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4
Chapter 34
一束靜靜綻開的百合花放在床頭，聽聞此花最能讓人寧心靜氣。精致又可口的小菜陳列在桌子上，剛小火慢熬出來的高湯散發着濃郁的香氣。方可讓陳姐歇着，自己張羅着一切。
這幅畫面實在是有些詭異，方可穿着一條價格不菲的漂亮裙子，拎着一個名牌包包，看起來實在格格不入，尤其是她俯身去做這些細微的事情。
姜時辰本來想借口離開，但瞅見顧淮之那個臉色，只好默默留了下來。看見方可這般，姜時辰也不免覺得唏噓。方可一向是那麽端正又矜貴的模樣，性子極其高傲，從來不與不喜歡的人講話。高中時期他沒有察覺到方可居然是喜歡顧淮之的，直到畢業後方可二話不說就填了跟顧淮之一樣的志願。
毫不猶豫，義無反顧。
顧淮之雖然冷漠疏離，但是他強大又優秀。喜歡顧淮之的人一向很多，但也正因為他的冷淡，絕大多數人也只是遠遠地仰慕着，少部分人能有勇氣走向他再被他拒絕。這些年顧淮之比較出名的追求者就是仇靈依。
但最聰明隐藏最深的卻是方可。
事實上，四年前林施施與顧淮之取消婚約以後，顧家一直物色的就是方家的方可。一來方家與顧家地位相配，兩家關系也不錯，尤其是兩家太太時常來往；二是方可和顧淮之是同班同學，從小學到大學；三是方可自己也願意這個安排，方家自然積極促成。
但顧家雖然單方面決定與安排，但顧淮之始終沒有點過頭，由于顧淮之态度強硬，不惜威脅顧宋，顧宋只好一拖再拖，始終沒有與方家達成協定。但是在父母那裏這已經是某種默契了，只想着創造機會讓兩個人先培養一下感情，再來訂婚。在外界看來，大家也認同這兩人就是一對，直到顧淮之徹底上位，第一次回應采訪就是否認此事。
方家當然不滿，為此有一陣子關系還鬧僵了，但沒多久又緩和了。這次事情想必也是顧家透露的消息。
但是顧淮之對方可的到來顯然非常不歡迎，他臉上挂着冷漠的表情，似是在無聲質疑方可的到來。方可假裝沒有看見，落落大方地進來，落落大方地融入，直到顧淮之冷聲問：“你來幹什麽？”
方可微笑：“我不能來看看你嗎？”
“你回去吧。”顧淮之直接回答。
方可臉上有一陣尴尬，但又很快笑了一下，性子高冷道：“我不回去。”說着，端來了一碗湯，道，“喝湯。”
顧淮之勾起一抹冷笑，似在自嘲。
“淮之，這是陳姐炖好的湯，要不要起來喝一點？”方可盛了一碗湯，小心翼翼地開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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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可一時之間有些尴尬，她看向陳姐，陳姐只好開口，急切道：“少爺，不餓也要吃一點啊。”
顧淮之沒有再回答，而是自顧自地盯着天花板看，這副冷漠的模樣無疑于逐客令。這對一個喜歡他的人來說的确很殘忍，但是，感情從來都是一件殘忍的事情，唯有這般幹淨利落，才能徹底解決。
方可放下那碗湯，款款走了過來，她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替顧淮之拉了拉被子，大方微笑道：“我是特地來看你的。既然你不喝，那等你餓的時候，再告訴我。”
顧淮之不得不冷聲道：“你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我不認為這是浪費時間。”方可語氣依舊不緊不慢。
顧淮之直接道：“我們沒有可能。”
氣氛一下子降到冰點，房間裏一片沉默。最可怕的是在這沉默的時候，病房的門又被打開了，這一次來的人正是林施施。她手裏正捧着一束花和一個保溫杯，看見方可時，她微微愣了一下。
就連姜時辰都慌了，他下意識地從椅子上起身，慌亂地看着這幾個人，好家夥，這修羅場為什麽要夾着他一個無辜者？
方可本來已經要起身了，看見林施施以後，她卻反其道而行之，她露出一個微笑，然後，又給顧淮之拉了拉被子，溫聲道：“小心着涼。”
林施施深呼了一口氣，垂下眼，身子微微側了一下，轉過身就要走。只是她剛轉身，就聽見顧淮之叫她——
“林施施。”顧淮之叫了一聲，人也猛的從病床上起來，他這一大幅度動作完全沒有顧及到自己的傷勢，人還沒下床，手邊的輸液管晃動得厲害，腳剛挪動就痛得他直抽氣，顧淮之完全是直接在床邊摔了下來。
但他還是掙紮着起身，一把拽住了林施施，近乎艱難道：“你不許走。”
林施施心驚，顧淮之那絕然的目光讓她的呼吸都凝滞了一下。
