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2
Chapter 22
一夜之間，林家來了一個公子哥的事傳遍了蓮花村。三天兩頭就有人上門，找個理由串個門。顧淮之俨然成為了一個展覽物，大家都好奇大城市來的公子哥什麽樣子。甚至有的人會故意繞着長長的路看一眼林家。
上次來了幾個女孩子，聚衆在林家外邊偷看，顧淮之剛好從院子裏走出來，一見，他就很友善地關上了門。那幾個女孩子就憤憤不平的回家了。
林施施回家幾天，親自照顧着周圓圓，熬藥，做飯，什麽都做，有了林施施的陪伴，她也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氣色都好多了，要不是大家阻攔，她還想每天堅持做飯。
這一天，林商出門買年貨了。林施施坐在周圓圓床邊，陪她說了會兒話，周圓圓便道：“你這幾天都陪着我，淮之怎麽辦？”
“可不要忽略了人家。”周圓圓提醒道。
林施施笑：“那可沒有，我每天都帶他出去玩的。”不過幾天時間，林施施就帶着顧淮之把村子逛了一遍，摘果子、摘菜、看母雞下蛋、去河邊釣魚等等，一切他沒玩過的，都體驗了一回。她很努力，想讓他在這感受到一點快樂與自由。
“那就好。”周圓圓點了點頭，但思慮再三，還是說，“快過年了，你還是勸勸他，回家吧。”
林施施沉吟了一會兒，她也知道這樣不妥當，但是，顧淮之不想回家，她也不好勉強他。
“你顧叔叔今天又打了一次電話，說是他再不回去，就要親自過來抓人了。”周圓圓道。
“我知道了。媽媽。”
林施施掩上房門，剛走出客廳，就看到有個身影在忙碌。他拿着掃把，毫無章法，掃着地面上的垃圾。那些細碎的碎片落在角落裏，他也沒看見。林施施笑了一笑，走過去，想拿過他手裏的掃把，可顧淮之避開了。
“你來我家可不是來掃地的。”她說。
顧淮之低頭，繼續掃，道：“做什麽都一樣。”林家全家上下都把他當做客人，唯恐他不舒心。但是，他會覺得生活在另一個維度，只是一個尊貴的旁觀者，而無法融入。
“你可是顧家大少爺。”
“大少爺怎麽了，不是人嗎？”他道，說着，把垃圾掃進垃圾鏟裏。這活兒看着簡單，他忙活了好一會兒，現在手腳竟有些酸痛。以後一定要買個掃地機器人，他想。
Advertisement
“施施！”
院子裏，穿着羽絨服的男生笑得燦爛，朝林施施揮着手。
這個男生叫祁青雲，現在大二。
祁家與林家比鄰而居，祁青雲的父親祁連天與林商是同學，早年交情也很好，祁家爺爺做生意虧空後，祁家就一落千丈。林商這些年也從中幫忙過很多次，為此，祁家也十分感謝。
祁家唯一的驕傲就是祁青雲，祁青雲自小懂事，學習刻苦，後來也如願金榜題名，考取了重點大學。
祁青雲放假後，本還在城市兼職，賺點生活費，後來聽說林施施回來了，就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了。現在，客廳裏放滿了水果，全都是祁青雲的心意。
“青雲啊，你這孩子，買這麽多水果幹什麽？”林商看了，連連搖頭，道，“回頭帶回家裏。”
祁青雲道：“叔叔，要不是你的輔導，我高中的時候就掉隊了，這全都是我用自己賺來的錢買的，也是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好吧。”林商只能接受。
周圓圓笑了笑，她披着棉衣，咳了兩聲，道：“留下來一起吃飯。”
“好。”
閑聊了一會兒，林商就急着去做飯了，林施施也把周圓圓扶回房間裏休息。突然間，客廳裏只剩下顧淮之和祁青雲。
