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4
Chapter 24
早上十點，“河邊的詩”工作室裏生氣勃勃，有人大喊：“姜時辰啊，居然是姜時辰。”
林施施還未推門而入，就聽到了這個名字，她拿着門卡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在門縫裏看了一眼，這才鼓起勇氣走進去。
“施施姐早。”
“施施姐早安。”
幾個員工見了林施施，紛紛開心地問好。
“河邊的詩”是一家攝影團隊，成立于兩年前，很年輕，沒有人脈，沒有經驗，起初只有老板一個人。剛開始沒有名氣，沒有單子，很閑，幾乎屬于賠本狀态，全靠老板一個人出去跑業務，參加比賽，積攢名氣。後來，他們的二老板出現了，利用人脈，進行宣傳。終于，在去年的一場攝影大賽裏，老板拿到了一等獎，花了錢，狠狠宣傳了一下，這才進入良性循環。
這個老板就是林施施，二老板就是楊帆兒。四年前她們突然分離，後來，機緣巧合讀了一樣的專業，楊帆兒出國深造，在一場比賽裏遇見了同為對手的林施施。重逢，對抗，釋懷，和解，這個過程，也不過是幾秒鐘而已。一個擁抱，勝過千言萬語。
得知林施施開了工作室，楊帆兒二話不說成了投資人，而楊帆兒并未繼續成為一名攝影師，而是轉身創辦了一本雜志MINNIE，雜志創立期間，林施施為其拍攝了無數大片，為雜志的成功創辦立下汗馬功勞。同時，大家也知道了，MIENIE有個禦用攝影師“詩詩”，拍攝風格獨到。
林施施走到自己的辦公室坐了下來，一邊拿出漢堡一邊吃，一邊拿出文件閱讀，看看最近簽了幾個單子。
當她看見“姜時辰雜志拍攝”這一欄時，手裏的咖啡變得苦澀起來。老天爺，是誰簽了這份工作？
這時，楊帆兒也正趕到。她一進門，就立即解釋：“施施。這不是我答應的啊，昨天，LRZA雜志主編給我手下打電話，他們本來就是朋友，就答應幫忙搭個線，我手下昨晚直接過來，佩姐就簽了。”
兩家員工都知曉，大老板和二老板是好朋友，“河邊的詩”和MINNIE也是好朋友，MINNIE緊急拍攝任務，“河邊的詩”都會無條件簽下。林施施主要忙于拍攝，簽單的工作主要交給了佩姐。
林施施嘆了口氣。
“既然簽了，要不你就去吧，是拍時辰，又不是那個顧淮之，你怕什麽？”楊帆兒說完，瞧了一眼林施施的表情。
聽起來雖然很荒謬，但是，林施施的确沒有再和他們聯系，是客觀事實的，也是主觀意願。過去的已經過去，更何況那也不算什麽，又何必自揭傷口，徒增煩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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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那個人的表情，光是想象一下，就很痛苦。
“姜時辰和顧淮之有區別嗎？”林施施問。
楊帆兒抿了抿唇，她有些苦惱：“能躲一輩子嗎？再說了，以後我和時辰的婚禮，你和他不都得出場？”
林施施聽了，覺得好笑，她把另一杯咖啡拿出來，遞給她，笑道：“你要有那個本事追到他，我一定去。”
“那時候，你就不怕他了？”
也許吧，也許。
總有一天，會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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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RZA雜志內場拍攝現場，工作人員今天幹勁十足，早早準備好了現場的布置。老祁為了今天的拍攝順利，特地調了很多女工作人員，這不，一個個妝容滿分，神采奕奕，活兒都搶着幹。
他可不想再拍一次廢片了，上次的拍攝是有些差強人意，但姜時辰底子也在那，能有多差？想着姜時辰團隊雖然嚴格，但姜時辰一貫好說話，應該不會被為難，沒想到，聽說那個顧淮之大少爺看了一眼，就狠狠地斃了。
吓死人了！
老祁正一一檢查現場的各種問題，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嘩，比之以前更甚，他不禁有些生氣，昨晚的緊急培訓都忘了？一個個又瞎尖叫了，跟這輩子沒見過帥哥似的！正想着，迎面就撞見了走來的兩個男人。
一個白，一個黑，一個暖色調，一個冷色調，偏偏巧妙組合，賞心悅目。姜時辰摘下墨鏡，今日他休閑打扮，一臉笑意。而黑色西裝，眉眼冷淡，舉手投足散發着高貴氣息的那個人應該就是顧淮之。
“姜老師你好，顧總你好。”老祁微微彎腰，笑着招呼，便帶他們去與今天的攝影師交流。
今天的攝影師叫夏餘，是個男攝影師，他是“河邊的詩”另一位禦用攝影師，今天他是臨危受命。老祁一看見他，頓時臉都垮了，直問為什麽是他？詩詩呢？那他哪裏知道啊？他也不想來拍兩個大男人啊！
