸肌處甚至已經變形。

宮侑啧啧稱奇,“這胸肌發育程度,豬治再多吃三碗飯,說不定能比上一比。”

兩個人瞬間打了起來。

猛虎高校的策略很簡單,不靠任何亂七八糟的技巧,就以單純的力量碾壓對面。

“呵,以為多長幾塊肉就能攔住我們嗎?”

宮侑抱着球朝場邊走去,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他舉起手,體育館瞬間萬籁俱寂。

球被抛向高處,一記強有力的跳發球劃破空氣,擦過後排自由人,狠狠砸在邊界線。

粗壯的自由人僵硬地轉過頭,那被砸過的地方似乎還冒着煙,宛如對面趾高氣昂的主權宣示——

排球場上,凡是排球飛過的地方皆是稻荷崎狐貍的領地。

可惡,這就是明晃晃的挑釁!

在滿天的鼓舞聲中,宮侑勾起嘴角掃過他們。

狐貍可是吃肉的。

面對對面強大實力的挑釁,猛虎高校的教練立刻喊話鼓勵他們,“穩住!穩住就是勝利!他們不可能次次發球成功,只要有扣球的機會,我們絕對能翻身!”

排球勝利與否是一種随機事件,使用絕對太不嚴謹了。

白井站在候補區觀察整場比賽,不認可猛虎高校教練的說法。

她已經适應了在候補區看其他人發光發熱,雖然不上場打比賽,但是會時刻注意着賽場一舉一動。

信醬過去三年就是這樣過來的嗎?

明知沒結果還要去做,甘心嗎?不會後悔浪費時間嗎?

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眼簾,又迅速被人群淹沒。

她應該不會認錯自己的,可是信醬現在應該在東京才對啊。

昨天晚上通電話的時候,信醬告訴她音駒進了決賽。

可是從東京到兵庫也要坐一天的車啊,乘飛機的話也要好幾個小時。

等白井再想去捕捉那抹身影時,湧動的人流已經将人淹沒在觀衆席裏。

“阿蘭!”

“阿蘭前輩!”

隊友急切焦慮地聲音拉回白井的目光,球場上阿蘭正臉色慘白地半跪在地,手上的鮮血止不住地流。

猛虎高校抓住宮侑跳發的失誤機會,狠狠打了一記球回擊。

強壯的老虎張開血盆大口,以絕對的力量按住身形纖細的狐貍,恨不得碾壓幹淨它的骨頭皮肉。

那顆球被全力扣出,重重砸在去攔網的阿蘭的手指上。

一道清脆的骨頭碰撞聲後,刺目的鮮血直嘩嘩從兩指間流出。

“他的手流血了,下一局沒法上場了。”教練簡單察看了下阿蘭的傷勢,迅速做出判斷。

阿蘭忍着痛搖頭,“不、不用,我還能繼續。”

“如果以後還想繼續打比賽,現在就立刻去醫務室。”黑須監督一口否決阿蘭,沉聲道,“信介,下一局你來替補尾白。”

白井呼吸停滞了一瞬,背後的計時器瞬間變得清晰起來,名為責任的承諾的壓力争先搶後湧入她的身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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