祁青雲看向顧淮之，他一個人安靜地站在門邊，雙手抱着，神色冰冷地打量着他。祁青雲不是傻子，他知道，這種打量意味着什麽。他只是微笑，也不開口。
林施施從屋裏走了出來，她很開心，祁青雲給她送來了不少書，其中，有很多都是她感興趣的。她叫道：“青雲哥哥，謝謝你送的書，我很喜歡。”
祁青雲道：“我家裏還有好多，都送給你。”
“不用了，這怎麽好意思？”
“那些書我都看過了，沒關系。”祁青雲道。其實，大學他去的最多的是圖書館，他一遍又一遍地逛着，挑着，只要覺得她會喜歡，他就攢下錢買了。
“我寫你寫信，你為什麽不回？”祁青雲猶豫片刻，還是問了出來。
祁青雲的确給她寫過幾封信，她也都看了，本來想回，但還是不了了之。林施施瞄了一眼顧淮之，顧淮之一直在看着他們，看得她心裏發慌。林施施道：“我不是都回你信息了嗎？”
祁青雲一愣，好笑道：“不是你說，寫信更有意義嗎？你說，來往通信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林施施抿了抿唇，正當絞盡腦汁，想措辭的時候，顧淮之轉身走了出去。
“哎——”她叫了一聲，剛要去追，就聽見屋裏的周圓圓在叫她。林施施左右為難，祁青雲見了，就說：“我去找他。”
“可是……”
“阿姨比較重要。”
-
河邊，顧淮之坐在地上，手心裏握着石頭，用力地往河裏扔。“砰”的聲音一陣又一陣，就像鞭炮一般，河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瀾，河裏的魚群也四處逃竄。
旁邊玩耍的小孩看了一會兒，覺得吓人，趕緊回家找爸媽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覺得心裏一團亂麻，纏着繞着梗着，無法纾解，悶悶的難受。
顧淮之等了很久，沒有等到人，但是他決定，自己去找人。祁青雲是在小路邊遇見顧淮之的，他正在往回走。在幾米之外，就能察覺到來者不善。即便是祁青雲，也有壓力感。
涼亭裏，祁青雲坐着，顧淮之依舊站立着，他冷聲開口：“你是不是喜歡林施施？”
祁青雲覺得好笑，一個比他小的少年，說起話來，這麽尖銳，也這麽冰冷，沒有一點友好可言。他說：“喂，小子，我比你大幾歲呢。能不能好好說話？”
顧淮之沒有理會他。
祁青雲只好嘆氣，他認真說：“我和施施從小就認識，說不上青梅竹馬，但一直都是好朋友。我很珍惜我們的感情。我想，你應該沒有權利，阻止她交朋友吧。”
“離她遠點。”顧淮之甩下這麽一句話，就直接走人，根本不給祁青雲反擊的機會。
此刻，在不遠處看戲的小朋友們遺憾地嘆了一口氣，他們看了半天，還以為會打起來呢！真是太可惜了！
晚上吃過飯以後，顧淮之就回自己房間了。他拿起旁邊的鬧鐘看時間，十五分鐘、二十分鐘、一個小時……
窗外的月亮已經被烏雲遮住了，星星也稀稀拉拉的，冷風從窗子裏吹進來，很冷，很冷。
他也等了很久了，索性起身去把敞開的房間門關上。
林施施把祁青雲送走了，洗了澡，跟周圓圓聊了會兒，道過晚安，這才急匆匆地飛奔到顧淮之的房間，想打開，發現居然鎖了。她叫了兩聲，都沒反應，只好拿出鑰匙，直接打開。
等她破門而進時，整個人都傻了。
顧淮之剛正在換睡衣，襯衣已經脫了一大半，露出他清瘦又矯健的身體。他皮膚很白，看着瘦，卻很有力量，那腹肌的線條好看得渾然天生。林施施把喉嚨那聲尖叫活生生壓了下去，她的矜持告訴自己，應該閉上眼睛，忏悔，認錯。但她還是直勾勾地看着。