果然，蕭叔一見夏餘，便脫口而出，道：“這……這不是詩詩吧？”昨晚商定時，對方一口承諾，直接請詩詩過來，質量保證。那位詩詩是什麽來頭，他不太清楚，但也有所耳聞，聽說是一位神秘的女攝影師，很漂亮，她拍明星很有一手，大家對她贊譽有加。
顧淮之愣了一下，他不着聲色地擡眼，腦袋裏萦繞着那個熟悉的名字。
姜時辰跟他嘀咕道：“是詩歌的詩。”這些事他也極少關注，蕭叔會幫他安排好一切，只是這次，聽到這個音節，他也詫異了一下，特地去看了，名字并不同。
老祁只好解釋道：“呃……本來說好是詩詩的，但事發突然，她生病了。”這個理由是很荒謬，怎麽看，都像借口，但沒法，也得接受。
夏餘現在覺得自己很多餘。
蕭叔很生氣，他這個金牌經紀人，怎麽會遭遇此等荒謬之事！正要發作，顧淮之卻搶先一步，把他的怒氣打斷了。
“詩詩是誰。”
夏餘覺得自己不多餘了，舉手回答，他說：“我老板。MIENNIE的禦用攝影師。”
“幾歲？有照片嗎？”
大家面面相觑，這是在調查戶口嗎？這是相親現場？
“呃……我也不知道。”夏餘咽了咽口水，別的他也不敢多說，以二老板那個脾氣，一氣之下，說不定把他開了。
顧淮之沒再問什麽，而是轉身離開了。大家一臉錯愕，紛紛看向姜時辰，蕭叔不解問：“時辰，淮之這是怎麽了？他的宣傳照不拍了？”
姜時辰倒是很淡然，他搖了搖頭，回過神，微笑道：“我們繼續拍攝吧。”
“可是……”
“沒關系，我相信夏老師能做好的。”姜時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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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拍攝工作後，林施施去了一趟銀行，查清賬目之後，她看了一下時間，正好，可以去一趟顧家。
一路上的風景如同昨日，兩邊的香樟樹依舊郁郁蔥蔥，小道裏一棟又一棟的別墅依舊璀璨恢宏。林施施看着窗外那陰郁的天，想起了很多事情。人們總會對一段失去的時光念念不忘，即便，它在滾滾人生長河中只是短暫的一瞥。
可它太美好了，哪怕裹挾着很多傷心的碎片。
站在顧家面前，林施施來回徘徊了幾遍，幾番确認那人不在以後，這才鼓起勇氣，按了門鈴。匆匆跑來開門的人，是陳姐。她一貫整潔伶俐，即便年歲已大。兩眼相望的那一刻，陳姐愣住了，她反複打量着林施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施施微笑：“陳姐，是我。”
顧宋在家，自從顧淮之接任總經理之位，他在家的時間就越來越長，先是養病，後來身體漸漸好了，也一樣，不再忙碌，不再心力交瘁。
看着突然出現的林施施，顧宋的第一時間，是警惕。他手裏還夾着煙，年歲的增加，并沒有減少他的鋒利。他無聲地打量了林施施一番，最後，還是露出微笑，他說：“施施，坐。”
林施施看着顧宋，也感慨良多。她至今無法看清這個人，財政新聞上的他是一個精明狡詐的商人，那一年在機場接她的是和藹可親的顧叔叔，那一年冬天決然又冷酷地跟她談條件時又像一個陌生人。
但無論如何，林施施依舊感謝他給過的支持，無論出于什麽目的。所以，她緩了緩心神，從包裏拿出一張卡，輕放在他的書桌上，平靜道：“顧叔叔，這是還你的，只多不少。裏面的數目，是你曾經給我的支持，這些年，我都有記錄。”
顧宋掃了一眼那張卡，緩緩吐了一口氣，把煙頭摁掉，放在煙灰缸裏。他嘆了一口氣，說：“你是在怪顧叔叔嗎？”
“沒有。”林施施認真道，她的眼神澄澈，十分坦誠道，“我很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無法在最好的學校完成我的學業。”
沒有他雄厚的資金支持，她怎麽能學攝影呢？光是價格昂貴的相機，就足以勸退。
“既然謝謝我，那麽這張卡就不必了。”
“不，你必須收。”林施施堅持道，“這是我的态度。今後，我就不欠顧家的了。”
顧宋一愣，遲疑道：“你……”
“你保重身體。”林施施笑了笑，鞠了躬，這才緩步走出房間。
走出那間房間，林施施突然覺得天空都明朗了。那些悶藏在心頭的小心翼翼，那段寄人籬下的時光，那低人一等的感覺，終于，在這一刻，得到和解。曾經，她在被窩裏偷偷哭泣，她記錄下每一筆零花的費用，她打工努力攢錢，她整理好那一件又一件的新衣服，直到離開她都未曾拆封。
她徒步慢慢地走在這條小道上，往事一幕幕，在風中，吹散了她臉上流淌的淚。
回到公寓，林施施洗了個澡，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這些年，她沒日沒夜地打工，學習，成立工作室以後，她每天都在奔波之中，拍了無數的廢片，一張一張地修，修到崩潰。一場又一場的比賽下來，每場都墊底，她便去求學，去請教，不停的追趕，不停地努力。
那年，再見到楊帆兒，她在楊帆兒眼裏看見震驚，埋怨，生氣，最後，慢慢消解，全都融化為眷戀時，她第一次主動擁抱了楊帆兒。
這些年，她過得好辛苦，真的，好辛苦。
終于，她自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