經過主治醫生檢查，顧淮之沒有摔到傷口，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只是手背上紮針的地方又青又腫，剛才那一下子輸液針直接拔了出來，只好換了另一只手輸液。主治醫生囑咐了幾句，無非是讓顧淮之安心休息，最重要的是腳上的傷，不要随便挪動。另外，病房裏不易過于喧鬧，人也不要太多。
“那我們就先回去吧，不要影響淮之休息了。”送走醫生以後，姜時辰回來道。陳姐也點頭稱是，随之看向方可。方可一直看着顧淮之，但是，顧淮之的眼神就從來都沒從林施施身上離開過，哪怕林施施并沒有看他。
方可沒有在說什麽，而是拿起包包，自己先走了。陳姐看了看林施施，林施施朝她點了點頭，陳姐會意，笑了笑，便道：“少爺，你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你就告訴我。”
姜時辰也附和道：“淮之，有什麽打我電話。”
顧淮之道：“知道。”
房間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坐在沙發上的林施施也起了身，顧淮之見狀忙問：“你要走嗎？”
林施施看了一眼陳姐送來的吃食，又看了看自己保溫杯裏熬的粥，抿了抿唇，回答道：“不走。”本來也沒有想過要走，看見方可那一刻，她只是恍然想起還有那麽一號人，應該成為顧淮之未婚妻的那個人。于是，心裏發酸，只是想出去透一透氣。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麽着急，她也差點吓壞了。
是嗎？顧淮之始終保持着質疑的态度，畢竟，一次被抛棄，終生害怕抛棄。偶爾，每一次再見，他都有一種恐懼——最後一面的恐懼。她輕飄飄的來無蹤去無蹤，他抓不住，也留不住。
林施施給顧淮之端來了那碗方可端過來的湯，顧淮之卻道：“你帶的是什麽。”
“嗯？”
“我想喝粥。”他說。
林施施不禁一笑，問：“顧少爺，你确定？”她手藝雖然還是可以，但對比陳姐，那還是差得遠了。她下午回去處理了一些事情，就自己去市場買了食材，研究着菜譜，想着手術後喝一點粥會更好一點。
“嗯。”
林施施自然是有些開心的，但她掩飾了一下，便從保溫杯裏倒出一碗熱氣騰騰的粥。她把粥端了過來，遞給他。顧淮之看了一眼自己，又看向她，問：“我手痛。”
手痛？林施施這一看，一只手在輸液，另一只手有些青腫，看着是有些可憐，便沒有懷疑那人是否有其他動機，就道：“那……我喂你。”
每一口粥，怕他燙到了，都會小心翼翼地吹着氣，再仔細地喂到他嘴邊。顧淮之倒也配合，收起了那性子，看着非常乖覺。當林施施喂完一碗時，她松了一口氣，他居然吃完了，看來胃口不錯，她笑着擡眼，發現他在看着自己。其實，應該是一直，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從開始，到現在，讓她很不自然。
林施施也開始學着坦然地看着他，她認真道：“顧淮之，能不能，不要一直這樣看我。”說完，臉上竟然有些熱。
顧淮之別開眼，道：“沒看你。”
“沒看嗎？”林施施挑眉，有些不悅，明明看了，還不承認！這顯得她好像自作多情一樣！她哼了聲，拿出紙巾，很自然地伸出手擦了擦他的臉。以前，每一次她都會這樣幫他擦汗，擦臉，甚至擦一擦打了球以後染了灰塵的手。起初那個少年冷着臉，抗拒地躲開，後來就是很自然也很順從地當一個真實木偶，任她擺弄。
現在的他也一樣，嘴巴上說讨厭她，可是身體上沒有一點抗拒。于是，她又開始給他擦手，動作溫柔而仔細。他的手很漂亮，但也瘦弱纖長，很難想象這麽秀氣的一雙手是一個男人的手。
他們都沒有說話，大概是回憶突然把他們籠罩了，也有很多時候，都想沉溺在過去裏。就像林施施自己樹立了那麽多套标準，再看見他為自己受傷的那一剎那，她就只能讓自己糊塗下去。至少這些日子，她必須在他身邊，照顧他，保護他。
忽然打破沉默的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顧淮之也是那一刻有一點後悔也把姜時辰留下來備用。
顧淮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你能扶我起來嗎？”
林施施思索片刻，還是不解，問：“你要去哪裏？醫生說了，不要亂動。”
“廁所。”他說。
林施施：“。”
顧淮之個子很高，看着雖然清瘦，可是整個人的重量一壓下來，林施施也感覺到了壓力。顧淮之一下床，她就伸手環住了顧淮之的腰，讓他攙着自己的肩膀，她的另一只手就支着輸液瓶，一步一步緩緩地走。
顧淮之看着她努力的樣子，唇角不禁一彎，他真怕自己一用力，就把自己懷裏的這個女孩變得更加吃力，于是，只是做了個樣子，假裝攙着她，但還是自己艱難地走着。