而顧淮之完全沒有一點慌亂，眸子裏那一瞬的錯愕也轉眼而逝去，他很淡然地穿上了睡衣，系好扣子，這才擡起眼，問她：“林施施，你膽子真大。”
林施施垂下眼，有些心虛：“我……我不是故意的。”
“看了半天，不是故意的？”他走了過來，饒有意味地問她。
她微笑，誠實而正直，道：“那你罰我吧。”看都看了，還能把她抓起來不成？林施施正想着，也正等着，沒有想到的是面前這個人居然忽然靠近她，匆匆地在她臉上吻了一下，猶如蜻蜓點水，但帶着滾燙的溫度，一下子就燒紅了她的臉。她捂住臉，眸子裏帶着訝然。
顧淮之道：“是你說的。”
她幽幽問：“有這樣的懲罰嗎？”
“嗯。”他說。眼前這女孩子平日看着恬靜溫柔，又什麽事都敢做，此刻，居然臉紅了。顧淮之心裏的郁悶忽然散開了，他壓了壓唇邊的笑意，咳了一聲，道，“如果你再親近別的男生，我就會這樣罰你。”
林施施的臉都快紅透了，心也快跳出來了，這個人居然還能說這麽無恥的話！她沉吟了一會兒，去看他，解釋道：“我沒有親近別的男生。”
“沒有嗎？”
呵呵，想到那個祁青雲，他就恨得牙癢癢，心裏像住着一頭怪獸，只想把那個人揍一頓，扔了。
“他像我的哥哥，對我很照顧。我也不能不理他吧？”林施施坦誠道。小時候，可以說是親密無間了，但長大了，她也慢慢拉開距離。即便顧淮之不說，她自己也知道拿捏一個度。沒想到的是他們只是說說話，顧淮之就生氣了。
“哥哥？”顧淮之聽到這個稱呼就來氣，他呵呵道，“原來你早就叫人哥哥了，青雲哥哥、淮之哥哥，這是批發的嗎？”
這……當然是批發的啊，她叫人一貫這麽叫，倒沒什麽意思，路邊的大哥哥幫了她，她也會順口說一句，XX哥哥，謝謝呢。當然，顧淮之很生氣，她絕對不能承認。
她笑了笑，道：“那以後我只叫你，淮之哥哥。”
“通信又是怎麽回事？”
“他給我寫信，信裏也沒說什麽，只是分享生活。我……我沒回啊。”林施施發誓道，她也沒想到，閑聊的一句話，祁連天會放在心裏。
“你還看了？”顧淮之眯起眼。
看都不行了？這個人可真霸道。林施施默默吐槽了一句，馬上搖頭：“再也不看了。”
顧淮之轉過身，背對她，也不說話，頓時陷入了沉默。林施施就上前，拉了拉他的手，晃一下，小聲問：“還生氣？”
“不生氣了。”他說。
林施施松了一口氣，她組織了幾次語言，但都不知道怎麽開口，顧淮之看出來，便問：“想說什麽？”
“怕你生氣。”
“不生氣。”
“快春節了，你回家吧。”林施施道。
顧淮之沉默了一會兒，問：“我非要走嗎？”
林施施微微一笑，說：“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沒有。”顧淮之立即否認。
“那你就回去吧。”林施施連忙道，“不然，我的父母也會很為難……”
“好。”他道。
“這麽聽話？”她都驚訝了，本來以為，依顧淮之那個性子，誰也勸不動的，畢竟，這是他決定的事情，誰能改變？
顧淮之沒有回答，只是勾了勾唇。
那一個冬天，蓮花村都沒有下雪。最冷的時候，也只是下了一點稀碎的冰雹，聽說高山之巅會有冰塊。林施施記得那一天，她是親眼看着顧淮之走的，她想，等回去的時候，要給他帶一個新年禮物。是什麽好呢？或許，可以學一下織圍巾，那個人總是穿得很單薄，凍得鼻子紅紅的。又或許，可以是一件襯衣，攢攢錢，買他喜歡的那個牌子。或許……
但沒有或許了。
當那個噩耗傳來的時候，當顧宋親臨家門的時候，林施施就知道了，她注定要做一個選擇。
選擇，放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